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白莲：师父，我想学神通
这幅山水画上，有飞鸟栖于林，有走兽掠于野，鱼虫草木，似乎都有灵性一般。 这一瞬间，白莲童子的心神仿佛飞到了极远，极其飘渺高崇之地，俯瞰苍生，漠视人间百态。 然而不一刻，他又瞬间变得无比渺小，犹如微尘芥子一般，蝼蚁一般，蜷缩在世界的一角，有荒莽巨兽不断从头顶越过，恐怖无边。 更有无比璀璨浩瀚的星河意象在他目中缓缓流转。 时间过得飞快。 沧海桑田。 日月轮转。 亦有海枯石烂时，也见星坠平野中。 浩渺仙音高唱，异兽荒野驰骋。 “呼呼……” 白莲童子终于从画卷之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之色，心中也在剧烈震荡。 从巫妖至今，他见过了无穷狂野的洪荒大战，也曾见过了不少奇异景象。 但这幅画卷中呈现给他的异象，依旧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更让他惊奇的是，外界不过一弹指的时间，他在其中仿佛度过了亿万年，更是深切的感受到其中磅礴气象，无尽天理和森罗众相。 仅仅只是那么一小会，他便有种道心崩溃的感觉。 就好比一口小缸，需承载一江一河之水，哪有不崩之理？ 好在白莲童子只观摩了一刹那的时间，若是久了，恐怕神魂要永坠其中，无法挣脱。 不过仅仅只是这么一小会，他便领悟到了一些天地至理。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一切道法，尽在天地间。 默默转醒。 白莲童子方才醒悟过来，这个凡人似乎不只有一副墨宝，而是很多副！ 这一张墨宝的品质，甚至在之前那副《行者无疆》之上！ 不仅如此，房间内还有不少书画，似乎每一张都蕴含着无穷道韵和哲理。 顿时，白莲童子心头紧张了起来。 如果说只有一张，那还能说是这凡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收获，可有着如此多的墨宝，显然不太可能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 而且每一张都有着如此恐怖的道韵，简直要把人给逼疯！ 这时候，周玄也注意到了白莲童子。 从第六感的感应中，他大致能观察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人形的妖怪……周玄心道这莫非又是一只猴子妖怪？ 难不成是孙悟空的亲戚不成？ 他没有多想，而是笑了笑，对孙悟空和熊霸二人道：“这位是？” 闻言，孙悟空本想出声解释一番，毕竟白莲这厮之前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狂妄至极，他不能确定白莲童子是否真心前来拜师，也有可能只是来探一探太虚天的虚实。 所以孙悟空有些担心师父被白莲的假意欺骗了。 可转念一想，白莲这点道行，又如何欺骗得了师父？ 而这时。 那白莲童子，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师父的面前，并且很努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师父，弟子白莲，诚心求学！” 孙悟空和熊霸顿时懵逼，纷纷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知道这白莲之前还在龙宫的时候，目空一切，对身为西海域霸主的老龙王都颇为不敬，对妖怪们更是不屑一顾。 哪怕当时自己一拳打趴了白莲，孙悟空也清楚这货不可能向他低头。 就是如此高傲自大的白莲童子，竟然恭恭敬敬地给师父磕头行礼，反差实在是太大，让两人深感意外。 毕竟，他们还是更喜欢白莲童子桀骜不驯的模样。 ‘又一个妖怪求学。’ 周玄心中沉思着，这个世界的妖怪，未免也太好学了点。 他其实也没教什么，就是中小学课本的语文知识，还有课外的小说阅读，没想到居然有妖怪不断上门求学。 这让周玄有些感慨。 妖怪求学若渴，反倒是现在的一些学生，只会唱孤勇者，要么游手好闲把事惹。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又一只妖怪入学，周玄心中多了几重考虑。 他现在很明显的感觉到，熊妖对猴妖可谓是言听计从，几乎孙悟空叫他往东便不敢往西。 这在周玄看来不是件好事。 倘若有一天有座下的妖怪要欺师灭祖，这熊怪只会成为帮凶，而不会前来制止，毕竟这只熊妖，几乎没有主见，很容易被人动摇。 