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回音八阵
梨歌出神之际，扶苏已到一间破败的房屋前坐下，靠着门框闭上了眼睛。 日夜奔波想来也是累了，现在距晌午还有些时辰，养足了精神才能面对里面任何的突发状况。 梨歌也寻了一个地方，闭目养神。 晌午过后，雾一直没有散去的迹象，温度却节节攀升，虽然骑着马，但谷中的温度还是让他们汗湿了衣衫。 山谷中雾气更甚，五步之外几乎不可见人，前路湮没在雾气之中不知何处是尽头，两边山脉高耸如云，越发高的温度，让人心生烦闷。 “公子，这里好生奇怪。”王骥忽然道。 “如何奇怪？”扶苏问道 “按理来说，鞍山地处辽东，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雾。”王骥握着腰上的刀疑惑道。 “是啊，这谷里也太热了，实在反常。”梨轩用手抚了头上的汗珠道。 扶苏点了点头，但是眼睛却落在了一直盯着右边岩壁的梨歌身上。 “你也察觉了？”扶苏先问道。 梨歌点点头，望着扶苏神情严肃的指了指岩壁。 王骥和梨轩同时向岩壁望去，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两人对望了一眼，看向梨歌。 "方才我们走过此地，如今又回来了。”梨歌简明的解释道。 “嘶……不可能，梨歌你不会弄错吧。”梨轩一脸不可置信问道。 梨歌正想解释，扶苏便道：“她没有弄错，岩壁下的那条痕迹是方才她刻意留下。” 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在这里用匕首留了痕迹，梨歌暗自想着。 王骥和梨轩翻身下马走到岩壁之下，想要看个究竟，岩壁下，赫然可见一个新划的痕迹。 “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办？”梨轩问道。 梨歌开始打量起两边的岩壁，扶苏指着一边岩壁道：“既然在人家的地盘，就按他的意思走了。” 两人还未领会到，梨歌足尖轻点马背，飞身而起，消失在雾气之中。 看着梨歌离去的身影，扶苏眼神有些异样，跟着梨歌飞身而去。剩下的两人亦飞身跟去。 此时梨歌借着突出的岩石，悬于岩壁之上，下面同样茫然不可见，如此要用轻功飞过这片阵法也是不可能，谁也不知这雾中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这奇门遁甲之道，梨歌还是稍稍知道一些，置阵的方式千变万化，若是踏错一步便没有出去的可能，若置阵的有心害人，这小小阵法便可置数万大军于死地。这也是为何，各国大王，皆想尽办法招揽秘术师为自己所用，如此看来，这里也是燕国秘术师借鞍山留下的阵法。 只是这王贲将军出征想必也是带了秘术师的，这个阵法定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梨歌思索之际，扶苏落在梨歌身侧沉声道：“去崖顶。” 停顿之下，跟来的两人必然也是听见了扶苏的话，几人不断向崖壁借力，攀登而上。 良久后，几人终于到了那座崖顶，坐在崖边喘息。 “公子啊，从这悬崖上过去，我们几人是做的到，但这大军是万万不能行的啊。”王骥多半以为扶苏是来找出路的。 扶苏摇摇头道：“你不想看看这笼了整座山的雾气是如何来的？若没了这雾气，破下面那个阵法，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普通的雾气如何影响那样大？”梨轩问道。 “有这雾气，未等你破了阵法，敌人只需几把弓箭便可把让大军葬在此处。”扶苏眼神微眯道。 “难道，早前的人都是折在这里了？”王骥问道。 “非常有可能。”扶苏点头道。 的确，雾气不除，敌暗我明，怎样都是被动的。 “走吧，我没猜错的话，雾气的来源就在那片林子里。”扶苏指了指，崖后那片坡度倾斜的林子。 扶苏带头往前走去，梨歌却看出来，此时的扶苏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凝重，似乎前面那一片浓雾下的林子，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宁静。 由于雾气，本就茂密的林子越发的阴冷，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喘息也越发困难。 “看！那是什么。”王骥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草从问道。 众人应声看去，只见草丛中好像倒着什么人，雾气中只能看些大概。 梨轩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刚蹲下他便叫道：“公子，你来看。” 几人走近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身上伤痕累累，皆是为刀剑所伤，只是如今已没了生气。 王骥快速蹲下，用衣袖擦了那个将士脸上的血迹，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着那名将士的尸身便嚎啕大哭。 想必这便是早前来的那批将士了，他必然是发现了这个山谷的秘密，故此到山崖上探查，没想到，竟然死在这里。 “公子，这还有。”梨轩在不远处叫道。 王骥听见，放下手中的人，朝梨轩跑过去。 梨轩所在之处，躺了大片尸身，景象异常惨烈，断臂头颅随处可见，大多数人双目圆睁，死也不愿瞑目，这批将士没有死在崖下阵法之中，却都死在了这。 王骥朝着这景象跪了下去，双手握拳，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一旁的梨歌细细看那些尸身，心中一惊，这些人的死状都非常奇怪。