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魔女
冯茜莺还来不及搞懂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脑袋一阵恍惚，再次回神，洪茉莉已经放开手直起身， 她脸上的墨镜老早就摘下来了，一双异色的眼瞳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诡谲，而其中一只是森幽的碧绿，令一只却是浓黑如墨，看不到一丝白，那是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 然而，冯茜莺已经不感到惊讶，怪事总是接二连三，所以在看到洪茉莉那只纯黑的眼睛慢慢恢复成绿色，不到一会，就成了外国常见的红发碧眼时，冯茜莺深吸一口气，表示已经能以平常心接受眼前的一切。 洪茉莉眨眨眼，显然还没从魔力施放中回神，她用力眨了一下左眼，直到最后一点黑暗驱逐，这才转身对两人耸耸肩道：“愤怒魔女，不意外，最初浅的真名，来日方长，她可能随时会改变。” 冯茜莺下意识看向洪菁蕾，洪菁蕾对她安抚一笑道：“你还在成长，真名还未确定，愤怒是最直接的表象，那代表你潜力无限。” 冯茜莺听了却没有很高兴，而是有些忧心道：“我不确定，我的魔力好像有点……恩……不太稳定？” 没等洪菁蕾解惑，靠着桌沿的洪茉莉不以为意道：“难免的，你的魔龄——开启魔力的时间还没到一年，身体或多或少还是会排斥魔力，不稳定是正常的，对了，诅咒用的道具带来了吗？” 冯茜莺从布袋里拿出那袋绑着的塑料袋，心情倒没有之前那般排斥。 洪茉莉拿起来掂了掂，又解开上头的绳结，往里面瞧了一遍。洪菁蕾手指轻敲桌面，洪茉莉会意，将袋子递过去给她看。 洪菁蕾拿起里面的一根蜡烛，不太赞同蹙眉道：“阿尔法恶咒？逆五芒星？你想害死她吗？” 洪茉莉心虚地吐了吐舌道：“小茜太单纯了，我看她被欺负成那样，想说帮她一把也无伤大雅嘛！而且她还是挺过来拉！” 洪菁蕾瞪了她一眼，转头立刻换了一张脸，对着冯茜莺温柔道：“那位被施咒者是？” 在两个刚认识的人提到这事，冯茜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前任朋友。” 女人都是心思细腻的，洪菁蕾一下就瞧出其中的暧昧，也不打算深入追问，提了下一个道：“你下的诅咒是？” 冯茜莺瞧见洪茉莉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尴尬道：“我把她变成她弟弟了……” 洪菁蕾表情一空，似乎没有马上反应：“阿？” 冯茜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红着一张脸，自暴自弃道：“我把她变成男人了！” 洪菁蕾微张开嘴，倒抽一口气，洪茉莉乐不可支，弯着腰窃笑，但很快被洪菁蕾一个手肘打了回去。 “她一定很可恶。”洪菁蕾已经调整好脸色，点点头表示赞同，虽说那是一个可怕的诅咒，但见冯茜莺气色饱满、身体无恙，洪菁蕾决定大事化小，尽量不要吓到小姑娘。 冯茜莺想到当初的事，还是心有不甘，理直气壮道：“没错！她活该！”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绝对会找洛雪芹讨回游泳池那笔帐！ “那妳还下了其他诅咒吗？”洪菁蕾看着她还鼓起的布袋，纤指一点道：“里边似乎还有魔力残留。” 冯茜莺微微一愣，随即从袋子里拿出那个打不开的老旧木箱，她指着上面的魔印道：“不是的，这个箱子是锁着的，我在上头划上魔印，但都没办法命令它开启，想说是不是我的魔印弄得不对。” “恩？”洪菁蕾眼一瞇，看着那木箱，微微蹙眉：“这是樱桃木作的保密箱” 洪茉莉也凑上前打量几眼那箱子，她奇道：“我没感觉到小茜的魔力，这箱子是属于另一个魔女的！” 冯茜莺睁大眼，惊呼出声：“不可能阿！这是从我房间衣橱找到的，我家就我一个女儿！” 难不成是许依林！？