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先喜后悲
奔其撸撸和麾下吐蕃主力大军，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美好。 此番攻唐，从必胜到失败而归，接着又喜从天降唐人昏招一出自寻死路。 这番大喜到大悲再到大喜，令人感慨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大获全胜的机会就在眼前，让两万余吐蕃人都感到非常兴奋。 也都在遐想获得西域的统治权后，要怎么享受。 之前奔其撸撸为了收拢人心，御下颇为严格，使得吐蕃人在出征西域后没有得到享受，怨声颇多。 现在好了，也幸好将军有先见之明，按汉人所说，叫做先苦后甜。 “属下先恭喜将军，终于得偿所愿！” 价投套牢非常欣喜，苦学韬略数十年，终于出人头地了。 吐蕃历史上，顶级谋臣智者中，必有他价投套牢的一席之地。 “同喜，同喜！” 奔其撸撸开怀大笑，经此一战，吐蕃历史上的盖世名将中，足以排名前三了。 “西域距离逻些城甚远，又有高原所阻，统治西域之人必将军矣！” 价投套牢知道，他不能回到逻些城，只有留在西域一身所学才有发挥之地。 “没有人能比本将更适合统治西域了！” 奔其撸撸对西域的统治权更是志在必得，在逻些城有太多人压在头上，哪有在西域生杀夺予来得自在。 “哈哈……” 奔其撸撸和价投套牢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价投智者早些歇息，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就是咱们大获全胜之际！” 带着这样的心里，奔其撸撸辗转反侧，到了一更时分才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之中。 三更，就是吐蕃人爬起来吃饭出发的时间。 吐蕃大军几乎都跟主将奔其撸撸一样，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有些难以入眠，在午夜时分这才纷纷入睡。 二更时分，往往是睡得最香甜的时候。 夜空中，是星星点点的星光。 吐蕃大军的临时营地里，一堆堆燃烧的火堆散发着光明，也给围着火堆酣睡的人带去了暖意。 大局已定，吐蕃大军没有多少戒备。 也是，两万吐蕃精锐，即使是面对全部精锐唐骑，吐蕃人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奔其撸撸作为吐蕃名将，也不会什么戒备都没有。 数百吐蕃哨骑在四周外围游弋，打着哈欠强忍着睡意四下警戒。 突然，东北面的哨骑神情一震。 有人跃下马趴伏在地上倾听，有人凝神注视着东北方。 “敌袭，敌袭……” 吐蕃哨骑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冲阵，杀……” 裴沙钵罗一声厉喝，原本隐身在黑暗中朝着吐蕃人营地徐徐而进的五千疏勒精骑，加快了速度。 哨骑凄厉的声音惊醒了一个个吐蕃人。 吐蕃人或惊跳起来，或疑惑地揉着眼睛摸着脑袋。 “敌袭，什么敌袭？” 奔其撸撸被惊醒，只觉得一阵耳晕目眩。 他使劲地摇晃一下晕晕沉沉的脑袋，这才站了起来喝道。 不需要手下的回答，通过脚底传来的震动，奔其撸撸根据经验，也听出东北方来了至少五千骑兵。 这个时候奔腾而来的骑兵，绝对不会是友军。 奔其撸撸惊出了一身冷汗，厉声大喊：“都不要乱，应战……” 两万吐蕃兵马也是久经征战的精锐，只是之前没有丝毫防备。 现在敌军突袭太过突然，从酣睡中惊醒过来应对的时间太短。 吐蕃人还在混乱中，五千疏勒精骑盯着火光点点的吐蕃人营地，以排山倒海的架势冲锋而来。 疏勒人的一轮箭雨射入混乱的吐蕃人中，造成了后者更大的混乱。 紧接着踏马直入，火光映射下的马刀闪闪发光，挥舞中溅射出一朵朵血花。 吐蕃人的临时营地，根本没有任何阻拦，五千疏勒精骑如风卷残云，势不可挡。 “是疏勒人，是疏勒人！” 吐蕃人惊骇地发现，袭杀他们的人，居然是疏勒人。 “裴沙钵罗，居然敢叛我……” 奔其撸撸万万没想到，偷袭的人居然会是得到他信任的疏勒人，这也让他的心变得冰凉凉。 疏勒人出现在这里，那么早就勾结了唐军，此时雾山口肯定是丢失了。 