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空三
两千万人的唯一希望！ 男孩其实并没有这个自觉，但是看着老人激动的神色，他还是点点头，背上了这个沉重到普通人几乎不可能背负的重任。 半晌，老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对男孩叹了口气。 “曦明，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修炼的目的只是为了守护小茜，并想办法为上官家复仇……” 男孩张口欲辩解，老人却摆摆手：“这些我很清楚，你的想法也并没有错，毕竟你没有出生在两百年前，没有见过当时那个民主还依旧残存的年代……但是，我活了两百多年，挣扎的活着，为了就是让民主再现，你一定要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强大的精神，拥有无限的可能！” 老人捏了捏拳头，突然低沉。 “但是我没时间了，而且我也累了，所以我等不到这个理想实现的那天……” 沉闷的气氛，让男孩咬了咬牙，双手也微微的僵硬。 老人看着男孩，面上的皱纹挤出了一个笑容，其中满满的，全是欣慰。 “两百年来，我教过很多人，而你是里面最出色的一个，也是唯一被我取名的一人……我的名是乔瑟夫，但因为你的肤色，我截取了乔来做你的姓氏，加上曦明二字——象征照亮黑夜的第一抹的晨曦——这才有了你的名字。” 乔曦明。 这三个字，不只是老人对只被叫做狗子的男孩所心生的慈爱，其中还包含了他太多心思的沉淀。 那是老人一生的理想。 “或许我是自私的，我等不到那天，所以我想让你来代替我去完成。武修文是将人类从水火之中拯救出来了没错，但他的统治方式是错误的，如果人类全体能够统一在一起，共同进退，那么如今的局面绝不仅仅止于眼下。” 老人的眼睛越说越亮，仿佛看到了一抹不存在的光，亮得让男孩的眼神有些闪避。 “曦明，答应我……好吗？” 亮光化为了恳求，如火焰般灼热，盯在男孩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老人笑了，不是一抹轻笑，而是豪放的哈哈大笑。 整个木屋充斥了那欣慰的笑声，越笑，老人的腰背就越发的直，然后在男孩惊诧的目光之中，老人站了起来。 本来佝偻得如同孩童一样的身高变得无比的挺拔，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全身各种的皱纹闪过一抹青色，然后便一道道迅速地绷紧起来，灰白的胡须飘然掉落，化作无数清风消散，而花白的头发颜色逐渐变深，呈现出一种金青交杂之色。 挥之不去的迟暮之气，刹那间不见踪影。 半晌之后，老人的形象已经从男孩面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发俊朗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唇角噙着一丝锋利的笑容，举手投足间似有无穷的力量气息涌动。 甚至，男孩清晰地察觉到体内的蚩尤神像出现了一抹悸动，然后迅速的龟缩了起来。 “哈哈哈……”男人仍在笑着，笑得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一百多年了，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他握了握自己的双拳，俊朗的面容摇头叹气，充满了怀念之色，然后用唯一没有改变的眼神看向了男孩。 四目相对，男孩这才确认面前的中年男人确实就是老人。 怔然了片刻，他突然醒悟了过来，心脏猛地一抽。 “被你看出来了吗？”男人笑了笑，表情柔和。 男孩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男人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开口。 “我已经决定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肆意了……离开前，我还有两件事情要交代，你仔细听我说。” 脸色变幻，男孩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垂首遮掩住眼中的忧伤，。 “巫族十三道秘传，我所修的是箕星穿风诀，主风道，这你是知道的……”等男孩点点头，男人才继续说道：“可你最终选择了四相牛魔决，这一身修为我无法传给你，所以我想知道……那个青龙城的维伦，你觉得如何？” 维伦？ 随即，男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回答道：“贝利亚家族被毁，他起码也有复仇的心思在。” 男人笑了笑，似乎很是满意：“既然如此，这次我就将他彻底的绑上你这条绳上……第二件事，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男人解开上身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结实的胸膛，然后在男孩皱眉的目光中，右手指尖缓缓地点在左胸之上。 