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偶艾丽泽（四）
拉琪展翅飞向了法里拉比斯山脉的中央，在那里，遗留着一枚硕大又突兀的坑洞。据说，这枚巨坑是由艾丽泽和希尔妲亲手所造成的，而也正是营造出巨坑的那一次攻击，打破了自己千年的封印，让自己得以重新降临到现界。 曾经在自己还身为龙形的时候，这枚巨坑便是自己的栖息之所，也就是所谓的龙巢，不过眼前，依被一枚巨型的‘长枪’所占据。 拉琪原以为，自己原本的身形是世间之物的佼佼者，不过直到这枚‘长枪’刺破天空从天而降之时，它才意识到被世人所敬畏的魔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庞然大物。 事实上，直到现在实物就摆在她眼前的一刻，拉琪都不敢相信这枚至少长达七十公里的长枪，是‘人造’的产物。同样也难以想象，可以创造出如此宏伟，并以此来翱游宙宇的名为‘外星人’的种族，究竟具备着何等先进的文明。 没错，也就是说，拉琪对于侵占自己旧巣的不速之客，不但没有什么怨恨，甚至还发自内心地怀有一股敬佩之情。不过尽管如此，一码归一码，毫无缘由地袭击，将希尔妲掳走，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女儿们位置悲伤的罪责——绝不可恕。 虽然少年魔法师米歇尔是说，只要适当破坏，并‘采取一些样本回来’即可，但是拉琪现在却抱着‘将其彻底毁灭’的念头蓄积着自己的力量。 经过了艾丽泽的‘康复治疗’，短短的日子里拉琪已经恢复了往昔八成以上的力量，虽然还不足以像巅峰时期那般同时施展三种龙语魔法，铸造起冰雪城堡，召唤出冰雕军队，化身为满布荆甲的完整魔龙，但全力释放一次攻击的威力却绝不输于过往。 正如米歇尔所说的，如今保护着‘长枪’的看不见的障碍已经不复存在，此刻的来气能够轻而易举地直击‘长枪’的表面。而她所选择的攻击手段，当然是身为龙族标志性的，也是最为强力的‘龙息’。 在距离和‘长枪’只有五百米间距的空中，拉琪震动双翼轻轻拍打空气，让身体滞空固定。她轻轻张开‘伪装’成娇润双唇的暴虐龙口，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吐出龙息，而是为了让其具备最大的破坏力，通过龙石，将浑身的魔力都尽可能地凝聚至一点。压缩，再压缩，让晶蓝色的魔力不断变亮，直到闪亮得无法辨别其颜色为止，再激射而出。 和常见的奔涌洪流不同，拉琪这一发‘龙息’宛如一根锐利的细针，但是弹射出口时的速度，和由其所引发的如同爆炸一般空气震动，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为激剧。 那凝成一道细光的‘龙息’命中之处，飞快地堆叠起厚重的冰层，然后冰晶又在失去压力而急剧膨胀的魔力之中碎散开来。这一瞬所产生的威力，比起任何爆炎或者炮击都要猛烈。 而之所以会有这般惊人的威力，根据艾丽泽的注解，是因为结冰时所骤然降低的温度，会让物质的分子运动减弱，使其元素排列更为精密，柔韧性自然而然会因此降低。就算是普通的冰块，也会比冻住的石块更加牢固，所以冰块的碎裂必然会带动其中物质结构的崩坏。 更何况，拉琪的龙息，能够让分子运动完全静滞，是连空间都会为之凝结的‘时空’之力，这也变异为止，任何物理层面的防御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无论何种物质，只要是由分子所构成的，那么都将一视同仁地如沙土一般分崩离析。 仅仅打中了一发，就足以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长枪’表面留下了触目惊心的撕裂伤痕，而且，那伤痕是短时间内绝对无法修复的。 艾丽泽曾经做过测试，魔化碳钢依靠着本身对分子排列记忆功能，可以让损坏的部位自动愈合。但是拉琪在的‘龙息’影响下，就算是魔化碳钢也会失去自愈的能力，因为伤口处的分子运动已经完全停止了。 如果没有强烈的魔法结界或者能量屏障，那么对于任何物质装甲而言，这凝结压缩的‘龙息’，都是必杀必灭的一击。而且，这般离谱的杀伤性巨炮，竟只需要区区几秒钟的蓄力时间。只能说，毁世魔龙的压倒性力量是名副其实的。 但尽管如此，‘长枪’的体积还是太过庞大，仅仅一次龙息的炮击，还不足以将舰体的一部分从中剥离。为此，拉琪立刻又凝聚起了第二发的‘龙息’，她稍稍偏离目标，必杀的细针再一次喷射而出。 但是，第二发炮弹，却没能如预料中那般顺利地命中目标…… 被压缩得细如指尖的‘龙息’炮弹，居然被‘什么东西’给迎面拦截了下来。只见，它在半途之中，凭空地膨胀成巨大的冰晶，紧接着爆散成细雪的碎屑。 “唔……！” 与此同时，拉琪一个激灵，急忙收起两边的龙翼，让身体急速下坠，以极快的速度垂直俯冲，以此来躲避从正面袭来的，快速得不可思议的‘精确射击’。刚才，自己的‘龙息’正是被这种弹丸所正面阻截。 ‘龙息’凝聚之后虽然威力增强了，但也有因此而弱化的部分，那便是——不再像原本的洪水激流一般能够吞噬万物，只要中途遭遇一点点的阻碍，便会当场引爆，而无法再命中最终的目标。 