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螳螂捕蝉（2）

    唐靖雨隐住身形打量，下面果然见到几个丐帮弟子，正背靠绝壁，与天罗教众邪徒对峙。唐靖雨已经认定了那就是天罗教。天罗教人数明显占优，其中一人修眉长目，紫袍阔剑，唐靖雨一眼瞧出正是会过两次的那位紫衣蒙面人，这次是以真面目示人了，只可惜了这副好相貌。另有一人八字眉，三角眼，鹰鼻薄唇，锦袍铁尺，一看即是一个不好相与之辈。而为首的却是一个老者，面色苍白，表情阴鸷，头发有些花白，双手拢在袖中，说不出的鬼气森森。唐靖雨却不认识。其余还有十余人，俱着同样款式劲装，只是颜色或紫或蓝，其中就有山道上鞭挞自己的那几个紫衣人。

    丐帮为首的果然是帮主铁掌苍龙古亦凡，还有一人象是丐帮硕果仅存的三位长老之一的“没云剑”蒲青河，其余三丐瞧不清面目。唐靖雨正想跃到前面一株大树之上，突然心生警觉，忙即屏息静气，仔细查看。果然十余丈外有株参天大树，枝桠微微颤动。枝繁叶茂，藏个把人，不留意很难察觉。那人大意之下，却被唐靖雨发觉。

    唐靖雨弄不清对方虚实，是敌亦或是友，只得小心提气，运功倾听，果然十余丈外众人所言，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自那日逃出丹阳丐帮总舵，古亦凡同传功长老蒲青河及几位护法辗转来到长安分舵，谁知凳子还没坐热，又遭天罗教围攻。

    古亦凡相貌威猛，秉性却也英豪，引领众人一番搏杀，只是对方有几个绝顶高手，人多势众。丐帮接二连三遭受重创，古亦凡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际更是火冒三丈，状若疯狂，要不是蒲青河等人拼死劝阻，古亦凡即是战死当场亦不会退走。蒲青河几人拼死保护古亦凡杀出了一条血路，望河洛方向退却。一路之上几番遇险，退至此处仅剩五人，长安分舵精锐已经伤亡殆尽。古亦凡见已无路可退，反倒豪气勃发，立意于此决一死战。

    古亦凡一声长笑，尽舒胸中郁闷之气，立显干云豪气，指定对方为首那位老者道：“聂道元，你老儿在天罗教大小亦算个人物，如何越老越没出息，竟干起了以多凌寡的勾当，让古某瞧之不起。古某今日不自量力，欲以自身“九宫莲花掌”会一会数十年前即名动天下的“九幽搜魂手”如何？”

    唐靖雨心下可是吃惊不小，怨不得丐帮几无还手之力。搜魂手聂道元乃是天罗教教主的心腹干将，为天罗教四大护法之一，那次正邪大战，因为协助教主夫人留守总坛得以幸免。此人一套“九幽搜魂手”出神入化、神鬼莫测，“九幽搜魂手”极其歹毒，如被其击中要害，则中者全身经脉如同蚁虫啮咬，痛苦直至疯狂，往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聂道元此人生性暴戾，不出手便罢，出手即不留情。四十年前即已名动宇内，江湖中人闻之无不为之色变。当时有谚云“宁跟阎王走，莫遇搜魂手”。四十年前天罗教一败涂地，搜魂手从此销声匿迹，此次现身江湖，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古亦凡不愧帮主，粗中有细，知道搜魂手聂道元自大傲慢，先拿话挤兑一番。古亦凡虽贵为当今第一大帮丐帮帮主，聂道元显然并未瞧在眼里，听古亦凡单独叫阵，翻了翻白眼，大剌剌的冲那位紫衣人一努嘴，示意他出战古亦凡。

    紫衣人不敢怠慢，阔剑提在手中，先冲聂道元必恭必敬的抱拳施了一礼，然后施施然跨前几步，神态傲慢，满不在乎道：“司空某人奉令领教古帮主高招。”

