第十章 夜半烧纸
我们在许少陵家把东西吃完，又磨蹭了一会儿，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八点。 许少陵随意整理了一番，就煞有其事的对我们说：“走吧，是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群魔乱舞了。” 我和阿茹默契的相视一眼，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忐忑，又有些慌张。我想，我现在应该也跟她相差不大吧。 “许少陵，你就这样出门？你的道袍和桃木剑都不带上吗？” 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表现得极度缺乏安全感。 许少陵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今天只是带你们去见鬼，又不是去工作，这些道具就免了，万一冲撞了无辜可不好。” “无辜？” 我和阿茹几乎是异口同声。 “鬼也分善恶，很多小鬼只要你们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祸害你们。正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大家互不干涉，维持好天地阴阳秩序就行。” 他这么一番大道理说下来，我和阿茹也听不懂，只能耷拉着脑袋跟他出门了。 这时的大街上，还依稀有行人和汽车，这来来往往的，倒也不觉得多恐怖。 阿茹拉着我，就跟我聊起天来：“程安，你看到鬼没有啊？你觉得鬼是长什么样子的？会不会跟电影里拍的一样？见人就要扑，然后张大腥红的嘴巴往脖子上咬啊？” “阿茹，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要不你问许少陵吧……” 虽然我是见过鬼的人，可我也形容不出鬼的样子。比如丑陋得有像鬼新郎那样的，也有英俊出尘如天玄子那样的，还有跟小浩一样普通正常的，反正千奇百怪，我说不清楚。 “大抵小鬼的模样都是跟死前一样，只不过他们善于迷惑生人，喜欢幻化出生人较于恐惧的外形，以此来达到威慑作用。” 许少陵波澜不惊的跟我们说着，微挑的长眉，在这昏暗的路灯下，顿有几分雅痞的味道。 “少陵，那你告诉我们，这里哪些是鬼，哪些是人啊？我……怎么都分辨不出来啊？” 阿茹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只要有行人从她身畔路过，她就稍有一丝不安，就怕他们是鬼怪变的。 “现在才八点，周围的阴气不算旺盛，一般要见到他们得子夜十二点最佳。” 我张了张唇，有些不可思议道：“十二点？不会吧，要等这么久啊？” 许少陵点点头，又道：“跟我走吧，我带你们走捷径。” 走捷径？什么意思？ 我和阿茹满带疑惑，此时也没什么主见了，便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一路奔走。 这一走，就走了半个多小时，眼看夜色越来越浓，路上的光线越来越暗，连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了，阿茹似乎也察觉到了，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不知不觉都起了细汗。 “少陵，我们走到哪里了？还要走多久啊？” 阿茹终于不安的问了起来。 “我们已经快走到郊区外了，再往前面一点，就可以了。这里晚上根本没人，阴气又特别重，因此别说晚上，连白天都可以看到一些你们想看到的东西。” 听他说完这些，我和阿茹各自倒抽了口冷气，就要见到那“玩意”了吗？我们的心跳“砰砰——”直响，我甚至能感应到，它在从我的胸腔里蹦出来了。 “程安，阿茹，你们看……” 顺着许少陵所指的方向，我们看到前面一个平坦的坝子里，赫然跪着一个人。 通过零碎的星光能依稀辨认出，那还是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米色的尼龙大衣，在这空寂而幽暗的夜里显得很刺目。 我们看不清他的五官，也不知他脸上的神情，我们只是好奇着他是人是鬼，突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只听“嘭——”的一声就将他眼前的昏暗场景给照亮了，那火光虽有些微弱，时不时还在这秋夜萧瑟的寒风中摇摇欲坠，可我们还是通过了那丝孱弱之光，看到了那个男人很悲伤的神情。 “他在干嘛呀？” 我下意识的问，只觉得这个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又诡异的跪在那里，我的心特别的压抑。 “他在做他想做的事情。” 许少陵的这句废话刚刚说完，我们就看到那个男人在烧什么东西，为了看得清楚些，我和阿茹都不约而同的上前了几步。 “他……怎么在烧纸钱啊？还有死人穿的衣衫鞋袜？” 阿茹不可思议的说着，水眸又惊又惧。 许少陵连忙做出一个“嘘”的手势，似乎在示意我们不要惊扰到他。 阿茹立马放低分贝，又问：“他就是鬼吗？看起来怎么跟人一样啊？看来，鬼也没我们想的那么恐怖嘛！” “他是人，你看他是有影子的。而且，只有人才能烧这些冥币和元宝。” “又是人啊……”阿茹拉长的口音里，已没有了先前的害怕与不安，反而失望成份更多。 许少陵似乎也听出来了，对她点点头且慎重的说：“不要急，把这个含在嘴里，一会你就能看到了。” “这是什么？”阿茹接过他递来的一枚铜钱，神色充满了不解。 “这铜钱被我们祖师爷施过法，正常人含着它可以通阴晓阳，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样的呀，怎么只有一枚？你给了我，程安怎么？” 阿茹朝我望来，似乎很想和我一起分享这刺激又惊险的一刻。 “她不用这个也能看到。” 许少陵淡淡的说，阿茹却不信道：“真的假的？” 我正欲解释什么，许少陵却匆急的将我们打断：“别说话了，快放嘴里。” 见他这般表情，阿茹不敢有片刻耽搁，立马把铜钱含在嘴里，紧张得不再言语。 这时男子那边烧着的纸钱越来越多，火光也越来越旺，我们三人偷偷的藏在树杆后面，这下可以看清那个男子的真容了。 那个男人长得不算英俊，却很白净，眼神很忧郁，浑身透着一股书卷之气。这时月亮升出来了，淡淡的月光打在这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嘴里还呜咽的喊道：“雪儿……雪儿，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我好想你，我天天梦见你，你却不来见我……你知不知道，你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有多痛苦？雪儿……” 男子一边烧纸，一边捶胸顿足的哭着。难得看到一个男人可以哭成这样，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把他抛弃了似的。 那一刻，我也莫明痛苦的埋下头去，随后又想，不对啊，我们是来见鬼的，又不是来这悲天悯人看一个陌生男子如何对挚爱表达相思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