青光闪现，一道伤口直接在男人的左胸绽开，深得能够让男孩清晰地听到咚咚的心跳。 可男人却是面不改色的朝伤口中伸入拇指和食指，随意到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二指合力，掏出了一物。 元气涌动，血色一扫而空，被掏出的东西露出真相，是个四四方方只有半个指甲片厚薄大小的方片，看那闪烁的光泽，似乎是某种金属和骨材混合之后的材质。 “空三，打个招呼吧。” 男人对着手中的方片笑着说道，然后在男孩吃惊的视线中，方片之上闪过几许亮光。 “你好，乔曦明。” 男孩愣愣地看着那小片方片，然后脑中突然冲出了一阵熟悉感，脱口而出：“你是新帆废墟的那道声音！” 还在新帆废墟时，他曾经因为化鬼阵法的强大阴压而一度陷入濒死危机，最后还是苏醒的小茜将他拉回了生命线。 但他仍记得，在小茜的那句哥哥之前，他的脑海中还曾飘过另一道声音。 此时听来，竟与眼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方片闪了闪：“没错，当时你陷入濒死，我为了唤醒你的意志，曾试图与你沟通，但遗憾的是我没能改变你当时的想法，幸好你meimei的意志解开了禁制，才救了你。” 男孩脸上浮现些许古怪之色。 他抬头看了看男人：“这，是什么？” 男人一笑，却没有作答，而是方片自主地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地球光带计划第一舰队的旗舰智能系统，你可以叫我，空三！” 空三。 男孩咀嚼着这两个字。 弃舟星不是人类最初的家园，人类的家园叫做地球，这是所有弃舟国人都知道的事情。 二百四十余年前，十三艘星舰穿越了头顶的那片星空，因为能源不足只能就近选择了一个类地星球进行迫降，然后才有了人蛮之间的接触、碰撞和战争，然后才有了弃舟帝国。 在好似传说一样的故事中，地球是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掌握着一种叫做科技的力量，也正是因为这种力量，最初迫降的百万人类才得以在蛮兽丛立的弃舟星上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可是，数十年后，那种力量被消耗殆尽，被武修文引导出来的能力者之力所取代，科技这两个字，也渐渐成为了这个星球人类口中的传说。 男孩记得，最近一次听到这两个字并非是从人类的口中，而是从蛮兽中的妖族，妖九口中说出。 来自地球之物却被人类遗忘，反倒是异星的蛮兽知之甚详，说起来，总有种淡淡的讽刺。 男孩不知道什么叫做旗舰智能系统，但是他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个叫做空三的方片，是地球科技的遗留。 “二百年前，我刚成年的时候，帝国还没有成立，人类社会依旧是议会制，而我则在当时获得了参观载着我们来到弃舟星的那些巨大星舟的机会，在其中一艘星舟之上，我遇到了空三。” 男人陷入了回忆，嘴角带着笑容。 “我如今拥有的一切知识，无论是军政之道，运筹帷幄之法，甚至十三道巫族秘传功法，全都来自于空三，他几乎知道关于人类过往的所有，在他的帮助下，我才得以苟活了两百年……如今，我要将他转交给你。” 男孩怔然伸手，接过了方片。 “空三是地球科技的巅峰产物，他拥有极其强大的分析能力。你今后的路无比艰险，有空三的帮助，好歹能够减轻几分负担，这也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一道遗产了。” 遗产！ 男孩的手情不自禁的一抖，低头咬住了自己的牙龈。 他的表情被男人看在眼里，气氛顿时变得低沉，但男人一笑，突然伸手，抚上了男孩的头。 “曦明，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但是，不管如何，有空三在你身边，也就相当于我在你的身边，带着他，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帮我看着那天的到来吧！” 感受到头顶的温暖，男孩颤抖着低了点头，拳头握紧，将方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之中。 然后，男人消失了。 只是一阵清风凭空吹过，男人挺拔得如同一座尖峰的身影便如被吹散的虚影般，刹那消失。 四年，五个月，十二天，这是男孩与老人认识的时长。 rou民圈的初次相遇，老人伸出的手救活了男孩冷寂的心；时而严厉、时而柔和的训导，塑造了男孩如今的人。 但男孩看的明白，那返老还童的奇迹之后，其实是生命能量的最后绽放，就如同男人自己所说一样。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肆意！ 同时，这也是老人与男孩之间的第三次，以及最后一次……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