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倭书之祸
说到这里，她的脸痛苦得扭曲起来，见她这样谁都不难想像当初她作出验尸的决定是如何地肝肠寸断。 叶天扬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不觉亦是心头一酸，哽咽着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向海蝶最是感同身受，串串珠泪立时掉了下来，她一开头，其他的人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唐老太道：“计议一定我就先为先夫擦洗身子，不料给他洗脸时发现眉心处竟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 向海蝶顿时想到刘大人的眉心也有一条红线，情不自禁地一声低呼。 唐老太接着道：“由于当时谁也不知这条红线究竟代表什么，咱们只得仍按原计划行事，可是没想到派人找了几名大夫都不愿意剖尸，无奈之下只好由我年逾花甲的老父动手。解剖进行了一天一夜，剖开后只见先夫的五脏六腑已成了墨色，颜色比他身上的黑色还要深，这就说明先夫曾经误服毒药，因此毒素才会积于脏腑。接着我们又发现在这黑色中还混着红色，我立刻想到了先夫眉心的红线，不过为何如此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时先父突然也倒了下去，原来他本已年迈体虚，极度伤心之下又不眠不休地做那最耗心力的解剖之事，早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她说完这段更是泪透衣襟，众人皆能体会她的悲痛，全部静静等着，谁也不去打扰她。 这回她哭了许久，才抹抹眼泪，续道：“先父弥留之际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同时也命我暂不发丧，给仇家来个高深莫测，引其前来一探究竟，借机将其擒获，他勉强说完这几句话就去了。转眼就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我实在不想活了，可是一想到大仇未报，还有门中弟子以及腹中和另外的儿女，便只好咬牙硬撑着。我照父亲遗言秘不发丧，还在四处派了不少暗哨日夜值守，谁知足足等了一个月也未见可疑之人露面。后来我从一本毒经中看到黔边有种名为赤蛇兰的毒草色呈暗红，好不容易等到腹中的孩子出生，尚未坐完月子我就去了黔边，找到赤蛇兰一番试验，果然与先夫中毒后的症状完全一样。毒物虽然找到了，但究竟是谁下的毒，目的又是什么，至今仍是个谜。” 向夫人道：“前辈，难道那凶手此后一直没有找上贵门？” 唐老太道：“我也一直希望他会现身，可是二十年过去了，对方始终没有出现。不过天可怜见，今日居然通过刘大人之事让我发现了仇人的线索。” 向天行道：“对方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崔前辈，并在饮食中下毒，很有可能是相识之人。敢问前辈，尊夫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唐老太摇摇头，道；“先夫可谓人如其名，不仅量大如海，而且为人处事极为周全，应该从未得罪过人。” 厅中登时沉寂下来。 唐老太突然泪如泉涌，仰头叫道：“金龙老贼，不管毒害海山的凶手是不是你，起码你都脱不了干系，还有凤春和我唐门上上下下数十条生命……终有一天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用你的人头来祭奠我的亲人们！” 诸人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庞和瘦小的身躯，听着她无比沧桑的声音和铿锵的话语，想到她一个女人寡居二十年不仅将一众子女抚养成才，还要独力维持住一个声名显赫的门户威风不倒，而且又要肩负起报仇的重任，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个个不禁肃然起敬。 叶天扬道：“老前辈可还记得贵门在成都时曾遭到金龙会的分会多次围攻之事吗？” 唐老太道：“自然记得。” 叶天扬道：“您说对方主要是迫贵门交出一本毒经对么？” 唐老太道:“正是。他们是要本门的镇门之宝百毒真经，我岂会同意！” 叶天扬道:“此事下令的应该就是金龙会主，如今既知当年对崔前辈下毒的人是金龙会中人，如果我们假设凶手正是金龙会主本人，那么对方当年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这本毒经才对崔前辈暗中下毒，企图以此要挟贵门交出毒经，不料崔前辈宁死不从，反以天下无双的暗器功夫将其击退跑了回来，才让对方的计划落了空。对方现在势力已成，索性便来一个强取豪夺了！” 