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成人之美
百酒楼。 此时的百酒楼略显空荡，只有一桌客人而已。这仅有的一桌客人，自然就是苏涣爷俩了。百花楼主人更替，这样的盛事极难遇到，这一老一少倒也悠闲，根本没有去凑热闹的意思。 掌柜的端坐在柜台上，打打算盘，清清账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爷俩。说也奇怪，明明一副穷酸样，却偏偏出手阔绰，有的没的好菜叫了一大堆，还没有人敢在百酒楼吃白食的。百酒楼只认钱，不认人，万没有拒人之外的道理。 “老头子，你啥时候走啊，等会把帐付了再走。”苏涣正忙着往嘴里填东西，含糊不清的问。慕容行看了看徒弟的吃相，懒懒一笑道：“怎么的。”苏涣道：“老头子你也说了，这走天下的路要一个人走才有意思。如今我已经成功出师了，那自然是我一个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行看着不成器的徒弟道：“你若学我一半本事，一切自然不成问题。至于到了六成，或可与天下英雄争个高低。而七成，那天下各处都可去得。八成，则天下莫能臣也。可如今，你只学到我三成，出去也只有丢我面子的份。” 苏涣正吃着东西，听闻这句话差点没呛着：“等等等，老头子你也不能这么夸自己吧，一句一个‘天下’，八成就能天下无敌，那要是九成，十成呢。你还想要逆天不成。”慕容行抿了口茶，淡淡道：“小子，记住我说的话。学我八成，只得天下无敌。不要忘了还有苍天在上，这天下无敌可未将天上算进里面。至于你说的逆天，我问你，天在哪里。” 苏涣听师父说的越发玄乎，道：“天？自然是在头顶啊。老天爷在上，我们在下。不过我是坚决相信这世上是有神仙的，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天下第一的，我问问玄俗叔就知道了。”正待他说话间，一抹淡淡的人影从慕容行身后显出来，只是那人影极淡，根本就像是一个影子。苏涣和慕容行倒是司空见惯，毫不奇怪。 那影子先向着慕容行微微施礼，才道：“少爷叫属下有何事。”影子的声音很小，几乎不可耳闻，像是累了很久的样子。苏涣先是瞅了瞅不远处的掌柜，见他并未发现什么，才小步跑到一旁，招呼影子过去，生怕被慕容行听到，单手一划，一道淡淡光圈将两人笼罩在内，苏涣这才放心拉低声音道：“玄俗叔叔，老头子的修为怎么样。” 玄俗道：“老爷修为，北斗以南，一人而已。” 苏涣听闻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停的摇着头：“你说他天下第一，不可能，这怎么不可能。”玄俗又道：“的确如此。”苏涣怪异的看了慕容行一眼，发现自己的师父只是悠哉的喝着茶，毫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哼了一声道：“玄俗叔叔，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我涣儿便好。” 玄俗躬了躬身子：“是，少爷。” “是涣儿。” “是，少爷。” 苏涣拍了拍头，不再强调。“老爷，既然无事，属下先告退了。”慕容行点了点头，玄俗如同一道影子一般像从未出现过那般隐去身形。苏涣盯着慕容行看了半天，像是审视什么宝贝一样，发现真的没有所谓天下第一的气势。 “好吧，老头子，你说我学了三成，那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的三成，够用了，够用了。”苏涣知道玄俗从不会说谎话，只好暂时承认。慕容行哼了一声道：“学艺不精，去一成。对敌不专，去一成。再有为徒不肖，这剩下的可就一成不到。”苏涣对玄俗很是客气，却独独对这个师父卯足劲对着干，倒有些说不通。 “明明是你授艺不精，却还来怪我学艺不精，自古名师出高徒，你若真是天下第一，我怎么也得天下第三才成。”慕容行瞥了苏涣一眼不觉笑道：“哦？那你说说为何你不是天下第二。”哪知苏涣摇了摇头认真道：“每次师娘打你，你连还手都不敢，要是真论天下第一，也该师娘才是。” 慕容行听完倒没动气，不置可否道：“以后你若有福气，碰上个你师娘那样的人，也是你的福气。”苏涣连连摆手道：“我才不要，带回家整天打我么。”慕容行笑道：“好小子，这话要让你师娘听见，保不了有一顿打。你若有本事找个愿意打你一辈子的人，为师就谢谢老天了。” 苏涣道：“师娘那么疼我，怎么舍得打我。不过我还是找个温柔点的比较好，能洗衣做饭就行。比如，百花楼那位新上任的主人。”