甚至…… 奔其撸撸手凉冰凉，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将军速退！” 加仓加仓集结了数百亲卫冲过来，挡住了杀向奔其撸撸的裴沙钵罗。 裴沙钵罗杀入吐蕃人中，眼睛转动在寻找奔其撸撸会在什么地方。 由于吐蕃人并没有立下营帐，只是围着火堆席地而卧，使得他不知道奔其撸撸会在什么地方。 当奔其撸撸从左前方传来怒吼声，裴沙钵罗的眼眸就眯了起来，轻轻一带马头，挺着长槊就朝着奔其撸撸杀奔而去。 只是前进的道路上，都是四下奔逃或者悍勇扑来的吐蕃人，让马速渐渐失去的疏勒人行进的脚步变慢。 “唐军无敌，杀！” 裴沙钵罗一声怒吼，这句话仿佛给了他无尽的勇气，浑身上下气势徒增。 长槊挥舞下，一个个吐蕃人伏尸在地。 “唐军无敌，杀！” 五千疏勒精骑人人怒吼，原本有些受阻的脚步，再一次地加快了速度。 眼看裴沙钵罗就要杀到奔其撸撸的身前，加仓加仓冲了过来挡在奔其撸撸的面前。 “去死！” 裴沙钵罗长槊指向加仓加仓。 “裴沙钵罗，老子杀死……你……” 步战的加仓加仓，脑袋飞了起来。 奔其撸撸亲眼瞧见加仓加仓的脑袋在火光中飞舞，惊得差点就尿了。 “将军速走！” 就在奔其撸撸危急的时候，价投套牢率领几十人策马而来，其中一匹战马正好到了奔其撸撸的面前。 正是奔其撸撸的坐骑一点黑。 奔其撸撸如抓住救命稻草，翻身上了战马一点黑，抓住马缰绳双腿一夹，朝西南方斜侧就走。 价投套牢紧随其后。 “奔其撸撸，哪里走！”裴沙钵罗一声厉喝追杀了上去。 “将军，就只有疏勒人，他们人数不多，向东北转向集结兵马，还有一战之力！” 价投套牢跟在奔其撸撸的身后大声叫喊。 奔其撸撸气急，你他娘的当老子不知道这个？ 老子就是这么做的，你他娘的喊出来岂不是让那疏勒叛贼听到了？ 裴沙钵罗这个时候，见唐骑没有出现，就知道自己可能破坏了计划。 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奔其撸撸，而且马速即将消失，那么就要提防陷入吐蕃人的围殴中，毕竟人数比他们少。 价投套牢的声音很大，裴沙钵罗也听到了，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掉头继续追杀，而是径直朝前杀去。 裴沙钵罗踏营而出，也没有继续追杀，而是向前隐身在火光的边缘地带。 “速度放缓，放缓，放缓，停！” “点火把！” 疏勒人抹黑从马上解下袋子拿出火把和火石，一根根火把点燃起来。 “将火把插在地上，裴沙德乐部隐于旁，其余人随本将后撤三百丈！” 火把一排排地插在地上，裴沙钵罗率部继续向前隐于黑暗中，也在黑暗中完成列阵，面向火把和吐蕃人营地，静静地等待。 四周黑暗中充满未知，这使得吐蕃人并没有崩溃从而四散而逃。 疏勒人退走，奔其撸撸完成了整顿和集结。 “万幸，唐军没有趁势攻杀，否则咱们可就完了。” 满仓就跌等悍将对此感到万分庆幸。 奔其撸撸面色铁青，他并没有感到庆幸，心中寒意却是愈发森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咯起来。 边上的价投套牢也是如此。 此番疏勒人袭营，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出来，高达三千余人。 这个数字的伤亡虽然非常大，但并不是不能承受。 如果是唐骑袭营，奔其撸撸还不是太在意，问题出在是疏勒人袭营，这个后果太严重了。 “将军，非战之罪，实在是疏勒人隐藏得太深太狡猾了。” 价投套牢如此宽慰着奔其撸撸，要他振作起来。 如今价投套牢和奔其撸撸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价投智者，眼下该如何应对？” 奔其撸撸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满仓就跌等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适才唐骑要是联手袭营，现在他的脑袋可能已经在地上乱滚了！ “将军，裴沙钵罗勾结唐军，雾山口的加仓就跌肯定是完了。 适才只有疏勒人进行袭营，显然是裴沙钵罗从雾山口直接赶来擅自所为，袭营并不在唐军的计划之中。” 