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凌姒漪X燕署
阴沉沉的天,不知几时便将暴雨来袭。 树叶被南风吹得飒飒直响,微微将人浮躁的心安抚平静。 走进探监室,在狱警的指引下,凌姒漪在一个小屋前坐下。 她穿着很朴素,简单的t恤简单的休闲裤,长发也只用一根发绳在后边捆住。 坐了不久,她隐约听到脚链拖地的声音。 再过一小会儿,对面的铁门开了。 三年不见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沧桑,胡子拉渣的,素来爱干净的他,恍若变了个人。 凌姒漪内心渐渐泛起一丝酸意。 是对方先拿起了话筒。 凌姒漪也便接了,不过,是她先开的口。 她问他:“最近还好吗?” “还好。” 对方沧桑的声音一出来,女内心里一时间感慨万千,抿了抿唇,忍住眼泪:“很抱歉,现在才有时间来看你。” 对方并没说话,只拿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那双眼睛带着压力,带着漠然。 无数种陌生的情绪在里边。 凌姒漪身体某处又疼又无力。 她握紧拳头,轻咳一声,而后声音变低了:“林然的事情,他们调查出来说不是你做的,所以,你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那你告诉我,林然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然……”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凌姒漪不想说,“燕署。我们不提别人了好不好。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她努力微笑。 燕署沉默了一下。 而后冷漠开口:“凌姒漪,你觉得事到如今,我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当初是自己一手促成现在的场面,燕署恨她,无可厚非吧。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燕署,那你照顾好自己。等你出狱那天,一定要洗个澡去去晦气。我等你出来。” 男人突然挂了电话,站了起来。 凌姒漪微微讶异。 接着,就见他说了一句话。 没有声音,但是凌姒漪却都能知道。 “别等。” 他说的是别等。 泪瞬间就落下来了。无数愧疚感和自责都向无助的女人席卷而来。 她难受得坐在位置上掩面哭起来,低低的啜泣已经是她极力的控制着了。 可男人还是没停下来,随着狱警离开,没有回头,消瘦的背影满是固执。 “燕署……”凌姒漪低低念着他的名字。 手术刚刚缝合的伤口,让她疼得面色苍白。可是她却觉得心更疼。只是觉得男人所承受的一切让她心疼…… 落寞地走出监狱。 凌姒漪难受地咳出声,本来就白的脸一下子苍白又失去了血色。 而此时手机的铃声大作。 她以为家里又有什么事,便忙不迭接起来。 刚接通,对面就传来她后妈的怒喊声:“凌姒漪,又跑哪去了,还不回来干活!” 说来也是奇怪。 她家都破产了,她这位年纪轻轻的后妈也不离开她爸,她爸呢,也是花心大萝卜一个,如果说真爱,那不太可能。 估计是还惦记着她爸的棺材本和她的小咖啡屋吧。 “别催了,马上就回来了。” 她重重咳嗽了一声,挂了电话。 免疫力下降了后,这种小病小痛都抵抗不住了。 才出来一会儿,就觉得整个呼吸道火辣辣的,手脚也愈发没有力气。 在路边买了杯水润了润喉。 凌姒漪刚走到公交车站,一辆玛莎拉蒂就停在了那里。 车上的人拉下车窗,然后转过头来面对她。 人很年轻,之前也见过几面。 是燕署的妈妈。 她惊讶中,颔首示意了对方一下。 那女人摘下墨镜,利索地丢下了两字:“上车。” 虽然心有疑惑,凌姒漪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燕母一直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坐下。 咖啡店里很安静,没几个人。 服务员上了两杯卡布基诺后便走掉了。 燕母优雅端庄地喝了一口,继而说道:“今天我去探监的时候,狱警告诉我,探监次数被用完了,想了许多人,就是没想到你去了。刚刚在路边看到你,才觉得有这个可能。” “对不起……”凌姒漪也实在没想到会把燕母的次数用掉。。 “不必道歉,你想着他,也说明你在意他。当初你把他送进监狱,我恨过你,但是燕署也算是被我宠坏了。如果进去能改善一下脾气,也不是什么坏事。” “阿姨……”燕署没有被宠坏…… 燕母伸手过来,将她双手抱在一起的拳头握紧,说出了自己觉得难以启齿,但是不得不跟眼前人说出口的话:“姒漪,我希望,等他出来,你能嫁给他。” 女人愣了一下。继而开口说:“阿姨,我们本来就有婚约。” 见凌姒漪一点也不提当初她父亲怒而毁掉婚约的事情,燕母倒也觉得有些诧异。 “他出来了,我自然是要跟他结婚的。除非他不要我。” 燕母微微庆幸。 “你不会觉得委屈?”毕竟,以燕署现在的名声,虽然还是有人愿意为了他家家产嫁给他,但是再也找不到像凌姒漪那样让她放心的人了。 凌姒漪看着自己的拳头,关节处都在泛白。她咬了咬牙,跟对面的人说道:“这是我欠他的,等他出来了,自然要还给他。” 她害他多了许多年的牢狱之灾,她也没什么好赔偿他的。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着他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 回到自家的咖啡馆里时,凌姒漪刚进门,里边就丢出来一块抹布,砸在了她的胸上。 继而那后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前,并带着她的怒吼声:“让你早点回家早点回家,你把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 “你发什么疯。”明明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却偏偏要做出一副长辈的姿态。 “不早点找个人嫁了,天天跑外面去,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千金小姐是吗。都说了店里人手不够,人手不够,你还出去。”她吊着嗓子,末了还咳嗽一下,清了清。 凌姒漪没有精力跟她吵,低咳了几声,坐在了椅子上。 “你帮我倒杯水。” “嘿。”女人正要发作,但是看凌姒漪表情不太好,到底也是收敛了。给凌姒漪倒了杯凉白开,又给她去拿了药。 “身体不好就不要出去逛了!”