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顿普通的晚餐
“你昏迷了整整十天，这个女娃，可是担心死你了。” 老人一手扇着黄叶，一手捋着自己的长胡，微微侧头看了眼，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促狭。 乔曦明怔怔的望向了木屋不远处，看见女孩领口挂着圆片项链，皙白的额头满是汗意，正上下忙活着三人的饭食。 一时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出了木屋，近黄昏的余晖下，靠着摇椅旁的墙壁坐在了地上，模样有些随意。 “谢谢……” 老人的身子没有挪动，黄叶扇却突然飞出，正正打中了乔曦明的额头。 “出去了小半年，倒是学会了一些没必要的规矩。” 听到老人的话，乔曦明哑然失笑。 也不揉头，他表情柔和的拾起了老人扇了四年多的黄叶，起身放回了老人的手心，却是没有再坐下来。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老人的眼睛突然盯住了乔曦明。 “怎么了？”乔曦明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 老人嘿了一声，黄叶再次扇动起来，带起了一阵凉意：“还算不错，好歹学会了怎么笑，不像以前老是对我横眉冷对，真是难看得很！” “有吗？我应该长得不丑吧？”乔曦明的笑意更浓。 “嚯！”老人一瞪眼：“还会调侃了？看来不是性格变了，是中邪了！” 摇摇头，乔曦明转移了话题：“覃杜镇的状况，应该都还好吧？” 老人轻哼了一声，眼皮子耷拉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翻了个白眼：“身体才好，就不要管那么多。你那个杜家的小朋友也是个精明的小家伙，吃不了亏的。” “那就好……” “好什么好！”老人不知为何突然来了气：“你做事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乔曦明摸了摸鼻子：“有吗？” “你还顶嘴！那两个监战官的事情，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短短的沉默之后，乔曦明点点头承认了：“是的。” 老人见他一副平淡的样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黄叶在摇椅的扶手上敲了数下，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他们的来头不小，要碰也该让你师兄来出手，你乱来干什么？有多危险，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他们，是冲着小茜来的。” 老人的表情一顿，随后又叹了口气，不再责怪。 “小茜的事情，那个女娃已经跟我说了。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乔曦明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完美体计划，蛮兽八族，还有三百年轮回……这次出去，有太多的事情都没法得到解释，所以只能慢慢找线索了。” 听到这，老人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其实……” “晚点吧，吃完饭再说……好吗？” 老人侧目，在那张微笑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惫，一丝乞求，还有一丝期盼。 满是皱纹的脸松了松，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去帮帮那个女娃，这几天每天都吃的素，我实在是吃腻了。” “呵……”乔曦明笑了笑，从老人身边走开。 …… 雪伊舞正专心的看着火焰上的蕨菜野菇，等待着菜熟的时刻，小脸上有着一丝专注，也没有听到身后的响动。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将野蔬串从火舌上拿过，让她顿时心中一跳。 回眸。 “乔！你……你醒了！” 最开始的是惊喜，随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俏脸立刻红了起来，将烧得发热的小手背在了身后，声音也压低了些。 可语气之中的激动，却仍是无法隐藏的。 乔曦明笑着点了点头，左手提起了一大片rou食晃了晃。 地窖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特意存着的兽兵食材，等着让他用熟悉的手艺来烹饪。 “你累了，换我来吧。” 雪伊舞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急忙说道：“不累不累，让我来……” “师父说你让他吃了好几天素，今天想换换口味。” 摇摆的小脸顿时停止，红意更甚，呐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模样有些尴尬的可爱。 “哥哥！你不准欺负jiejie！” 小茜稚嫩的声音在乔曦明脑海中冒出，让他不由浮现出一个嘴嘟嘟脸鼓鼓的小女孩形象，哑然摇了摇头，却发现雪伊舞摆了摆手，似乎想解释什么。 心中一动，乔曦明问道：“小茜，你已经能够让几个人同时听到你的声音了吗？” “是呢！小茜这些天一直在修炼，已经能够同时和五个人对话了，而且哥哥以后不用说出口了，只要在心中想，小茜就能够听到呢！” 听出了话中那有些小得意的情绪，乔曦明笑着点点头，并不吝色称赞：“小茜很聪明，做得不错！” 随后，他将rou块放在烤架之上，伸手绕过雪伊舞的细腰，将她的双手拉了过来。 小手红通通的，残留着不算低的温度，指尖有几处细小的伤口，大概是不小心被串签刺破的近伤，还未完全的消痕。 “休息一会儿吧，陪老师聊聊天，他挺喜欢你的。而且别看他一脸正经，其实也算是个话痨了。” 元气一缕缕地淌入了白嫩的素手之中，滋养着那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伤痕，让雪伊舞脸上发热，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啪！ 黄叶扇飞出了十来米的距离，准确地落在乔曦明的后脑勺上，然后反弹落地。 “哼！还学会说坏话了？”老人的嘟囔声隐约传了过来。 第二次拾起黄叶扇，乔曦明将它塞入了雪伊舞的手中，然后朝着老人的方向示意，说道：“去吧，晚饭交给我了。” 没有再反对，雪伊舞红着脸，拿着硕大的黄叶就逃也似的朝老人低头走去，两只小手在黄叶的柄端别扭的交织着，倒是让老人没忍住笑了两声。 三人的位置就这样换了一下。 女孩陪着老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时不时能够听到一阵欣慰的笑声，而乔曦明娴熟的处理好了rou块，在烤架上耐心的烘烤了起来。 半刻钟左右，晚饭也便分好三份端上了木屋里的桌子，热气腾腾，rou香味让老人食指大动。 许是觉得自己是最年长的，老人也丝毫没有等待的意思，嗖的一下从乔曦明手下抽出了一双木筷，戳在金黄酥脆，汁香四溢的rou条上，一大块直接送入了嘴中，立马享受的发出了鼻哼的声音。 “别急，还烫着呢，又没人和你抢。”乔曦明有些无奈。 老人却闭眼一边体味rou质的鲜美，一边争辩：“你是不知道这十天来，吃素吃得我多难受……” 话一出口，就让雪伊舞的俏脸又红了个透。 老人随即也意识到了这点，又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女孩解释：“我不是说你的厨艺不好，只是你知道，这大多数人嘛，都是喜欢荤食，太久不吃的话，心里就老是馋得很。” “解释什么，直接说嘴馋就好了。” 乔曦明淡笑的话语让老人瞪了他一眼，随后说道：“嘴馋就嘴馋，你小子跟我别的没学到，这做rou的手艺倒还是学了个七八分嘛！” 想到最初那半年里不是焦黑就是半生的烤rou，乔曦明挑了挑眉，然后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揭穿老人的谎言。 两人的对话看在雪伊舞的眼里，消融了她心中的紧张，也开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熟悉的味道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流沙地里的那几餐，饭食也都是出自于乔曦明之手。 想着想着，俏脸不知为何又红了红。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三人脑海同时响起，有种可怜巴巴的意味。 “小茜也想吃，小茜也想尝尝哥哥的手艺！” 乔曦明怔了怔，脸色却是闪过了一丝悲伤和愤怒，被老人看在了眼中。 老人夹住了另一块rou，嘴中突然不屑的说道：“其实这rou做得也就一般，稍微淡了些，要是老夫出手，那才是百里飘香，蛮兽闻了都得来讨好于我，就为了想得到一小块吃食。” 小茜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起来：“乔老爷子你真能吹！三年前你做的那些rou我都见过，不是红的就是黑的，吃饭的时候你们也都不说话只是生咽，鬼才信你说的百里飘香呢！” 老人的木筷顿时停在了嘴巴前面，双眼瞪起，却是没想到被个连影都瞧不见的小女孩给揭穿了大话。 不过他也不脸红，当然也有可能是脸皮老了充血没有那么明显，砸吧砸吧嘴就左顾而言他，说起了当初和乔曦明相遇的往事，故事中总是有意无意的突出着自己的形象，惹来了小茜不断地揭底。 一老一小就这样拌着嘴，而两个年轻人则是边吃边好笑的听着这饭桌上的闲谈，气氛很是融洽。 这种感觉，就好似一家普通的四口人，在一起享用着一顿美好的晚餐。 惬意，平淡而又温馨。 …… 夜至，雪伊舞已经进屋睡了过去，而老人和乔曦明还坐在屋外的空地里，瞧着天上的无垠星空。 老人微眯着眼，也不说话，似在专注地欣赏着星辉月色。 可乔曦明却知道，老人在等待着他。 闭眼，再睁眼。 双目中的神采换成了肃然。 低头转向了老人的方向，乔曦明终于打破了屋外的静谧。 “你……还有多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