    古亦凡正欲答话，蒲青河已抢先一步出来。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帮主还是把此阵让于属下吧。”古亦凡关切道：“蒲师叔小心。”蒲青河本想养精蓄锐应付“搜魂手”聂道元那个老鬼，那样至少帮主古亦凡还有一线生机，此际却没有别的法子可想，那三个六袋弟子，得以身免已是万幸，与一流高手对阵却是指望不上。自己这边也只有帮主和自己了，又不能让帮主轻易涉险，只得自己打这个头阵。要论武功，蒲青河却是当今丐帮第一高手，四十年前亲身参与天山之颠的那次正邪大决，与朱雀合力搏杀了天罗教的另一位护法“铁罗汉”莫正。后背之上却也中了莫正临死反噬的一掌，几乎送掉性命，幸赖朱雀拼死救援，后蒙少林方丈方慈大师赐予一颗“大还丹”方才得以复原。

    丐帮要论名气之大，自然是“鬼手佛心”朱雀，要论武功之高，却是“没云剑”蒲青河。此老本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少时习文，雅好风流，浮浪无行，乃欢场常客。后属意秦淮河畔丽春院花魁秋娘，于是一掷千金，夜夜欢歌，日日宿酒，早将诗文抛之脑后。将偌大个家业消耗殆尽，年逾花甲得老父也被活活气死。而整日海誓山盟、恩恩爱爱的秋娘，见浦青河日穷一日，终于将其一脚蹬开，另寻新欢，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蒲青河灰心之余，跳河寻死，被丐帮一位前辈所救。终于幡然省悟，就此弃文习武，拜了那位前辈为师。蒲青河自此性情大变，孤言寡语，整日醉心武学，终于成为丐帮一代剑法名家。

    蒲青河一套“梅花剑法”展开，但见梅花朵朵，绵密之处水泼不进，轻灵之处，如花瓣飘零。剑招神出鬼没，让人如在云中，不着边际，所以江湖唤作“没云剑”。蒲青河年近七旬，面容清矍，颌下微髯，不苟言笑，常年一袭破衣，却着一顶文生巾，在古往今来的丐帮弟子中算是独树一帜。唐靖雨亦是瞧见文生巾才断定蒲青河在此。蒲青河郁郁寡欢，是以江湖中人大都敬而远之，却与唐翼飞投契。二人谈天论剑不舍昼夜。因此蒲青河同朱雀一样，喜爱淘气顽劣的小靖雨，悉心指点唐靖雨剑法，着实让唐靖雨受益匪浅。

    蒲青河随手提着那柄因剑法得名的梅花剑，缓步走到紫衣人身前一丈远近处站定，略一抱拳。紫衣人看来深知蒲青河厉害，傲然之色早已消失，神情凝重，抱拳道：“司空某人与蒲长老神交已久。今日之战，不管胜负之数如何，定是轰传武林的佳话。”

    蒲青河冷冷一笑，说道：“轰传可能，佳话未必。古往今来，邪不胜正，司空帮主一念之差，将置长白一脉于万劫不复之地。还望司徒帮主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司空图脸上一红，旋即强行辩道：“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何况古往今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蒲长老不必多言，咱们还是手底下见个真章如何？”

    唐靖雨心下恍然，怨不得紫衣人剑法高明、功力不凡，感情是关外第一大帮“长白派”的掌门司空图。长白一派开宗立派不过短短数十载，然纵横于白山黑水之间，势力坐大，声誉日隆，关外门户帮派大都俯首称臣。长白派却不知足，尤其现任帮主司空图，为长白一派不世出的盖代高手，有意争雄关内。没想到几次参与武林大会，均都铩羽而归。司空图终于意识到长白派武功虽有独到之处，但与关内武林千锤百炼多姿多彩的各大帮派相较，差距甚远，几乎不可同日而语。司空图乃野心勃勃之人，不甘心安守一隅，终于投身天罗教，与武林正义之士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