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二部）
三四点钟的光景，白昼却渐渐落寞下去，阳光斜斜得射进车窗。 谁都不再说话，只放任着这窒息的沉默将两人的咽喉一并扼杀。 绯樱转头去看默不做声的云帆，斜阳下他的侧脸依旧完美的如同雕刻，想要伸手再去触及，那眉那眼，那紧抿的嘴唇，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得熟悉。视线又转移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手指苍劲，指骨明晰，手背上隐约可见因为紧握而出现的青筋，绯樱克制不住得想要抚上那双手，那双曾经总握着他与他十指交缠的手，在两人厮磨中点燃他的欲望抚弄他爱过他的手，可是那双手……那双手……亲自，毁了他和他的爱情…… 胃部突然一阵剧烈的痉挛，随着晕眩感强烈得袭来。这车开得实在太快，绯樱几乎觉得下一秒他们就会飞出这公路的护栏。想要呕吐，头也在炸裂般疼痛不堪。 终于停下，绯樱迅疾得冲出车门扶着路边的树便是一阵狂吐，胃部翻涌出的酸液让喉口火辣辣得疼痛，翻天覆地吐，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黄色的粘液，苦涩得在口中肆溢。 手腕却突然被抓住，猛得向后拉去，[放手！！！云帆！你干什么？？！！！]想挣扎，却被抓得更紧。 一步一步，极速得向崖边走去，绯樱慌了，急急得拖住云帆，再这么几步，就是绝壁了！！！ [云帆！！！你到底想干什么？停下来！！] 云帆回头，直直得看着他，那眼眸深黑深黑如同没有星光的夜，[我把命还给你！三步之外，就是死亡，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跨得义无反顾！] [不要！！]凄厉的叫声混杂着眼泪，绯樱双手死死拉着云帆的腕，[云帆，你别这样……] [那我要怎样？？！！你告诉我要怎样啊？？？] [云帆，算我求你，我们都别再固执了好不好？] [我不是在固执，我只是被堵得没有出路了……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让我继续把下面的路走下去？还有路走吗？绯樱？] [云帆！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你听我说……]眼泪，急急得掉落，云帆终于静默，站定了不再说话。 夕阳太过绝美，血红血红得染上山头，手腕被松开，那上面留下了粉色的印记，绯樱的声音小了下去，却又字字清晰，[云帆，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家门前有一棵枫树？？每到秋天的时候叶子都会变成火红火红的。我们总是爬上去采那些漂亮的叶子回来做漂亮的书签，记得吗？] 绯樱抬头，眼中又再现出温柔，乌黑而明亮的眸，云帆一愣，没有做声。 [有一次我找到一张很漂亮的叶子，筋脉分明，像火一般的颜色。我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可是有一天，窗子没有关好，枫叶被风吹走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我为那个伤心了好久，我姐心疼我，偷偷爬到树上采了好多好多，可是我一片也没有要。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爬到树上采过叶子，每年每年，你摘的叶子我一片都没有要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微不可闻得叹息，绯樱的眼中有泪水在肆意开来，[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找到一片一模一样的了……我曾经最爱的那片已经随风飘散了，这个世界上会有更多更多美丽的枫叶在每年的秋天染上火红的颜色，但都不是我的那一片，属于我的枫叶已经离我而去，永远永远，地老天荒。再寻不回来……] [云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季节的风为何如此的彻骨？云帆静静得看着绯樱，眼中的哀戚让绯樱知道，他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秒，他突的转身，一步一步，默不做声的继续向前。 [云帆！！]绯樱惊叫着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云帆，睁开眼睛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了悬崖的尽头，再一步，就是死亡…… 双腿一阵发虚，往下看，便能看到底下那纤长的公路，如丝带般邈远虚幻。