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出征（上）
图安的大军在各种意料之中或意料之外的拖延后终于集结了近十万的步骑兵，再加上三万多的燕山铁骑，便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出征日，张量山和他的副将英布身着皮甲和黑色的战袍站在排列整齐的辎重队前，远远的站在军阵的边角处，听着王台上子安拖沓冗长的誓师发言。 子安不停地抛出大段拽文嚼字的段子，把小小的图安国从殷商时期一直扯到了现在。近千年的历史自然不乏各种英雄故事，王台上的白发老臣们听得个个都是呜咽不已老泪纵横。对这些张量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感兴趣的是图安的军阵和军制，便偷眼去数图安的军旗和队列。英布不耐烦的跺了跺脚在张量山的耳边小声的说：“图安的家底都在这了吗？” 张量山微微点头：“差不多，有十二个万人队，其中8个是骑兵。2个步军还有2个貌似是战车阵，但好像拉车的是牛？有角诶！” 英布悄悄掂起脚看了看：“不是战车，是辎重队，战车没那么大也不用牛拉。” “不会吧，不过话说回来，十多万人的军队辎重队可不能只靠我们这千把人。” “不是说图安没有步卒吗？那两个步卒队是怎么回事？” 张量山也摇着头：“是新建的吧，不过好像没看到什么长兵器。” 英布也点头：“是呀，真是奇怪。这十几万军队都会去打东胡吗？” 张量山瞥了王台上口沫横飞的子安：“应该不会，我估摸着以子安的性格，他至少会留下那2万步卒防守王城和东部南部的关卡。特别是防止匈奴人趁机偷袭。王后的燕山铁骑也多少会留下一部分监视大秦。王后或者子安自己将留下坐镇王城。” 英布点头表示了同意。 和站在角落里的张量山与英布不同，易小川是和骑兵新军一起站在王台的正前方，别说说话了连动一动都不大可能。但他同样没听进一句子安的誓词，不过他也没闲着，因为玉漱公主正好站在他对面子安的身后，这当然是进行眼神的交流的好机会了。两人一会儿含情脉脉的对望，一会用眼珠和眉毛的轻微移动来交流。 金威正好站在子安的身边，他正威严的扫视着集结的军队，看看那2个无马的军阵，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那是两个由各部派来打谷草的老弱妇孺组成的军阵。难道那些族长不明白这次是生死战吗？还以为是南下打谷草，想捡战利品么？连马都没有！不过想来也是夏末那场瘟疫闹得，各族不得不连马都卖了换粮食。唉！再看那些负责运输王帐的牛车阵他就跟窝火，牛车拉王帐除了好看和威风以外并没有什么用处，他是一贯反对的，既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会严重拖慢行军的速度。可是军中的那些老顽固们却用殷商古风这种无聊的借口将这种习俗保留了下来。看到新军，毕竟大批有经验的老兵在夏季战争中损失不小，他心中对新建的新军并没有底，他看了看易小川，不料正看见易小川对他眨了眨眼？！搞什么？什么意思？再仔细看易小川又没有表情了，可一会又突然将眼球转了几转？弄得金威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中暑了？他斜着眼看看头顶的太阳，觉得不太热呀？正当他以为易小川发了羊角风了。突然想起玉漱公主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满腔的关怀顿时化作一团酸雾，一股强烈的妒意涌上了心头。与张量山所料的不同，子安最终的计划却是留下玉漱公主监国，除了负责王室记录的书记官外全部的民事官员都留守，王城大小事宜则交由姬相处理。他和王后将亲征，图安军以金威为大将军率十万各部步骑及两万燕山铁骑出征，王城里留下了子氏部族的2万老卒防守，而善战的燕山铁骑也留下了一万驻扎城南校场以拱卫王城。一个看似稳妥却略显老成持重的妥协方案。好歹是熬到了子安誓师完毕，于是鼓号齐鸣，大军开拔。王驾及护军们迈着整齐的步子顺利的出城北上了，可后面就开始出问题了，各个部族的军队开始争夺道路，大家都知道离王驾更近一些，就更安全一些，各部开拔后便纷纷加速意图更靠近王族的护军。于是场面变得混乱起来。作为辎重步军，张量山被留在了行军最后，他和英布失望的看着一队队轻骑兵，和拉着篷布、撑杆，各种锅碗瓢盆及礼仪用具的各种牛车夹杂着一团团徒手的妇孺，慢悠悠的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十几万军队的开拔变得乱糟糟的，各种队伍混在一起绵延数里也没能整理好队形。