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决裂

    皮城的执法官们带着警卫士兵来到底城搜查抓捕上城爆炸案中的逃犯，这件事的结局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其过程却是让皮城与祖安双方面都感到很是头疼，闹得沸沸扬扬。

    至于原因，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死人了。

    对于祖安这处混乱之地来说，死人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每天都有一些弱小的生命死去，然后一些更强壮的个体则会从死者那里汲取成长养分变得更适应于这里的生存模式。

    这次不同，死的人是皮城的人，那些执法官带下来的全身罩在金属盔甲的警卫士兵，有几个永远地留在了底城。

    且不提皮城方面因为这件事而重新启动对祖安失控程度的评估方案，单就论祖安方面，因为这次意外的搜查事件，其间一些隐藏在水面下的矛盾也逐渐激化凸显出来。

    在祖安的核心区域黑巷，其最为繁华所在的福根酒馆，因为之前的搜查事件，此时正开着一场属于黑帮的聚会。

    大厅里影影绰绰，陆续而来的黑帮头部都带着自己的手下，三三两两地来到了这里，底城猎犬——范德尔的地盘上。

    “就在昨天，那群皮城佬光明正大地闯入了我们的地盘，还四处抓人审问，耀武扬威地打伤我们的人。我们该以牙还牙，这么多人肯定能打倒他们！”

    在聚会的开头，棕色皮肤长相粗犷的赛薇卡就一拍桌子，首先定下来了此次会议的基调。

    她的打扮还是苏恩在赌档里见到的那副样子，乌黑的中短发紧紧地扎在后面，眉眼粗大，鼻梁挺起，身上穿着的都是利于行动的贴身皮甲，个头也是高大，臂上不比污手党帮众差上几分的鼓起肌肉明白无误地展现着她的武力。

    在她的身后，还陪同着几位从赌场一齐过来的打手，正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暗自打量此处酒馆的其他人。

    而在赛薇卡的发言结束后，聚在酒馆的其他人里立刻就有站出一个人附和道：“对！得让那群该死的皮城佬知道来我们这里捣乱的下场！”

    这话说到在座很多人的心坎里去了，因为这次皮城突如其来的大范围搜查，他们这里很多人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还有一些人的违禁品被顺带着给一起缴获收走了。

    再者，那些皮城执法官趾高气扬的姿态也很是惹怒了一些人，不说他们自己，就算是他们底下的帮众里也有很多对那些皮城佬不满的。

    愤怒的情绪需要宣泄，这就是他们聚集到这里来的意义。因此那句附和的话语一出，其余众人顿时就接连应和道：“对！没错！该让那群高高在上的皮城佬吃点苦头！”

    面对群情激愤的下属，范德尔把自己的整具身体靠在酒馆吧台的柜桌上，胡子拉碴的脸上难掩倦色，神情似乎有些疲惫。

    他拿根火柴往木制的柜台上一擦，火苗在末端燃起。他将自己一直抽的烟斗点了起来，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个白色的雾气圆圈。

    范德尔抬头，看向众人，神色认真地问道：“你们真的想这么做吗？”

    其他人口径统一，回答的很是果决：“对，没错！我们要给他们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只是听了一句，范德尔就摇了摇头，“我们之前就干过这种事吧，结果怎么样，大家都看到了。在界桥的那边，我们失去了很多弟兄。”

    这副略微伤感的姿态并不被底下的人群买账，六七年前的事情于这里更新换代后的很多黑帮帮众来说也是一段相当遥远的记忆。

    其中一人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祖安人从不畏惧死亡！你就只想护着你那帮臭小子！”

    这句稍微有些出格的话语一出口，里面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皮城下来的执法官带着他们的铁疙瘩警卫士兵追着范德尔的四个养子养女跑了一路，这被底城黑帮的很多人看在眼中。

    甚至还隐隐有传闻在私下流传，这次兴师动众的大搜查，就是因为这帮臭小子偷偷溜去皮城炸了整整一栋楼！

    当然，对于这种行为，居住在祖安的人并不介意，甚至蔚奥莱他们还因此收获了不少崇拜。就算是在座的这群道上混的黑帮份子，遇见了他们也少不得称赞上一句年轻有为！

    让在场的人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是，对方之前就给他们明确发了不准踏入皮城一步的指令。