有碎石，从脚边滚落…… [绯樱，]云帆突然转身，倾身抱住了颤抖的绯樱，[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看过夕阳了？] 绯樱微愣，呆呆得任云帆抱住，他嗅得到，那另他贪恋的怀里溢满了伤心的味道。 终于抬手，抚上了那苍白的背，我依旧爱你，这个可悲的事实我无可否认，可是我不得不恨，你想毁掉颜夕，你想毁掉那个什么也没有做错的孩子，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无法原谅……如果这是最后的告别，我可以溺死在这让我想要流泪的怀里…… 只是我……已经没有可以祭献的爱情…… 怀抱更加收紧，双臂拥着他，将他的身体深深包裹在怀里，那个怀抱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绝望又温柔的味道让人沉溺，云帆却又颓然的放手，转身擦过绯樱的肩，淡淡得说，[回去吧。] [啊，叶冰啊，我只是回来整理点东西……嗯嗯，我知道，我马上就回来了……] [不用了不用了，只是几件衣服，不用太麻烦。店里还是要稍微打点下的，不会很晚……] [晚饭？你不用等我了……啊，是，是很快，可是天不是很晚了吗？晚饭你要早点吃，不是明天还要动手术的吗？] 夕阳斜辉，房间里没有开灯，淡淡的微光从窗口撒进来，迷离而清冷。窗台上开放着淡色的百合，轻轻在风中摇曳出青光。 少泽倚在门上，隐在黑暗中看着房间里忙忙碌碌在整理着什么的人，歪着头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床上的箱子打开着，暗色的红，压在洁白的床单上。那白色的身影在淡淡的光亮中不停得转动，将衣服一件一件，连着衣架，团成奇怪的形状往箱子里塞，说着话，忙的好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一定会回去的啦，说了只是到店里拿点东西嘛！]声音抬高了，[干嘛总是这么不相信我？] 果然那头立刻软化了，允沫若的声音又低柔了下来，[好了好了，我把东西理完就叫苏泽送我回去，你总也要见见他的吧？这么多年……] 继续转身，衣柜里已经没有可以再往外搬的衣服了，于是又转过去，对着那张白色的大床，还有那只暗红色的箱子。 [嗯，那好，记得吃好晚饭，还有记得吃药。] [嗯嗯，好！] 终于挂断。 手机,[啪]得一声从脖间滑落，掉在床上，少泽看到那背影似乎在叹息，单薄的身体在渐渐暗淡下来的霞光中隐隐泛着微白，仿佛定格般，良久，又俯身，一件一件，将那些衣服从那箱子里拿出来。 手指纤细，指骨分明，白色的布料从指尖划过，细细得捏着衣角，在床上将褶皱抚平，叠成叠，轻轻放进红色的皮箱，一件又一件，动作缓慢，轻轻柔柔。 少泽转身，在黑暗中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无声的看着眼前黑色的电视机屏幕。 良久终于听到皮箱的轮子拖动起来划过地板的声音，轰隆隆得低哑沉闷，允沫若从里面走出来，径直向门口走去。 就要拉开门，那伸出的手纤细苍白。楼梯口的灯光已经渗进门缝来了，走出这一步，何年马月，我们才能再见？？ [不准去！] 还是……忍不住喊出来了，压抑在胸口那声声痛楚绝望的嘶吼，我不准你去！不准你回他那里去！！ 手在伸向门把手的一瞬被声音震得抖动了一下，允沫若回头，在黑暗中眼神晶亮晶亮，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直着身体瞪着他，便扬起嘴角笑，[啊，少泽在家啊？我正想着要和少泽说声再见呢！] 说什么再见？？你我，难道只需要说一句再见就可以画地为营，两不相欠了吗？ [不准你去！]少泽站起来，快步走到允沫若面前。眼睛里射出的光芒愤怒而灼痛，[听到没有？] 一只手伸过来,掰住他的下巴,逼他转过头去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我说不准去！] 心里慌乱不堪,允沫若几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那双嚣张的眼睛,脑子里面嗡嗡地乱成一团. 他强装镇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心脏搏动得快挣脱出胸腔了,好不容易终于平复下来,允沫若笑着晃过他的手. [别闹，少泽……叶冰他明天要动手……唔！！] 我才不管他明天怎么样！他明天死掉最好！！ 唇被含住，死死得不留一隙缝隙。舌头灵活得窜进口腔，在唇瓣间辗转流连，滑动挑逗起最深层的情欲，温凉的唇瓣内，是火热的舌撕咬纠缠。后脑勺上被按着向前,温暖的嘴唇吮吸着他的舌头,几近酥麻…… [唔……唔……]手不知所错的扒住身后的门板，身体向后仰倒企图逃离，却反而被更紧得压在了门与男人紧实的胸膛间。 [少……少泽……] 我不要听，才不要听你说再见。 全世界那么多人,你凭什么非要来招惹我？ 全世界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