他既然能把熊妖哄的团团转，别人自然也能。 所以对此周玄需要防范一手。 别看现在妖怪们都对自己十分敬重，但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周玄虽不太认同这个观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同为人类，黑白二色都打得难分难舍，男女之别都吵得天翻地覆，何况是和人类区别极大的妖怪？ 再者自身的性命安危大过一切，他自然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他人的一念之间。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妖怪们对他非常友好，可依旧不能排除这种危险。 同时他也需要利用妖怪，才能在这座岛屿生存下去。 所以周玄想的是多吸纳一些妖怪作为弟子，并在弟子之间形成派系，以妖制妖，方可达成均衡。 虽说古代的皇帝制衡臣子，用的也是这一套，而且稍不留神就容易玩脱。 像是一些历史爱好者津津乐道的大明，便是亡于党争。 但对周玄而言，不会搞得这么复杂，他最多也就收十几二十个徒弟，而且也不是朝堂之上那种相互敌视的状态，只是让弟子间互相竞争，得到制衡，免得到时候真出现他控制不了的局面。 今后弟子多了，他也管不过来，需要弟子之间相互制衡，平衡局面。 即便有妖怪反叛，也会有其他妖怪站出来，不至于出现他孤家寡人应付不来的情况。 想到这里，周玄便有了收徒的打算。 至于白莲童子，则是心中忐忑。 他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位凡人究竟是不是一位高人，但心中已然信了四五成，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先拜入门下，再细细观察一番。 若这凡人不是大罗神仙，那么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起来吧。” 周玄没有直接表明收徒的意愿，而是问二妖道，“悟空、熊霸，你们二人和白莲是如何认识的。” 在三人进来的那一刻，周玄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毕竟如果真是一位诚心拜师的妖怪，熊霸和悟空应该会相当欢迎才是，然而正好相反，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而是站在一旁。 周玄很快注意到这一点，所以直接出声道。 这里肯定有些猫腻。 “回师父……” 孙悟空心里长叹一声，他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父，便一五一十地道，“之前我与白莲有些摩擦，弟子仗着师父传授的道法，与白莲论道一场，结果自然是徒儿赢了。” 见状，白莲童子也是借坡下驴：“正因欣羡于悟空兄的道法，弟子便特来太虚天拜师学艺，还请师尊收留！” “哦？” 周玄有些意外。 原来双方论道一场，结果悟空赢了。 这也正常，圣人经乃是圣人言，其中蕴含着高深奥妙的道理哲学，白莲跟他辩经辩不过也很正常。 如此就更好了，本就有些矛盾，收做弟子，更方便制衡。 “也罢，你便入我门下为记名弟子。” 周玄微微点头。 之所以收白莲为记名弟子，也是有他的考量。 就周玄自己的观察来看，如孙悟空、熊霸这等山野妖怪，都是没有名字的，而这位新弟子入门之时便被称作白莲，说明他曾经侍奉他主，在那时候取的名字。 既然以前拜入他人门下，如今改投于他，有背叛的前科。 再者白莲与孙悟空有些芥蒂，若是一开始就收白莲为正式弟子，孙悟空和熊霸二人难免会心怀不满。 但记名弟子就没这个麻烦了，白莲并非正式弟子，说明师父还是更看重他们，自然不会引来不快。 而白莲身为记名弟子，与正式弟子间有着名分上的‘阶级’，类似于婆罗门和达利特，通过人为制造代沟，使得双方有身份差距，两边想要联合起来也难。 可谓一举三得。 至于他这个做师父的，只需要一视同仁即可，无需为弟子名分的事情神伤，这是徒弟要考虑的事情。 ……记名弟子。 得知白莲只是在师父座下记个名，孙悟空和熊霸都放心了下来。 他们两个正式弟子就名分上天然比白莲优越一个档次，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当一回事。 熊霸更是心中暗笑。 本来还担心白莲取代自己的位置，没想到反倒成了他的小师弟，这可乐死他了。 