闫璐骂骂嚷嚷的,一去一回,看着凌姒漪把药吃下。 “我爸呢。” “给人送咖啡去了。” “他年纪也大了,下次你跟我说一声,我去。” “行吧。” 凌姒漪叹了一口气,“你真不跟我爸离婚?” “没想过。”闫璐双手抱住成拳,“你爸供我上学,又替我家还了债。哪怕我之前算是他情.妇,但他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你爸我还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陪酒呢。你爸年纪是大了点,但对我还不错。” “行吧。”陪着现在的爸爸也好。他人到中年什么都没了,收获“真爱”什么的也很不容易。 这时,又有客人进来,闫璐没管她,先过去做咖啡了。 独留一人的凌姒漪,透过身侧的玻璃窗,望向外边。 绝美的夕阳像是告别着地球最后的日夜,绚烂而又壮丽。 —— 一年后,北半球新入冬季。 飘雪将这个繁华的城市掩盖住,犹如圣诞玻璃球的水晶宫。 凌姒漪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这是她嫁给燕署后,过的第一个冬天。 每冷下一度,都几乎在催促她生命的结束。 一直照顾她的阿姨将窗前的帘子拉开,看见外边的景色,高兴地朝她笑笑:“夫人啊,下雪了。” “是吗?”一直苍白无力的声音,在听到下雪时,才微微放了一丝鲜活的光彩。 她撑着自己坐起来,望向窗外。 华城很少能看到那么大的雪,看不见一点绿植,除了墙体,找不到任何比雪还要多的颜色。这一切,使得她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堆个小雪人玩玩。 而见她要起来,孙阿姨一愣:“夫人,你这是要?” “阿姨,我想出去外边走走。” “可是夫人……” “孙阿姨我知道燕署不喜欢我随便出门,可燕署不是不在这吗。而且我也只在家门口玩玩,不会出去乱逛的。”她娇俏的笑笑,如果不是多次想要逃出这座别墅,估计谁都以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可孙阿姨觉得自己还是得看紧她。尽管她对眼前的小可怜已经多少动了一丝怜悯之心。 而见孙阿姨不为动容的模样,凌姒漪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撒娇:“阿姨,我真的不走远,就在家附近转转。” “只能在院子里。”孙阿姨这一年来,是越来越喜欢凌姒漪了,也越来越觉得她不容易。况且她这一撒娇,哪还有什么原则啊。便有些松了口,“马上先生就下班回来了,你看看时间,早些进屋暖暖,别让他发现了。” “好的。”凌姒漪微笑着答应下来。 在衣帽间给自己穿上了厚厚的面包服,又穿上毛茸茸的脱鞋袜还戴了围巾帽子,可以说是裹成球了。 她一晃一晃地走到院子里,地上厚厚的积雪足够她堆好多雪人。 孙阿姨似乎在忙,除了一开始不放心地看过来,其余时间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没有被监视,凌姒漪放开了手脚玩起雪来。 只是并在雪地里呆了有多久,她就觉得浑身跟结冰了似的,身体忍不住冻得瑟瑟发抖。 给手吹了口热气,又下意识搓了搓,然后她便再继续搭雪人。 她凌姒漪就不信了,以前穿件小背心都能在雪地里和爸爸喝啤酒,现在,穿那么多,都待不下去五分钟。 终于熬着寒冷,在台阶上搭出了一只小企鹅。 凌姒漪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能在寒冷中熬过五分钟的。 忽而外边响起车子的声音,接着不远处的大门正在往两侧分开。 她一吓,连忙跑回屋子里。 冷热交替,她一时间没适应过来,顿时头晕脑胀起来,在墙上靠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让爆出来的冷汗收回去。 等到眼前的景象恢复清明的时候,她料想男人也快要进屋了,便转身往楼梯走。 只是没走出多远,身后忽然就袭上来一个怀抱,将她团团圆圆围住。 而属于男人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让她顿时就心安了许多。 燕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在这,醒过来多久了?” 凌姒漪不敢说话,怕自己被风吹哑的声音让他听出端倪。 可是男人的观察力并不是没有的,他的手在她的衣服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继而,那声音又夹杂起了一丝冰霜:“出去过了?” 之后像是肯定了自己问的问题,他发怒:“说过多少遍,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许出去!” “我只是想搭个雪人。” 男人轻咬了她的脖颈一口,语气危险:“又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他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凌姒漪不想面对他,偏过头故意不看着他说话,只是一再像以往那样让他知道:“燕署……我不是囚犯。”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男人听了这句话后,明显的身体一僵,继而他那来自胸腔的冷笑声将凌姒漪包围。 “你不是囚犯,凌姒漪,可在我心里,你就是囚犯。”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只要你给我机会,我就能补偿你,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回到过去的不是吗。” “回去?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回去?凌姒漪,我们……回不去了。”他嘴角翘起,笑得很好看,可是越看就越让人心寒。 凌姒漪握紧拳头。 “从你把我亲手送到监狱的那一刻,我们之间便只有恨了。”他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擦过她的唇。 “这个口红颜色我不喜欢。” 凌姒漪伸手擦起来。 “林然喜欢淡粉色的。你也应该抹淡粉色的。” 擦拭的动作因为那个名字、那句话一顿,之后她就再没有了任何动作。 淡淡的眸色下,静如一汪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