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雨狂啸之夜（第二幕）
驰海大桥的入口处，凌司南望着头顶两个被洞穿的监控摄像头，心中的不安愈发剧烈，他加快了脚步，向着雨幕深处。而他停留过的位置，一个身影闪过，紧随其后…… 2011.5.3PM8：23驰海大桥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走着，大雨如注，狂风声如兽啸，桥边的警示牌都已晃动不堪，两人的伞也基本起不上作用，夜幕之下，显得那么摇摇欲坠。 脚下突然传来轻微的震感，风萤下意识的低头察看，察觉到异样的秋斋也蹲下身子将手置于桥面感受着变化。狂风席卷大雨拍击地面的响声实在太大，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但从未停止对周围的警惕观察，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瞬间炸开了两人的神经。 秋斋作为一个人类的感知力还是太过模糊，能够察觉到震感已经是极限，此刻他也只能依靠一旁的风萤。 风萤的瞳孔迅速聚焦，她将动态视力调整至最高指数，同时延缓听觉，以此过滤多余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得缓慢，倍数以十为单位不断降低，所有无关的噪音被完全过滤，只剩下一种声音，且毫无规律可言。水洼表面的震纹像是音浪一般，但随着雨水落下又再次消失，然而这些极其细微的变化此刻在风萤的眼中都被放大了数倍。 “地震？”秋斋问到，之前他还一直不敢确定，因为这种细微的振动并不足以说明问题，像这种长桥面，一辆过吨级的货车就可以引起路面的共振，但是这种情况下，谁会不要命的开着一辆货车行驶于此呢？而且震感越来越强，水洼上的震纹剧烈到rou眼可见。 “以兴城所处的地势，地震的可能性太小了，这是一座岛城，可能是…海啸？”风萤逐渐起身，她将视线转向周围，同时将视觉恢复正常。 “海啸？这么突然么。”秋斋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怎么形成的？听这动静，难道海底火山喷发？” 风萤摇了摇头，“我原本也这么认为，可我试着去匹配过，都没有成功，刚开始的时候声音显得十分杂乱，的确有些类似地震，但一段时间之后，振动的频率就保持在了一定数值。”风萤透过雨幕，望向远处的城市，“这个声音并不是地震或者火山喷发，我觉得，它更像是某种运转机械的……发动机？” “机械？什么东西才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秋斋思索着，突然被风萤一把抓住了胳膊，他回过头来，见她一脸凝重的表情，另一只手笔直的指着某个方向。 “主任，我们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风萤的眼神中透露着震惊。 秋斋顺着风萤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片茫然，雨幕太过密集，狂风迷眼，能见度基本不足百米，但他知道，风萤一定看到了什么，她是校方科研部最成功的结晶，不论禁忌而言，单作为一款人造人，现世没有比她更为全面，更为先进的。 “你，看到了什么？”秋斋收回视线，回头问她。 “我刚才将视线延长，试着透过雨幕观察对面城市的变化，但我无意中发现…”风萤向前方伸出拇指，像是目测距离一般，“离我们距离十公里的正北方有一座电视塔，它的信号灯很醒目，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观察着那边，以电视塔的信号灯为起始，并且每间隔三秒将视角向西转移三个单位，可这座电视塔像是会移动一般，每次都幽灵般的出现在下一个目标，它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脚下所传来的震感愈发的强烈，片刻的时间里，桥下的海水如同沸腾了一般，不断的溅起水花，桥上的绳索也崩断了几根，摔击在桥面上，如同几条细长的游蛇。 秋斋很快明白了风萤的意思，但这实在有些令他难以置信。 风萤的振袖在风雨中飒飒作响，她收回了竖着的拇指，回头看向秋斋，“我证实了我的看法，在过去的五秒里，我将目标设为拇指，以此为参照物，那座电视塔向西移动了四个单位，并且还在继续。” “移动的，不止是一座电视塔吧？”秋斋凝视着风萤之前所指的方向，仿佛透过雨幕，那盏明亮的信号灯近在眼前。 “恩。”风萤点了点头，“以我们为参照物的话，那座城市，正在不断偏离，而我们从未移动过，那座城也不可能移动。”她停顿了一下，望向桥底，“虽然有些难以想象，但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座岛城正在向着海域的方向偏移！” “而且，它正在沉没。”风萤说话的功夫，秋斋已经走到桥边俯身察看，桥柱上标注的测潮线已经被海水完全没过，此前他们上桥的时候他曾注意过这些，而当时的海面离警戒线足足有五米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内，涨潮或是暴雨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结合现在的情况，唯一一种解释就是，这座岛城，正在倾斜下沉。 “赶紧联系当地的地质勘测和灾害发布！”秋斋回头厉声喝到。 风萤没有立即回答他，她淡蓝色的双眸明亮起来，瞳孔不断的变化着，在她的眼里，一张密集的由网络数据所织成的网迅速张开，无数的连接端口形成，但随着每一次的访问，出现的只有红色的警示-“禁止”。 她明亮的双眸渐渐的暗淡下来，眼神空洞，末尾的发梢已被雨水打湿，滴落着水珠。 风萤看向神色焦灼的秋斋，“我试过了，所有的连接均为失败，或是禁止。” “那洛斯特呢，赶紧和校方取得联系，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秋斋的脚下，水位已经完全没过了警戒线。 “不行的，我都试过了。”风萤用力的摇了摇头，“所有相关的网络我都试过了，包括洛斯特的专网，全部失败。这座城市，被屏蔽了…” 太奇怪了，今天所发生的这些，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一般。这座城市即将覆灭，难道另一边的人们就丝毫没有发现么？秋斋沉寂了片刻，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就连他也没做好准备，他突然想起在学校门口，梅言花所说的那些，她说桥上，有他们要找的人。 “我们还能回去么？”秋斋问到。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不过这样的程度，大桥随时可能断裂！”风萤也显得有些焦灼。 秋斋再次陷入了沉默，一边是整座城市的生死存亡，另一边，是对他们而言万分重要的火种。两者本该无法衡量，但此刻他的心中根本无法平静，十年之前，曾有人让他做过同样的选择，可结局… 他握紧十指，过往的画面深扎着心房，另一边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他的眼前，人们从梦中醒来，惊恐却又无助，在暴风雨中等待着死亡。 “真是地狱啊…”秋斋说着。 “主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风萤小声的催促。 今天，选择的权利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上，而他已经决定，这一次，他将再次拨动这命运的天秤。对他而言，噬罪，从不差这一个。 秋斋收起了那把黑伞，随手扔在了一边，任由大雨倾泻在他的身躯，他缓缓蹲下身子，打开手中的黑箱重新检查了一下，他说… “我们继续。” 那把黑伞在大雨中摆动，风吹得它塞塞作响。许久，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男人走到一边，他取下胸口所别的白玫瑰，轻轻的放在伞边，宛如一位悲戚的悼亡者。 “你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教条，明智却又愚蠢的抉择，即使与十年前背道而驰。”他举起地上的黑伞，打开后又收起，扔在了原处，“我果然还是喜欢扔掉的那把，你的伞和你的人生一样，漆黑一片。” 他走向雨幕的深处，幽幽的说到，“那些被你放弃的人们，就要变成怨灵，找你复仇了，老朋友…” 伞旁的白玫瑰，已被暴雨打碎，凋零在狂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