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山神

    黑崖山半里外的官道上，一辆牛车缓缓行驶，驾车的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农，车架上堆积着半摞麦草，有一位白衣男子盘坐在草垫上，惬意地四顾环望，不时会与车夫有一塔没一塔的闲聊着。

    等快到黑崖山附近的时候，驾驶牛车的老农扬起鞭子抽打着有些抗拒的青牛，并对白衣男子说道：“我说这位小哥，再往前就是黑崖山了，您真要进去啊？不如听我一句劝，还是打道回府吧，那黑崖山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老农家就住在二十里外的杏花村，对于黑崖山很是了解。

    这山林里不禁有精怪猛兽，还有鬼魂灵魄，莫说是黑夜，就是白日里也没人敢进山，以往村子里胆大的非要去山林内闯闯，结果是再也没有回来。

    车架上的白衣男子听到老农的劝说后却是没有惧色，望着远处的大山说道：“老人家，无妨的，到了山脚下以后你就只管回去就是，无须陪我一起进山。”

    老农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着自己本就没有那样的想法，就算是年纪大了，脑袋不如年轻时那般灵光了，但是不是送死的事还是能拎得清的。

    吧嗒，吧嗒……

    牛蹄子踩着官道很快就在山脚下停歇，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老农回身看着眼前这面相极为俊秀的年轻男子道：“就只能到这里了，小哥，这山林里有妖怪不说，还有鬼怪，你年纪轻轻就要进山冒险，等到后悔时已是晚矣，真的就不再多考虑考虑？”

    男子走下马车，向着老农谢道：“老人家，多谢提醒，你只管放心就是，这山林内的妖怪鬼怪还奈何不得我，在下侥幸得来一柄宝剑，该是那些妖怪鬼怪怕我才是。”

    说话间，男子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手里突然多出一柄剑器。

    长剑漆黑如渊，磷光闪烁。

    若是有懂行的人看上一眼定是大呼叫好，可惜老眼昏花的老农看不出个什么，摇头叹息一声，就驱赶马车往回赶。

    有巨老话说得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此言在老农眼里，这样貌俊秀的白衣男子便是这该死的鬼。

    既然一心寻死，那还劝个什么劲。

    吧嗒，吧嗒……

    牛车很快就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白衣男子向着牛车远去的方向瞥去一眼，而后转身向着黑崖山走去。

    ……

    黑崖山地势险峻，山体高耸，古树密林近乎将日阳遮蔽，使得里面昏暗黑沉，白衣男子负剑而行，步调轻缓平稳，面色轻松如常，看起来倒不像是进了一座凶山，而像是在游山闲逛。

    “妖怪鬼怪么，不晓得与望仙山相比如何。”

    白衣男子嘴边轻语一句，向着山巅走去，其身份正是离开龙庭府的许知秋。

    自七日前离开龙庭府，许知秋便一直沿着官道向西南边行走，昨日傍晚到了一座杏花村的庄子，借宿一晚，期间从村民那里听说了黑崖山的传言，便花了些银两雇佣位老农送自己去黑崖山。

    许知秋去黑崖山倒并非是为了驱除妖邪鬼怪。

    他来次只是想要寻一座险山来闭关。

    黑崖山就是不错，这里山势险峻，又有各种妖魔鬼怪的传言，方圆百里很少会有人敢深入山林，如此便不会轻易被人打扰。

    是以许知秋便打算进山林内闭关一段时间。

    先前在龙庭府待了将近两月之久，许知秋在心境上有所提升，境界上的感悟也有更多的收获，这才决定闭关。

    “就在山巅寻一处地方吧。”

    许知秋打算在山巅处凿出一座洞府，成为自己的闭关之地。

    不过还未等他走至山巅，前方突然有一阵阴风出来，欲要将他吹至山下。

    那阴风凉意刺骨，风势极大，换做普通旁人在此定是要被吹飞出去，但奈何许知秋并非是世俗凡人，任凭那阴风如何吹来都是没有后退半步。

    “嗯？”