冯茜莺心一颤，千万不要吧，但箱子看起来很老旧，应该不会是她，可是……看看洪奶奶，魔女好像都不怎么显老。 洪菁蕾打量着箱子，神色一凝道：“茜莺，你的母亲呢？” “很久已前就去世了。” “我很抱歉。”洪菁蕾闭上眼，无声默哀。 冯茜莺不怎么介意，她看着箱子若有所思道：“不用紧的，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她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你们是想说我母亲可能是魔女吗？” 洪菁蕾睁开眼，神色凝重道：“这很有可能，魔女的魔力是可以遗传的，可能是隔代也可能是母女。” “茉莉，”洪菁蕾用眼神示意洪茉莉，语气肯定道：“把箱子原本的魔印显现出来。” 洪茉莉点点头，她把手放在箱子上，同时，左眼瞬间转黑，彷佛脸上开了一个骷髅。 在冯茜莺紧张期待的注视下，老旧的木盒上布满灰尘，突然灰尘被清出一道直线，然后一笔，接着一划，一笔一划，一枚图形慢慢成像，彷佛有双无形的手在上头作画，待最后一笔完成时，冯茜莺眉头紧皱，困惑不已。 那是一枚由七个尖直的角构成的星状，和简单的五芒星不同，它看起来相当复杂，七个尖角从中心刺出，彷佛正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再仔细一看，每一笔线几乎完美地接合在一起，但刻画的痕迹有些浅了，显然时间已经有些距离。 “七芒星？”洪茉莉抢声道。 洪菁蕾看着箱子，静默不语，但脑袋已经闪过几张鲜活的画面。 她活了很久，开了这家符咒店，也认识了无数的魔女，每一位魔女都有独特的印记，每一枚她也都记得很清楚，包括这一枚，复杂美丽的七芒星——绑着麻花辫的少女老是无法成功刻画它，虽说嘴上一直抱怨，但手上还是勤奋不懈。 洪菁蕾沉浸在翻页的记忆里，下意识出声道：“她姓乔，叫雨嬅。” 冯茜莺眨眨眼，也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冯母离开时她只有两岁，只记得母亲姓乔，名字却记得模模糊糊。 “她也是魔女吗？”冯茜莺不以为意道。 洪菁蕾轻抚着箱子，蹙眉哀伤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预知能力神秘又难以捉摸，妳母亲的魔力还不够成熟。” 她没说完，洪茉莉垂睫，目光扫过箱上那印记的一边一角，不够成熟的魔力也没资格拥有真名，没有真名那就不是一个真正的魔女，乔雨嬅最多也只算是一个能看到幻象的凡人罢了。 冯茜莺看着箱子，若有所思道：“所以，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洪菁蕾点头，她伸出手，示意冯茜莺将右手给她，冯茜莺顿了一下，但还是照作。 “魔力会受到血缘的影响，何况是最亲近的母女，照理说妳应该可以用自己的魔印开启妳母亲的箱子，除非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语毕，洪菁蕾纤长的手指在冯茜莺手掌上轻划几撇，不到一秒，一枚陌生的印记在她手上发亮浮出，冯茜莺睁大眼，看出那是一杯口大底细的酒杯，印记周围隐隐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洪茉莉细睛一看，立刻觑起眼不悦道：“守恒金杯？是秦思虹那家伙？小茜妳怎么遇上她的？怪不得我送你的龟甲笔没反应，你的魔力被那管家婆封印住了！” 秦思虹？！冯茜莺经过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洗礼，这下终于一点就通。她大吃一惊，从位上跳起来道：“我的国文老师是魔女？！” 所以那次魔咒莫名的中断，是秦老师做的？为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太过分？ “节制魔女，出于对贪欲的憎恨，”洪菁蕾示意洪茉莉稍安勿燥，转过头对冯茜莺温和解释：“她没有恶意，她的职责是负责守护魔力在人界的平衡，所以对年轻冲动的魔女相当严厉，妳以后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施咒就好，況且.......比起另一个正义魔女，她还算是温柔了。” 洪菁蕾一边说着，一边在她手掌上画了几撇，红光乍现，金光一下就被吞噬，歪斜、尖角向下的逆五芒星再度狰狞浮出。 冯茜莺漫不经心地点头，在心底已经开始在想学校里到底有多少魔女，魔女阿………她不禁诺诺道：“如果魔力会遗传，那我哥会不会是巫师阿？”这样她计划好的那一长串整人咒语怎么办？ 洪菁蕾摇摇头道：“魔女的力量只会传给女儿。” 冯茜莺疑惑道：“难道没有男的巫师吗？” 洪菁蕾神色一凝，似乎觉得这不是很好的问题，她淡淡道：“曾经有，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阿？” 怕祖母又要长篇大论讲起历史，洪茉莉抢声解答道：“死光了，男巫师残暴又好斗，很久以前就自相残杀到灭绝了，我不是说了吗？喜欢用魔杖的自大公猪。”她语带不屑，显然对男巫师没什么好印象。 “别说了。茜莺，你还好吗？”洪菁蕾很贴心，她注意到冯茜莺略为苍白的脸色。 冯茜莺今天一口气吸收了魔女界的世界观，一时心底还有些虚晃，她看着眼前两个美丽不凡的女子，讯息消化过来，心底反而有股灼热开始在酝酿，她在想，未来的她也会变成与她们一样的“魔女”吗？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兴奋和期待，洪菁蕾轻抿一口茶，对冯茜莺微笑道：“今天到此为止吧。我很想教妳更高深魔咒，但你现在太小，身体无法负荷强大的魔力，日后还是由茉莉传给妳一些简单咒语。” 冯茜莺听了不禁失望，她扫视一圈四周的书柜，目光难掩渴望和好奇。 巧逢故人之女，洪菁蕾对她印象极好，舍不得她难过，立刻安抚道：“这几年好好和茉莉学习，等妳满十八岁，我就送妳一本言灵咒书，到时只需要咒语和手势，便能随意施咒。” 冯茜莺立刻眼睛一亮，她低头看了一下桌面，突然把桌上的茶递给洪茉莉，神情恭敬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洪茉莉被她作势一跪，吓了一跳，赶忙把她哄起来。 洪菁蕾见两人的互动不禁心下一松，自己的孙女虽然懒惰，但真材实料就摆在肚里，让冯茜莺跟着她几年绝不会吃亏，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余雨嬅了………. 想起余雨嬅，洪菁蕾心下一滞，她看着正和洪茉莉打闹的冯茜莺，决定还是暂时将那件事埋在心底，以免扰乱冯茜莺的思绪。 不论秦思虹是出于什么目的，其实反倒是帮了大忙。 方才解开封印的那一刻，洪菁蕾就感觉到了冯茜莺的力量，逆五芒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象征，最糟糕的是还和那位扯上关系，将来可能是要对着干的。 洪菁蕾迟疑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孙女的判断，真实魔女源自对真理的喜悦，是魔女光明面的象征之一，其魔力能够参透世界万物的运行纹理，洪茉莉所作所为都是有她的道理，且绝不会是偏袒黑暗。 就是现在冯茜莺的魔力还不够成熟，她还在成长，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只要一个岔路都有可能堕入血腥的修罗之道，而现在又是夏季，愤怒魔力高涨，冯茜莺的魔力根本不稳定，就怕失控提早引来那位出手，到时她护也护不住。 洪菁蕾心中打着算盘，现在由自己的孙女亲自带着，之后自己在做一些掩饰，时季也慢慢远离春季，那位的力量正在衰退，想必暂时还不会发现这名新生的魔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