那种惊人的弹速，毫无疑问是‘轨道加速炮’的杰作。对如今拉琪而言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毕竟这种由艾丽泽所制作的武器已经不算陌生。 事实上，不久之前袭击自己和米歇尔的‘钢铁石像鬼’也装配了同种的武器，不过刚才那一发阻截‘龙息’的炮击是与众不同的，能从几百米开外，作出那宛如穿针引线般精密狙击的人物，在拉琪的记忆之中，就只有两人而已……其中一人，是女儿索菲亚手下的兽族少年——卡姆，此时，他应该正跟随着索菲亚一起前往帝都的途中。 而另一人…… 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拉琪在一阵翻飞翔跃之后，找到了远处拦截了龙息，并向自己发动突袭的人影。 阻挡在面前的是一名成年的女性，银白色陶瓷质感的金属，组成如同女仆裙一般的全身铠甲包裹全身，勾勒出其丰满而柔软的身体线条。流丽茂密的长发，还有轮廓柔和的五官。来袭的‘敌人’由于对拉琪而言太过熟悉了，让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希尔妲……” 没错，那毫无疑问是被掳走女仆的身影。不过，拉琪立刻想起了赶来这里之前，遭遇过和艾丽泽相貌完全相同的少女，这让她又改换成疑问的口吻，“你是希尔妲吗？” “……” 面对拉琪的疑问，拥有‘希尔妲’外貌的女性，缓缓垂下了高举的炮口，露出了像是悲伤、又好似寂寞的复杂神情，仿佛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一般，才终于缓缓开口，“是的，拉琪小姐……好几天不见。” “唔……那么希尔妲哟，你为何阻碍吾。” “这个嘛……很简单的道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破坏我的‘家’。” “家？” 女仆给出的回答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这让拉琪不由得蹙起双眉。但是，事到如今，这些琐事已经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原本指定稠密的计划，打算救助的对象，如今正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吾……既然你平安无事，那么和吾一同回去吧。艾丽泽很担心你……不仅是她，爱丽丝和索菲亚也是。” “……很遗憾，拉琪小姐。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回到西利亚了。请转告鲁特加大人还有小姐们，让他们忘记我吧。” “为何？给吾一个理由。” “因为，那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希尔妲移开视线，静静地答道。 “……” 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也太过不知所谓的回答，让拉琪不禁陷入了沉默。不过与此同时，她回想起在失去希尔妲之后，三姐妹们的争吵，哭泣，失落的一幕幕……拉琪，身为母亲的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如此“愤怒”和“焦躁”的感情。 “比起这个，请尽快将我家的‘主人’还回来吧。‘她’对这个世界没有恶意，只要不主动来攻击我们的‘家’，我们便永远都不会走出这里一步。” “主人……？那个和艾丽泽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吗？” “啊……哈哈，那孩子真是的，明明让她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拉琪的反问，让希尔妲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她，已经被艾丽泽捕获了。接下来，会将她运往西利亚进行研究。” “……！” 实际上，拉琪并不知晓艾丽泽计划成功与否，所以这只是单纯的虚张声势和挑衅。不过，从希尔妲立刻变得险恶的神情来看，作为挑衅效果十分的显著，看来被称为‘主人’的女孩，对如今的希尔妲而言非常的重要。 但是，女仆所露出的紧张神色，她那似乎比起真正的‘艾丽泽’更加在乎‘假货’的态度，让千古的巨龙积攒的怒气不断攀升。 “希尔妲，虽然不知道你在那之后遭遇了什么，但是，无论有什么理由……抛弃自己的家人一走了之，这种行为，吾是……绝对不会容忍的！吾以龙族的荣耀起誓，就算把你打个半死都要将你带回去……！” 拉琪将龙翼张开，希尔妲让推进器喷出烈焰。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在重逢的‘冰’与‘钢’之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