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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孤狼(三)

    倏忽间,一侧传来啊的一声女人尖厉的惊叫,他们两个人齐齐打了一个激灵寒噤,齐齐地转身枪口指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又齐齐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枪声有如鞭炮一样,立时撕破了坝子里短暂的沉寂。

    极度惊惶加极度紧张,他们两个家伙扣住扳机就不放,子弹像泼雨似的倾洒出去,扫断了成排成片的茅草。

    啊,又是一声女人受惊吓后的尖叫。

    其中一个反应过来了,连忙大声呼喊另一个停火,停火。

    两个家伙停止射击,喘着紧张急促的粗气,相互瞅了一眼后,都下意识地舔舔干燥的嘴唇,随即边喀喀咔咔地给AK冲锋枪换弹匣,边脚步轻慢地向前搜索察看。

    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前进了十几步,那女人的尖厉惊叫声又一次冷不丁地传入他们两个的耳鼓,这一回,那尖叫声就在他们跟前的草丛中,直吓得他们两人齐齐放大惊恐的瞳孔,黝黑而干瘦的两张脸,刷地变成两面刚刷过石灰的墙壁。

    就在此刻,斜刺里飞过来一件小东西,咕咚的一下响,落到他们中一个人的脚跟前,那人低头仔细一看,是一件状如香梨的小东西,黑乎乎的,端巧在左脚的鞋头前。

    刹那间,他的一双细小的眼睛鼓张得比牛眼睛还大,嘴巴豁开一个圆洞,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黑牙,发出哇的一声绝望又悠长的号叫。

    轰,一大股火烟猛地从他脚跟前腾冒起来,宛如爆米花一样,瞬间就朝四周扩散蔓延,化成一朵红里透黑的蘑菇云。

    飓风似的气浪卷得四面八方的茅草倒伏了一大片,他和他的同伴还有两把枪,一齐飞到空中翻着漂亮的后空心跟头,舒展着他们那瘦皮猴似的肢体。

    落下来的时候,一个背上衣服破破烂烂,烟熏火燎的肌rou露在外面,还开满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血口子,冒着鲜血和黑烟,另一个仰倒在不远处的草丛中,脸孔和衣服给硝烟熏得焦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得见他的嘴巴鼻孔都在涌出黏糊的浓黑的血。

    爆炸释放出的毁灭能量很快就消散得干干净净,空中还飞扬着雪片似的残枝烂叶。

    郑安国从一侧的草丛中站起来,然后迅速地走过来,从这两具早已丧失了生机的人体上跨了过去,走出去十几步,弯腰从草丛捡起一件比一本字典大不出多少的物事。

    是一部当时城市中那些赶时髦的男女青年中间,十分火爆流行的录音磁带随声听,伍文涛按下开关仓钮,打开卡座仓盖,取出一盘录音带,瞅了一眼后又装进去,啪地合上仓盖。

    鄙夷的目光斜瞄了一眼那两具敌军特工人员的死尸,他把手里的随身听塞进帆布挎包里,右手大拇指一刮鼻尖,轻蔑地哼一声,“跟你大爷玩猎杀游戏,就你们几个龟孙子,还不够看。”

    将那一小队搜剿他的特工队员打发进鬼门关后,他又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疾步穿行,看看军用防水地图,再对照一下65式军用指北针,离边境线应该只隔几座山峰,几片丛林了。

    停在一棵大树底下,郑安国啃了一小块压缩干粮,慢慢地咀着,打开水壶盖子,刚想吞口山泉水,帮助那又干又硬又难吃的食物下咽。

    蓦然在此刻,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心脏怦怦地躁动起来,额头有些发烧,背心一阵的发紧发凉。

    不好,一定有敌人在这附近隐藏着。

    他在战火中千锤百炼的直觉,又一次向他发出了危险的预警信号。

    他慢慢地放下刚刚凑到嘴边的水壶,然后慢慢地蹲下身,轻轻地把水壶塞进水壶套内,抄起吊挂在左腰后侧的64式微声冲锋枪,闪烁着警惕光芒的两只眼睛宛如一台激光扫描仪,由左直右,由远及近地搜视着前方的树木枝叶。

    而他的双耳也高高地竖直,察听着身后和两侧草草木木的动静状况。

    繁盛的树冠遮天蔽日,林中光线昏暗无比,幽森无比。

    他只能凭借多年苦练的少林罗汉功,穷尽目力观察,十几分钟过后,没有察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起身,举起枪,双脚轻起轻落,前脚落下,后脚才移过去,前脚再往前跨出一步,轻轻落下,后脚再移到前脚边,如此循环往复,慢慢腾腾地搜索前进了十多米远。

    目光扫过前方一棵棵树,一丛丛茂密的灌木,鼻孔不时地翕动着,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

    突然,他目光停在了正前方,一点钟方位,六七米外,横伸在空中的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上,树枝上的分杈儿挂着一片长长的树叶,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树叶要淡一些,形状也明显不一样。

    他凑近两步,仔细一看,双目瞳孔警惕地扩大,那不是什么树叶,是从狙击手的吉列伪装服上撕扯下来的布条,再看看那根树枝,距离地面只有五六米高。

    显然,不久前有一个敌军的狙击手在上面停留过。

    敌军特工部队搜剿郑安国,接连受挫后,改变了策略,出动了无论枪法,体能,耐性,追踪和潜伏都十分出色的狙击手,前来对付异常棘手的郑安国。

    蹲在旁边的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底下,郑安国从挎包内翻出一大块从旧迷彩服上剪下来的布条,一卷涂了伪装油彩的钓鱼线,然后拧开水壶,倒了些水浸湿了布条,缠裹在AK-47冲锋枪的枪管前端。

    他拔下弹匣,故意嚓咔嚓咔地拉两三下枪机柄,才把一只备用弹匣装进插槽,然后低姿势匍匐,肘尖配合脚尖蹬地,慢慢地把身子挪动到右前方的灌木丛中。

    透过草叶荆蔓的缝隙,目光有如电炬,两耳竖得高高的,鼻孔不时地翕动两下,视觉、听觉、嗅觉,他三种器官三管齐下,搜索着四面八方可能隐藏着的危险情况。

    他一向灵敏的直觉告诉他,有一个敌军狙击手潜伏在附近的某个位置,刚才发现的那片留在树杈上的伪装布条表明,那个狙击手在那根树枝上休息过,下树的时候,不小心将身上的吉列伪装服挂在了树枝的分杈上,撕扯下了一块布条。

    不过,照理说,那狙击手应该会将伪装服上撕下的布条拿走,不可能留在树杈上不理会,因为不细心,不谨慎的人是当不成专业狙击手的。

    难不成那狙击手是初来乍道的新兵蛋子不成?

    似乎不太可能,敌军的特工部队有的是资深的狙击手,更何况,要对付的是一个异常扎手的中国侦察兵高手,不可能派一个素质平庸的新手来送死。

    既然是资深的老手,就不该有如此的疏忽。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片布条根本就是敌人故意留下迷惑郑安国的诱饵。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晦暗,天快要黑了。

    蓦然间,郑安国的十点钟方向,四五十米开外,树丛间,叽叽喳喳的传来一片鸟雀的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