    许知秋向着阴风刮来的方向望去，却并未瞧见有任何异常。

    但这阴风明显不是自然出现，而是有东西故意为之。

    “是妖怪么，竟然青天白日里就出来行祸事？”

    许知秋心里猜测，面上却没有显露痕迹，继续向山巅走去。

    这时，几阵阴风都没能将许知秋惊走，山上就又有石头向下滚落，那石头足有两个西瓜那般大，由上至下滚落也是危险。

    许知秋看着落石不曾躲避，然而那石头快要砸中许知秋时却是自动向一侧避开，接着就继续向下滚去，直到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下来。

    这让许知秋觉得意外的同时，又是多了些好奇。

    刚刚他并未施展任何力量。

    而那石头却主动避开了它，这并非是巧合，应是那操控阴风巨石的东西故意让石头偏离了路线，这就让许知秋有些不明白了。

    难道是某个妖怪鬼怪有意在戏弄他？又或者是想让他退出黑崖山？

    许知秋放出神念，向着前方探查，可那里并没有妖气鬼气潜藏。

    “嗯？竟是还有这样的古怪之事。”

    许知秋愈发好奇起来，便继续向着山巅走去。

    随着他迈动步伐，不断有各种奇怪的事发生，不是阴风吹袭、巨石滚落，就是古树断路、地面塌陷，总之就是以各种方式想要阻止许知秋上山。

    可这些阻碍在许知秋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在许知秋快要抵达山巅时，山林里突然飘荡来一声叹息，带着些许无奈。

    接着就又听有人言在风中传递。

    “年轻人，快些下山去吧，以免丢失性命。”

    这声音听起来就如同是山石摩擦而成，听起来甚是怪异。

    许知秋闻言，望着空荡荡的山林，低声轻语道：“你是谁？”

    那怪异的声音再是响起道：“我乃是此地山神。”

    山神？许知秋望向山巅的方向，问道：“这世间哪里来的山神？”

    那声音没有解释，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许知秋快些下山。

    许知秋却是未动，又出言问道：“既然是山神，为何一定要我下山，这山内若是有危险，该是有你山神庇佑才是。”

    自称山神的声音道：“我没有能力庇护你，快些离开吧，离开吧……”

    许知秋没有再应声，向着山巅行进。

    那不知真假的山神见许知秋不听劝，只好如实说道：“我观你先前能够挡下风势，又不惧各种怪象，应是位修士，但这山内有几位厉害的妖怪，不是你能对付的，你还是快些离开吧，不然到了晚上，妖怪闻着你的味儿寻来，再走就已是晚了。”

    虽然山神的身份存疑，但话语里的提醒不似作假。

    许知秋从中也是听出善意，便一边上山一边问道：“你真的是山神？这世间已是连仙人都没有了，怎又会有山神存在？”

    山神乃是古老久远时期的神邸，是比仙人更早出现的存在。

    古籍史书中确有对山神的记载，但近万年以来再未有人亲眼见过，便只将其当成是传言。

    也有些占山为王的妖怪会自封山神。

    但与古籍中所述并非相同。

    传言真正的山神乃是山体本身诞生出的灵念，经文无数岁月的成长才能成为山神。

    眼下突然有东西自称山神，是以许知秋难以相信。

    黑崖山的山神以山风传音道：“其实最初的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但那些前来祭拜的人都称我为山神，那我想，我或许就是这座山的山神。”

    许知秋听起来更是疑惑了。

    山神便将自己的事情讲述一遍。

    原来在百年前的时候，这位自称山神的意念就在这黑崖山内醒来，没有身躯，没有形体，只是一道朦胧的意念，可以依附在山林草石，风雨水火中，但无论如何尝试也离不开黑崖山，且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烙印让祂明白，一旦有一天祂真的能够离开黑崖山，便也是意念消无的时候。

    为了不让自己消失。

    这意念就始终待在黑崖山。

    后来在百年的时间里，这道意念瞧见有许多凡人进山被妖怪吃掉，惨不忍睹，而那些死者的家属便会在山脚下哭诉祭拜，希望山里的山神能够让自家惨死之人的灵魂投胎转世，来生有个好人家，莫要成为孤魂野鬼。