唐老太道：“有道理，其实我在多年前亦已想到了这一层，因为除此以外实也想不出其它的理由了。唉，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实本门的百毒真经一直被人觊觎，除了金龙会，当年横行一时的日月教也动过它的脑筋，不过与本门打了几次都未占到便宜，只得作罢。” 关重道:“前辈，这毒经对贵门十分重要么？” 唐老太道:“百毒真经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可以说是本门的立派根本，若是落到外人手中，我唐门也就只剩一个空壳了，所以我方才才说，唐门的威名是历代门人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至今的！” 沉默一阵，华文渊道：“那么后来前辈有没有配制出赤蛇兰的解药呢？” 唐老太霍然一省，道：“对不住，老身一时激动，连正事都忘记说了。老身回去以后花了三年时光，一共试验了上千种配方，终于配制出了赤蛇兰的解药。如今它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也不枉老身当年废寝忘食之功。” 向海蝶道：“太好了，我们要是能解刘大人之毒，便可破坏金龙会的图谋，而且也可避免刘家又被他们利用，再对我们不利。” 向天行道：“但刘大人如果只是与金龙会合作译书，就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那他上回就没有必要恩将仇报，还不惜撒谎帮助金龙会来陷害咱们了！” 向夫人道：“不错，此事恐怕还有别的玄机。” 叶天扬想了想，道：“私自研制长生不老之药而不告知朝廷，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若非为了女儿女婿，刘家二老这等年纪怎会冒险参与此事。如今各地皆是民不聊生匪患四起，大明江山已经摇摇欲坠，这等时势之下金龙会主如果真的得了长生之药野心必然膨胀，那么他与刘家及其背后的七王爷之间还有更加紧密的合作就不足为奇了。” 向海蝶道：“天扬哥，你是怀疑当初金龙会送回刘大人后与刘家订下了一个同盟之约，双方约定一旦金龙会研制出长生不老之药便要联手图谋天下，对吗？” 诸人惊得瞠目结舌，齐齐把头转向了叶天扬。 叶天扬点点头，道：“或许只有这等关系，刘大人才不惜做伪证诬陷我们来帮韩魁，而且照当今的局势以及金龙会主的性格来看，此事大有可能。” 关重怒道：“没想到这个刘大人貌似清高，其实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叶天扬沉声道：“现今的世道人人以利为先，即使他本身与世无争，为了女儿女婿，他就有冒险的理由了！” 厅中登时一片沉默。 向天行道：“这么看来刘夫人的话确实不可尽信。怪不得方才她将研制长生不老之药的事情都揽在自己夫妻身上，原来是为了与女儿女婿撇清关系，这样就算事情泄露，皇上追究起来亦不至牵连到七王爷及刘妃了。” 向海蝶道：“刘家地府的工程虽然算不上特别浩大，但是如果没有七王爷的鼎力支持，刘大人一个退休的清官焉有财力如此大兴土木。而且地府中毫无潮湿之气，连四周的石壁都很光洁，显然刚刚建好不久，我看应该就是为了私研秘方，却又要避人耳目而建的。” 向夫人道：“不过七王爷的地位亦可算是位极人臣了，而且听说在一众兄弟当中他与皇上的关系最好，所以在几位亲王之中，皇上赐他的封地最大，所赐财物也是最多的。他已经如此得宠，为何还要动那谋反之念呢？” 向天行道：“素闻七王爷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当行，在所有兄弟里面属于鹤立鸡群一样的人物，所以坊间一直有传言说皇上表面上虽然对七王爷极好，但是由于七王爷才华出众，皇上对他始终不曾真正放心。常言道帝威难测，这等情势下七王爷即使本无谋夺天下之意，仅仅为了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度日，也有可能生出反心的。” 说到皇室内部的兄弟阋墙之事，各人皆是一声叹息。 关重道：“那么咱们现在到底还要不要替刘大人解毒呢？” 叶天扬道：“政事虽与我们无关，而且他们就算真的得到了长生之药亦与我等无碍，可是如果七王爷被金龙会挟制而不得不与其联手起事的话，不管最后江山属谁，兵连祸结之下糟秧的终归是广大的百姓。另外七王爷若与金龙会沆瀣一气，金龙会便如虎添翼，我们势将更难与之抗衡。幸好他们虽有合作之心，然而又都对对方心存戒备，我们正好利用这一点将他们分而化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设法解去刘大人所中之毒，假如能够阻止七王爷被金龙会要挟和利用，便是给予金龙会重重一击，对我们而言就等于取得了一场极其重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