反观白莲童子，脸色稍微变了变，很快淡定下来。 一是他并未和佛门切割，本质上还是佛门中人，若是成了正式弟子，倒是成了三姓家奴，显得不伦不类。 他这样的天仙拜入其门下，做记名弟子自然是屈才了，可他本就口是心非，并非真心实意，记名弟子反而恰到好处。 要知道他们西方教的两位开山鼻祖，当年也是玄门的记名弟子。 虽说名分低微，不如道祖座下其余弟子，但终究还是成了圣人，为现如今的天地至尊，不仅不用受玄门约束，还可以自立门户。 这记名弟子，就好比临时工。 师父完全可以对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而徒弟想要离开，也只需要知会师父一声即可，只有师徒道义上的名分，没有师徒因果上的牵连，双方都不需要有什么道德负担。 所以。 这反而成全了白莲童子。 二是白莲在佛门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能之辈，什么太乙大罗，在佛门比比皆是，眼前这位瞎子师父看起来确有些不凡，但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此白莲显得比较淡定，对记名弟子的身份也很快适应下来。 “谢师父成全。” 白莲长长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潜伏进来了，接下来他只需要暗中观察，迟早能找到其中的秘密。 简单的拜师礼后，白莲童子抬起头来，看到墙上的一幅幅字画，感觉每一幅都蕴藏玄奥，更有道韵流转。 粗略一眼看去，只觉得有无数感悟纷至沓来，涌入他的脑海，竟让他有种神魂胀痛之感。 恐怖... 震撼… 此人究竟是哪一方大能，为何佛门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白莲此刻，还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这方世界的强者，也有可能创造出这些作品的那位神人隐于幕后，眼前的这位盲人只是其代理人。 所以白莲希望多观察一番，再做定论。 眼前的瞎子虽然气质绝佳，有高人姿态，可他毕竟没有出过手，动用过神通，所以白莲对此保留意见，不立即下结论。 实力，永远是打破妄论的第一准则。 洪荒诸多大能之辈，哪一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一路打上来的。 因此只要这位师父没出手前，他都留有怀疑。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安分守己，做对方的便宜徒弟即可，也看看对方能教自己什么神通道法。 对于白莲复杂的内心，周玄自然不知。 但他能感觉到三只妖怪都各有心思，似乎都有些放不开手脚，虽说他平日里积威如渊，然而平时跟悟空和熊霸相处还算融洽，这两个妖怪不会像今天这般沉默拘谨。 因此周玄知道应该是白莲被收为记名弟子的原因，让二妖不太自在。 周玄确实需要以妖制妖，但师兄弟间若是太过生疏也不好。 倘若双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不利于太虚天的稳定。 凡事需要保持一个度。 他摆摆手，对弟子们说道：“随便坐下，稍等片刻，为师先去煮一壶茶，慢慢讲道。” 三人皆是一愣，师父这房间不大，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这要坐哪里啊？ 要么站着，要么只能席地而坐。 不过也无所谓了。 师父三个月都没有讲道，这次趁着新收弟子，才给他们讲一堂课，这让孙悟空和熊霸对白莲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几分，同时也对师父讲道的内容隐隐期待起来。 从镇狱劲到圣人经，再到行者无疆，接下来又会是何等广大的神通？他们完全想象不到。 只见周玄起身，前去煮茶。 一边喝茶，一边论道，方为人间妙事。 望着周玄的背影，白莲心中暗自思索，在他眼中这位师父就跟凡人一样，体内没有半点法力的流转。 而且煮茶这点小事，竟然亲力亲为，在白莲看来相当不可思议。 要知道佛门那些太乙金仙和大罗金仙，一个个都端着架子，让他们这些大咖去做端茶倒水的小事，真不如杀了他们。 然而就是这种动动指头就能做到的事情，这位盲师父却还要自己一步一步去做。 很难让白莲相信，这是位有着大法力的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