慕容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不是已经占过人家姑娘的便宜了么，怎么，还不知足。自己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错，争取抢过门来。”苏涣不屑道：“我找你半天，原来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偷看我。我什么人，还用抢？” 慕容行道：“你是我的孩儿，我不看着你，闹出事来还得我出面收场。”苏涣随意道：“我又不姓慕容。”慕容行听闻这话盯着苏涣看了半天，想看出点什么，苏涣被盯得不好意思，只好道：“好了，我说错话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该可以了吧。” 慕容行道：“你记住我说的话，你虽不姓慕容，却是我的孩儿，那这样也该能对得起你不在的爹娘。” 苏涣听见爹娘这两个字，愣了愣神，他从记事开始，就没有见过爹娘。他从来不知道爹娘是谁，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死的。师父和师娘从来没有给他说过这方面的事情，想来是不想让他知道什么。只是从小师娘就总对他说，你的爹娘都是了不起的人，做过了不起的事。他对于爹娘有个朦胧的记忆，他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俊男美女。 “对了，你这次走天下是应该能碰上你大哥的，你不是要去造访那碧霞城么，你大哥在碧霞城混得不错，去见见他，你们两兄弟也许久未见了。”所谓的大哥，苏涣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五岁，正是这一年离家而走，出去走天下的。 想到这个大哥，苏涣嘴角不禁多了一丝笑意：“必须。” “在你走天下之前，老头子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慕容行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全用黑布裹住的看模样像是一把剑的东西。苏涣看着那东西，不禁两眼放光：“问问，随便问。”嘴巴上答应着，眼睛却不肯移开半分。 慕容行拿着那东西晃了晃道：“小子，你听好了，什么才是江湖。” 苏涣随口答道：“有酒有剑便是江湖。” 慕容行笑了笑道：“见识短浅，酒与剑自然不能少了，可你知道还有什么是必须的么。” 苏涣道：“不知。” 慕容行哈哈大笑道：“小子，莫要忘了。以后再有人问起你，什么才是江湖，你需毫不皱眉地告诉他，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苏涣白了慕容行一眼道：“三句话不离本行。”慕容行道：“小子，等你走天下回来，若没有带个小媳妇，看你怎么好意思说是我的徒弟。只要有看上的，不管愿不愿意，先扛回来再说。” 苏涣听完这句，思虑的半响，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指着慕容行叫道：“你……！当年师娘该不会是你扛回去的吧。”慕容行干咳了一声，老脸略有尴尬。苏涣看师父的脸色不对劲，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道：“还真是啊，师娘那么漂亮的人竟然是你抢回去的。我就说，师娘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居然是你抢回去的。” 慕容行老脸一板道：“自然是你师娘瞧得上我，我才会把她抢回去做老婆。形势不对，我下手不快一点，你现在上哪找这么好的师娘去。”苏涣哈哈大笑道：“堂堂的大男人，，竟然把人家弱女子抢回去，真是不害臊，不过这还真是老头子你的一贯作风，就是可怜了师娘了。我现在总算想明白为何师娘总是打你，原来是这个原因。” 慕容行又敲了苏涣脑袋一记，眯着眼道：“你懂什么，你师娘看上我了，却不肯跟我走，我自然要想办法成全她，没听过‘君子成人之美’么。”一提到‘君子成人之美’，苏涣想起来不久前自己刚刚跟那位君子三百楼百花楼的主人说过这句话。‘君子成人之美’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以后要是真的找不到，倒可以拿这个来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