唯一还能保持队形的只有燕山铁骑和易小川金威掌握的少数新军骑兵，他们只能整齐的列队在道边等待着道路变得通畅。 张量山摇头叹息：“这些牛车哪怕腾出一半拉粮食或人员该有多好！” 小范说道：“不是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吗？应该让我们先走才对。”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所有往北的道路都堵上了。”英布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绵延里许的队列。 张量山挥挥手对身后的小范说：“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士兵们都站了一早上了。派斥候寻找其它北上的道路。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要赶到二十里外的宿营地扎营！”不过走在最后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和家人告别的时间就更充裕了。步卒们也散开休息，有的检查已经捆扎了一早上的车驾和马匹，将马儿从车辕里解出来喂食喝水，有的检查自己的装备行囊，其他的干脆原地坐下开始吃干粮。有亲人在图安的人则四处张望寻找家人的身影。躲在校场边的有亲人在军中的百姓也纷纷走了出来，寻找自己的亲人。虽然这不合军规但没有图安的军卒监视，张量山自然给与些许宽容。 张量山和英布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不远处图安的新军，金威已经带人到前面去维持秩序疏通道路了，他将那些牛车妇孺们通通赶到路边，腾出道路让新军通过。留下的易小川大声呼喝着的指挥新军开拔。 “一人两马，一弓一剑，这批新军看起来不错呀！”英布仔细的观察着新军的骑士。 “两壶箭，二十只，看样子是走轻骑的路子。”张量山数着战马鞍上挂着的箭壶。 “我反倒觉得他们是要冲阵的感觉，胡人骑兵一般不会用那么长的剑，近战他们更善于投掷短矛。”英布用手比划了一下投枪的动作。 “哦？”张量山也感觉到这些新军骑兵和其它胡人骑兵的不同，胡人的确更擅投枪与弓箭，比如比武时金威就用的是投枪。 “他们更接近我们中原的骑兵，看起来是要用冲击阵形去截断敌人的阵形。看他们的行军模样倒有几分类似当年的楚国骑兵。” “楚国骑兵？楚国也有骑兵？”张量山从来没听过楚国有什么骑兵的，他的记忆中楚国应该是水网密布，舟船盛行，以舟师水军为主的。 英布连忙解释：“将军有所不知，楚国自武王时已是一个‘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的军事大国了。其王卒是楚王出征时的随身卫队，其精华是左、右二‘广’，每广有战车十五乘。王卒是楚军的精锐部队，经常编入中军参加战斗。乘广的士卒由王族子弟组成。楚之中军亦以王族子弟为其兵员，装备优良，此为楚师之精锐所在。其它楚军可分作步兵、工兵、水兵、骑兵等。步兵即徒兵。有些是隶属于车战的步兵，每辆车７0人左右为编制，排列成一定的队形，跟随战车作战。后来战车落伍了就多改为单独作战的步兵。他们一般都是些平民。另外还有工兵性质的步兵。此种步兵在战争中带有役徒的性质，多为征发而来的贫苦黔首之类，从事架桥、筑城、修缮武器、修筑工事等，他们在军中的地位最低。水军则不必多言，是楚国特色。而他们的骑兵，也是效仿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楚国虽缺乏良驹，但国立雄厚，也建立了一只号称骑万匹的实力雄厚的骑兵部队。其著名的指挥官有田忌、春申君、景阳、项燕等……” “田忌？那不是齐国那个赛马的吗？怎么跑到楚国去了？”张量山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听英布把田忌说成是楚国将领这让他感到颇有些意外。 英布愣了愣略显尴尬的说：“禀将军，田忌确为齐国大将，但马陵之战后他被齐相邹忌用反间计陷害逃亡楚国。也就此将北方的骑兵战法带到了楚国，并帮助楚国一举灭掉了心腹大患越国。至于田忌赛马的成语则是出自在此之前他和齐威王赛马的典故。将军请看这远用弓箭近用刀剑的模式便是当年楚军骑兵的特点。” 张量山听了不禁暗自惭愧，原来自己对历史所知甚少，他点头道：“原来如此。” “只是他们大都没有披甲，这样面对敌人的箭羽时会吃大亏的。