价投套牢的确是有些谋略在身，将事情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价投智者，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价投套牢的这个分析，奔其撸撸很是赞同，只是他的重点不是过去式，而是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 “养精蓄锐，整军待发，天微亮就向疏勒方向进发，一路马不停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就这么办！” 奔其撸撸重整旗鼓，开始排兵布阵。 各部唐军三更吃饭后按照原定计划前往指定地点，等待吐蕃军进入布下的口袋，从而一网成擒。 唐军不去夜袭，是有特定原因的。 唐军并不知道奔其撸撸会临时驻扎下来，也不知道奔其撸撸会驻扎到什么时候，为了稳妥起见就没有改变计划。 “报，大都护，裴沙钵罗夜袭吐蕃人！” 这个消息，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传到了王孝杰和崔知辩的耳中，令二个西域最高长官大吃一惊。 一切已经瞒不住了。 王孝杰和崔知辩不愧是久经阵战的名将。 崔知辩更是久在西域对吐蕃人非常了解，得知疏勒人袭击吐蕃人的经过，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吐蕃人肯定要逃。 那么就在必经之路层层设伏，绝对不能让吐蕃人逃到疏勒。 宁可让吐蕃人一路肆虐龟兹地盘，也决不能让吐蕃人进入疏勒。 疏勒是自己人，身为唐军有守土安民的职责。 “我做错了！” 裴沙钵罗知道自己袭击吐蕃人，肯定坏了大计划。 “必须牵制吐蕃人，决不能让他们到达疏勒。裴沙德乐，你立即赶回疏勒，集结兵马扼守住东北要塞，决不能让吐蕃人进入疏勒地界。” “尊令！” 裴沙德乐领命，带领三百骑，一人双马向疏勒而去。 “诸部，随本将不惜一切代价，牵制吐蕃人。” 裴沙钵罗率领疏勒精骑，紧紧地跟在吐蕃人的身后，如影随形。 吐蕃人要干疏勒人，出兵少了被疏勒人干掉。 出兵多了疏勒人就跑。 不理不睬的话，疏勒人随时都会给你来上一击。 “这狗日的，老子非将裴沙钵罗这个龟儿子碎尸万段不可！” “待老子回到疏勒，非屠成一片白地不可！” 一天过去又到了傍晚，唐骑还没有出现，吐蕃人就被疏勒人搞得焦头烂额，暴跳如雷。 “价投智者，又到晚上了！” 奔其撸撸面色凝重地对价投套牢说道。 “是啊，又到了晚上！”价投套牢的脸上充满了悲观。 从凌晨二更被疏勒人夜袭以来，吐蕃人白天又赶路一天，到现在已经很疲惫了。 晚上，要是再来夜袭，那可怎么办？ 毫无意外，夜袭那是肯定会有！ “将军，咱们两万余精锐，目前占据的地方又颇为险要，唐军想要夜袭成功几乎不可能。 敌军只会袭扰，属下以为当分三部警戒休整。” 一部警戒，两部熟睡，三部轮流。 “就这么办，必须养足精神，通知全军，除了警戒部，其余必须熟睡，天塌下来都不要理会，死也要死在睡梦中。” 吐蕃人布置好防御阵地，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哨骑放出数百，其余人开始吃饭喝水喂马。 吃饱喝足，警戒部开始聚精会神，其余两部倒头就睡。 “滴滴滴……” 嘹亮刺耳响起，轰然的马蹄声预示着至少在万骑以上。 这般声势浩大的举动，让奔其撸撸和价投套牢不敢怠慢，叫醒了全军。 结果，自然是虚张声势。 “太狡猾了，太卑鄙了！” 奔其撸撸和价投套牢气得暴跳如雷，打定主意再也不把熟睡的人叫醒。 吐蕃人刚刚睡着。 “滴滴滴……” 嘹亮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万马奔腾的再次轰然传来。 “不要理会，睡，死也要睡！” 伴随着奔其撸撸的怒吼声，吐蕃人在熟睡。 果然，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敌军偃旗息鼓了。 “呵呵，瞧破你们的诡计，老子就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数！” 奔其撸撸冷笑连连。 两万余吐蕃精锐要回家，谁也休想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