身上都是杂乱的刀剑伤口，像是被乱刀砍死。 扶苏脸色更是能冷的掉下冰来，眉头深锁。 “公子，这些人都像是……”梨轩话未说完，那边跪在尸身面前的王骥从腰间缓缓抽出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梨歌暗道不妙，梨轩已飞身过去夺刀。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梨轩吼道。 “是我害死他们的，你不要拦着我。”王骥试图挣脱梨轩钳制他的手。 “你胡说什么呢？”梨轩道。 这些将士的死难道和王骥有什么关系，梨歌心想着。 梨歌正想着，王骥竟然反手一刀劈向梨轩，嘴里边吼道：“再拦着我，要你陪葬。” 这样的话如何听着这般奇怪，未等细究，王骥竟然举着刀向梨轩砍了过去。 梨轩拔剑挡下，道：“将军，再要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好！”扶苏吐出两字，两步跨了上去，手往王骥的后颈敲了上去。 王骥倒下。 “这里雾有问题。”扶苏快速道：“退出去。” 梨轩用力晃了晃脑袋，从地上拉起王骥，往外走去。 边走，梨歌越发觉得呼吸困难，开始还能够忍受，但后来意识越发的模糊，眼前开始浮现各种画面，最后画面停留在了母亲被杀的时候，那个马贼提着带血的刀对着梨歌狂妄的笑，笑声萦绕在耳际。 她终于无法忍受，从腰间拔出长剑，她要杀了他，杀了那个马贼。她朝着画面中的影子挥剑砍去，现在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招式，好像全身的气力被抽空，但是马贼狰狞的笑容化为愤怒支撑她向那个人砍去。 “死，你给我死！”她声嘶力竭的吼道。 这一次画面中的马贼竟然没有躲开她的攻击，直直迎了上来，一手接过剑一手按上了她的颈后。梨歌暗道不妙，但已经来不及，向着地面倒了下去。 当她在此醒来是在方才那座悬崖边，王骥还倒在地上，梨轩帮扶苏包扎着手上的伤口，梨歌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很快明白是自己伤了扶苏。 她撑着地面起身，扶苏梨轩同时向她看来。 “这么快就醒了，不错啊。”梨轩道。 梨歌思索了一会还是道：“公子，对不起。” 扶苏转动受伤的手掌道：“小伤，不妨事。”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梨歌问道。 “这里的阵法恐怕比我想的还要复杂，阵眼之外还设了更为厉害的阵法，林中的雾气可以引动人的情绪，产生幻想，稍不注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扶苏道。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梨轩问道。 “待会，我和你再进去看看，梨歌你留下看着王骥，如今他的情绪最易被这雾气引动。”扶苏道。 “可是……”梨歌刚想说，便被扶苏打断。 “别可是了，梨轩我们走。”扶苏起身道。 看这个样子，无论自己说什么扶苏也是不会让自己去的。 顿了一会梨歌追几步，从怀中掏出小兰给她解闷的铃，递给扶苏道：“你们带着这铃，若出了事情也好知会我们一声。” 扶苏犹豫了一会，还是从梨歌手中接过铃铛，而后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看着扶苏两人消失在林中雾气中，梨歌不祥的预感越发的强烈。如今梨歌只能期望那个铃不要响起。 两人走后不久，王骥也醒了过来，他的情况好像更糟糕一些，见到尸身后面的事情竟然全部不记得了。梨歌给他大致讲了里面的事情，王骥听完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那个隐在雾气中的林子面露惧色。 这样看来，这个林子对于无法控制情绪的人，伤害尤其大，想必正是这样，扶苏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唉！都怪我啊，不然他们也不会死了。”王骥忽然道。 梨歌微皱眉头问道：“和将军有什么关系。” “唉，如果不是我下令让他们先进来看看，那一千将士就不会枉死在这里，那些不愿闭上的眼睛，是在向我表达愤怒啊。”王骥越说越激动。 “将军多虑了，我相信那些死去的将士定然不会忿恨将军，他们是在让你给他们报仇吧。”梨歌道，这样下去，不用雾气的力量，这个将军都会自则至死了，梨歌心想。 王骥忽然抬起头道：“对，报仇，待我拿到燕王，定让他血债血偿” 梨歌意识到自己貌似又说错话了，这样下去，他的情绪又该失控了，思索了一会，梨歌接着道：“就算要报仇，也先得出去啊。将军情绪如此激动，如何能出的去啊，作战指挥不是最忌讳乱了阵脚吗？” 听了这句话，顿了一会，王骥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 梨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真怕他会一时冲动，又拔刀相向，她可不敢保证能够打的赢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静下来，梨歌脑海浮现起刚才林中发生的事情，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林中的那些将士必然是死于这个雾气，是他们自己被幻象所悾，把出生入死的弟兄乱刀砍死的。这个回音谷的阵法一环扣一环，真是阴毒。 人最无法逃脱的便是自己的内心，扶苏的内心又是怎样的呢？梨歌出神的望着那片阴沉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