    因为这条禁令，就算是皮城那边每年一度的进化日，他们也只是让地沟扒手管控的那群小孩游荡在两城交界的界桥上，而非进入皮城繁华的大街上进行偷窃。

    而眼下，却是发出这条指令的范德尔自己的养子养女们偷偷跑入上城，还惹下了这么一档子事。

    直到这里，众人顶多也只是心里稍微不舒服而已，管教不严的事情每个当老大的都会遇上那么几件。

    真正让人介意的点是，面对昨天那群皮城佬带着警卫士兵来祖安耀武扬威的事情，范德尔居然退缩了，只是让大家忍耐！

    那群本来就把自己的工业废水污染排到底城来的皮城佬，戴着特制的空气过滤面罩，当着他们的面，在大街上肆意抓捕行人，用金属警棍殴打，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群执法官身上衣服装饰的精美华纹将他们与底城生活的居民明白无误地区分开来，他们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而他们的傲慢，居然让他们连这里的空气都不肯呼吸上哪怕一口！

    这种一句话没说，但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惹人讨厌的傲慢，那种浸透在骨子里的对底城的不屑与嫌弃，才是现在聚集在这个酒馆里的祖安人所愤怒的。

    而眼下，面对着皮城佬这种要欺负到脸上的事情，他们的领袖，底城猎犬范德尔，居然还在说要忍耐，这无疑增添了很多人心里的不满。

    而这边，听着这句出格的话语，范徳尔站直了身体，将重心从倚着的柜台上移回到了自己立足的地方，神色也正式肃穆起来。

    身为众人的老大，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句话里隐含的怨气与不满。

    “我不止是护着那帮臭小子，我是在护着所有人！不管是你们之中的谁我都会这样做！”

    范德尔扫视着或坐或站在福根酒馆里的众人，面对着他们齐齐看过来的目光，神情缓了下来，“我们彼此照应，从来都是这样。这件事总会过去的，我们只要一起扛下来就行。”

    “扛下来？”对于范德尔说的话，赛薇卡只感到好笑，她不屑似的呵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里却掺杂着复杂的情绪：“我认识的范徳尔，那个一手建立底城的范德尔，绝不会缩起来不敢应战！”

    范德尔走到她的眼前，把自己已经染了霜白胡渣的脸凑过去，像霜狼狩猎一样盯住自己属下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怕了吗？”

    盯着眼前这双依稀有几分当年威势的眼瞳，赛薇卡恍惚了一下，然而下一秒脑中却闪现出昨夜看到那具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的皮城警卫士兵尸体。

    在她忙着找自己得力助手黑牙泰踪迹的时候，那个头戴宽檐帽身穿吊带衫的污手党帮众用肩上扛着的尸体表明了他们对皮城人进犯底城的态度，还有一击毙命的实力。

    心里想着当初在赌档遇到泰里斯的劝言，当初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抛过来的邀请函，如今看来却是错了，赛薇卡已经在范德尔一系列的退让举措中等到了自己的失望。

    此刻，面对着范德尔压过来的威势，武力值同样不弱的赛薇卡毫不犹豫的抽身前去，在两者脸庞抵达一个很小的距离时才停下。

    毫不躲闪迎着对方年迈霜狼一般的眼瞳，她口吻同样锐利：“不，我觉得你是变弱了！”

    说完她就向周围的黑帮帮众吹了一声口哨，扭头就走。

    而其他人，大抵也是因为范德尔对皮城方面一再的退缩感到了不满，也有几个提着自己的武器跟在赛薇卡的身后，离开了福根酒馆。

    作为帮派老大，他们不仅需要给手底下的愤怒帮众一个交代，更要给自己的尊严一个交代！

    如果现在的首领因为皮城的威势选择屈服，那他们就重新选择一个强大的首领来向那群傲慢的皮城佬讨回尊重！

    哪怕以血与火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