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光明正大
叶家药铺早在叶正河与大哥分家的时候,就更名叫做济生药铺,但人们还是习惯叫叶家药铺。 其一是因为叶正河本身姓叶,这样叫自然更顺口些,其二是因为叶正河在镇中颇有名气和威望,远远超过他大哥叶正江,所以人们只知道叶正河的药铺是叶家的药铺。 叶家药铺并不在临街的铺面当中,而是在风水最好的镇西,边上有金华楼,祥意绸缎庄,福临门酒楼,风水最旺的中间地带被镇司周宏志的府第占据着。 叶清芜很快就到了叶家药铺门前,踩着脚下沉年青砖铺就的地面,唇边不禁生出一丝冷笑。 当年叶元秋抢了她的首饰,她哭着跑来求叶正河帮她讨要首饰,叶正河一番斥责之后叫人将她拎了出来,正是丢在这青砖地面上。 事隔多年,心口的这股郁气还在,不消不痛快。 不甚在意的瞧了瞧门顶上的牌匾,叶清芜跨步走了进去,几个伙计在分药,对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伙计们不认得她,她瞧着伙计也面生的很。 “兴伯,可还认得我?”叶清芜径直走到柜前,对正在看账的老掌柜说道。 张兴眯了眯眼,又凑近看了看,道:“你是……” “叶清芜。”晶眸微凛,表情淡淡。 张兴左瞧右瞧了一阵,忽的一拍自己的脑门,惊叫道:“哎呀,是大小姐来了!我老眼昏花竟没认出来。” 大小姐这几年变化不小,仔细一瞧还是与当年的夫人有几分相似,话完赶紧从柜里迎了出来。 “是我。”叶清芜答道。 伙计听说是大小姐来了,都停了分药的动作,纷纷抬眼去瞧。 这就是大小姐吗?一身素衣连个首饰也没戴,太朴素了吧!不过模样还生得周正,比那个二小姐倒是漂亮多了。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张兴笑问。 倒是那二小姐来得勤,大小姐平时从不来铺里,今天莫非有什么紧要的事? 他虽知道老爷不甚喜欢这个大小姐,但她必竟是叶家的嫡女,自己在叶家为仆多年,且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面上不由得亲切了几分。 叶清芜道:“兴伯别拘礼,我们到内堂说话。” 张兴泡了壶茶,各自倒了一杯,正要问话。 叶清芜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想拿些药。” “拿药?”张兴一怔。 “我爹并不知道。”叶清芜轻巧的扔了一句,又问:“怎么?我到自家药铺来拿点药都不行吗?兴伯的意思是非得我爹同意?” “倒不是此意。”大小姐何时懂得行医用药了?自己从没听说过,张兴抬袖擦汗笑了笑,“无妨,回头我再禀报给老爷,不知大小姐要拿什么样的药,我去准备。” 叶清芜唇边绽出一抹轻笑,“要最好的滋补之药。” 要最好的滋补之药——这事该不该向老爷请示下?可老爷此刻在管生茶楼,不到午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眼见着这大小姐面色不耐,这可如何是好? 叶清芜不再容他细想,起了身道:“请兴伯将库房的门打开,我自己去找,只拿我看中的,旁的我不会动。” 眼见大小姐的性子比从前多了主见,再说如她所言也确实是她家的铺子,她一个嫡女拿点药你还能不同意吗?张兴没法,摸了钥匙出来开了库房的门。 叶清芜找了个布袋径直走了进去,将张兴晾在门口。 药材不少,有些是新进的,叶清芜当然知道哪些较为贵重,顾自拿了往布袋装去。 哼!当年诬陷我偷拿了贵重药材,罚我跪在雨地,今日我便光明正大的偷给你看! 张兴瞧着叶清芜手中的布袋慢慢鼓涨起来,额上的汗一层一层的往外渗,又止不住的往外张望,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心惊过,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叶正河能恰时回来。 霎时布袋已经装已满,叶清芜往肩上一杠,勾唇道:“叶家药铺也不过如此,我就勉强凑合拿了这些吧。” 张兴听了哭笑不得,见叶清芜径直出了内堂的门,生怕她一走了之,急急追了几步问道:“大小姐能否容我点点数?老爷回了也好有个交待。” “那是自然,我定不会让兴伯为难的。”遂从柜上拿了纸笑着递给张兴,“兴伯刚才亲眼瞧见我拿的,你向来记性好,便自己动手写了吧,我赶时间还请见谅。” 张兴跌坐在梨木大椅上,大汗直冒,趁着脑中还有些清晰的记忆,赶紧写了为妙,至于交差……还是等老爷回来再作打算吧! 叶清芜出了门径直回到了巷口。 桃香坐在墙根下正打着瞌睡,烈风一旁安静的呆着。 叶清芜将桃香叫醒,把布袋往马鞍上一系,跃上马背,又向桃香伸了手。 桃香瑟缩了一下,才慢吞吞的爬了上来。 “回府了,早些将药膏制出来给三舅送去。” 桃香但见叶清芜一幅悠然悠哉的模样,忍不住问:“大小姐,这药是老爷给你的?” 叶清芜美目一斜,“我去自家药铺拿点药怎么了?”
桃香顿时惊叫:“老爷每天巳时都在管生茶楼,小姐你莫非……” 叶清芜轻声哧笑,说得轻松:“是的,既是拿,也是偷,不过兴伯知道,也算是光明正大!” “惨了,惨了!”桃香直拍脑袋,“又有大难了!” 叶清芜不予理会,用力一夹马腹,烈风撒开马蹄跑了起来。 顷刻就到了叶府。 桐生见叶清芜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忍不住一惊,望着那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又进去对另一个小斯说了几句,奔出了叶府。 府中颇是安静,一路未遇到任何一个让人生厌的人,哪怕是一个仆人也没见到,叶清芜顿觉有些奇怪。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制药。 幸好怡境阁够大够宽阔,叶清芜将烈风牵到院子东角,系了缰绳,抚了抚它油亮的背脊道:“等空了就给你搭个棚子,先委屈下。” 一进房就去掏床底下的医书,走时她担心有人进来乱翻所以藏了起来,屋中一切如旧,看来她们并不知晓自己出府的事。 打水净了手,开始制起药膏来。 桃香挽了袖子,将屋子里外打扫一番,给烈风喂了些水,又烧了壶热茶端上,正要坐下歇息,院中有人叩门。 桃香心下有几分不安,道:“这会儿会是谁呢?” 叶清芜兀自制药,并未抬头,也不出声。 桃香只得出去,从门缝中一瞧,竟是守门的桐生。 “你有何事?”桃香诧异。 桐生道:“我割了点青草送来。” 桃香赶紧开了院门,瞧着桐生脚下果真放着一捆青草,笑道:“你有心了,拿进来吧。” 桐生提了草进来,看看了烈风又道:“请告诉大小姐一声,二小姐好像生病晕倒了,徐管家还未回府。” 桃香“哦”了一声,却听不明白。 二小姐病了和徐管家还没回府有什么关系呢?既不明白,只得原话告诉叶清芜。 “嗯,很好,我知道了。”叶清芜只淡淡应了声。 桃香不明白,这守门的桐生几时与小姐这般熟络了?不仅殷勤地割了草料送到,还借机给大小姐通风报信。 或许是大小姐什么时候将桐生收为了己用也未可知,桃香暗自揣摩,看来又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