    就这样被祭拜的次数多了，这只能存在于黑崖山的意念便认为自己就是山神。

    于是祂觉得自己受世俗凡人祭拜，便该有保护凡人的责任。

    先前许知秋进山时，祂便依附在山风、巨石、树木、土地……造成等等怪象，想要将许知秋惊退，以免被妖怪害去性命，哪料许知秋就是不走。

    ……

    听完山神的讲述，许知秋心间一惊，还真觉得对方有可能就是山神。

    自山体内诞生灵智，不能离开本命山。

    这与古籍记载有许多相似之处。

    不过这山神的实力与古籍记载大有出入，依照书上说，上古年间的山神可以不输合道境强者，除过仙人，谁也不惧。

    ‘难道是因为诞生灵智不久的缘故？’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这自称山神的意念只苏醒百年，还算稚嫩，实力弱小倒也是能够说的过去。

    若说不是山神，那何等魂魄能依附在山石风水中，简直不可思议。

    且许知秋并未察觉到妖气鬼气，便不可能是有妖物在装扮山神。

    交谈间，许知秋已是来到黑崖山的山巅。

    那山神见他不走便继续劝说道：“现在你该是相信我所言了吧，趁着天还未黑，早些下山去吧，否则被这山里的妖怪吃了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许知秋盘坐在山巅的一处黄石上，将剑横放在双膝，问道：“山里有多少妖怪？”

    山神依附在附近的一棵古树上，口吐人言道：“小妖数十，厉害的妖怪仅有三个，百年里吃了不少进山的人。”

    许知秋道：“离这里远吗？”

    山神道：“它们白日里在五里外的山阴处睡觉，夜里就会醒来。”

    许知秋点了点头，随即指向前方的空地处说道：“你既然是山神，总该是有点本事，能否在此地开出一座洞府来？这样倒是能让我省去不少时间。”

    山神闻言，困惑道：“难道你要在山里久居？就不怕那些妖怪？”

    许知秋指尖放在剑身上，轻轻一弹，一道剑鸣响起，回荡在山林间，他轻笑着说道：“我这柄剑可是不怕妖怪。”

    山神凝视着永夜长剑，半晌再道：“的确是柄好剑。”

    话音刚落，许知秋身前的空地突然出现惊变，坚硬的泥土开始变得松软，上面的几颗百年古树如果活了一般，树根扭动，向着两侧移动，排成两排，紧接着沙石泥土自动向上垒砌，眨眼间就出现一座精妙的屋舍。

    屋舍外是一座篱笆院。

    院内摆放着石桌，石椅，还有一处遮蔽日阳的凉亭，附近的泥地里冒出一簇簇野花，还有藤蔓沿着凉亭的柱子向上攀爬。

    如此雅致的院落，简直是百金难求。

    现在却是顷刻间出现。

    若非亲眼所见，眼前之事只能用荒诞来形容。

    这也更让许知秋相信，这黑崖山的山神或许是真的，不然怎能轻易就操控山林做出变化。

    见识到这番神奇的能力后，许知秋走进院子，坐在凉亭下的石椅上。

    山神这时说道：“这样的洞府你还满意？”

    许知秋颔首示意道：“满意，简直是巧夺天工。”

    山神又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下山，那就在这里住下吧，你说你不怕妖怪，那最好是有些厉害的本事，这样倒也不用我再来操心什么了，如若你能有本事将那些妖怪铲除，这黑崖山你便可当做是自己的家，有何需要，我也会尽量满足你。”

    许知秋含笑着说道：“那就要看那些妖怪是何动作了，要是夜间寻来欲要害我性命，那自是该去结果了它们，是生是死，就由着它们自行选择好了。”

    山神不再多言。

    许知秋将永夜长剑放至在身前的桌子上，随后开始闭目冥想。

    既然山内有妖怪，那闭关的事情就要再等一等，不然被妖怪惊扰，总是件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