楚军当年是因为缺马才建立这种弓骑兵和刀剑骑兵混合的模式。而图安既有了燕山铁骑这样的铁骑兵又有胡骑这样的游骑弓手何须再建立一只这样的混合骑兵？” 张量山点头：“英将军言之有理呀！你看他们建立这样一只骑兵的目的是什么呢？” 英布虎目一睁：“我看他们一定是在准备建立一只新的铁骑，用来对付我们秦国的骑兵和步卒。”英布始终是一个秦人，一切都是从秦国的观点为出发点的。张量山知道两国目前国力悬殊，在他看来要说图安建立新军是为了进攻大秦倒不如说是防御大秦的进攻更贴切。其实他们都想错了，子安之所以要建立这样一只新军，的确是要建立一只铁骑兵，但他要对付的不是秦国也不是东胡或者匈奴，而是燕山铁骑！“张将军，图安公主来了！”英布提醒正在数图安新军辎重数量的张量山。 张量山转过头，盛装的玉漱公主带着几名侍女骑着白云从沿着校场的土路缓缓的走了过来。路过张量山身边时对张量山微微点头一笑便径直走了过去。 “他是去找金箭郡守易小川的。”张量山告诉英布：“你看这只新军就是易小川带给图安军的礼物。” “哦？那这易小川可也是个人物了。” 两人看见易小川从行军队列里拨马出来，飞快的迎上玉漱的白云，利落的下马行礼。接着两人便走到一起密密细语起来。公主的侍女们则自觉的围出一个圆圈将两人围在中间。 英布有些吃惊的问：“张将军，那就是易小川吗？” 张量山看着那个正在公主面前潇洒的舞了一个剑花的家伙他笑了笑：“对！” “原来是王婿，难怪如此乖张！” 张量山又看了看正换了一副表情，拉着玉漱的手与玉漱细语的易小川一眼：“现在还算不上，以后会是的。不过你切莫小瞧了他，他可是项梁的弟子！” “项梁的弟子！那可太好了！”闻言英布眼睛一亮，仿佛兴奋了许多，好像找到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 张量山揣摩英布的心思，当年秦军可是大败在项燕的手下过的，这英布想复仇也说不定。他连忙说：“眼下打东胡事大，你切莫意气用事！” 英布连忙拱手道：“将军放心，末将不是想寻那易小川的麻烦，只是久闻项家兵法奥妙，今日见了项氏传人有些仰慕而已。” 张量山嗯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又盯了英布一眼。这时斥候回来禀报已经找到一条小路可以绕过校场北上。张量山立刻点头道：“全体集合！准备出发！”军官们立刻开始召集士卒，集合队伍车辆。张量山又回头看了玉漱和易小川一眼，心中犹豫是不是要告诉易小川一声，可以有新路走。又不太忍心打扰那对恋人的告别，却又想到吕素不知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按那小姑娘的性子一定又在担心易小川为他流泪吧，想到这他不由得微微一叹。 英布却会错了意，他小声的在张量山耳边说：“将军可是在等人？” 张量山看了英布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英布却微笑着说：“将军可是在等那位吕少姑？”不等张量山回答又笑眯眯的指了指他身后：“她已经来了！” 张量山回过头，看见在杂乱川流的人群里，身穿淡绿色深衣的吕素如一朵待放的莲花，静静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着一大一小两只包袱。看到吕素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狂喜，尽管理智告诉自己吕素并不是来送他的。因为吕素正傻傻的盯着自己身后的那一对。张量山静静的站着看了看吕素又看了看易小川没有说话，脸上带着一丝僵硬的笑容。英布两边看了看知趣的退开了。 终于吕素走了过来，一个浅浅的蹲福，一丝淡淡的微笑：“小山哥哥……你们……要出发了吗？” “嗯！”张量山尽量露出微笑，心中却在考虑这个‘你们’是指他和英布还是他和易小川？ “……”一阵沉默。 张量山故作潇洒的问：“你是来和易小川告别的吧？”问出这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他还是感到有些心酸。 吕素抬起眼看了看张量山又看了看远处的那对，轻轻的吐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他自有人送……我，我是来送你的……” “什么？！”张量山瞬间尝到了大脑充血的感觉，只觉得眼冒金花口干舌燥，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