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祖出殡

    即便命格纹路已然稀薄到了极点。

    但身负六阶厄运命格的秦宇，还是很清晰地看出了残留在乞丐老王尸身上的命格纹路。

    【收容汲取】命格。

    此命格顾名思义，代表得是收容和汲取。

    为将死之人完成临终的执念，从而将之顺利送入黄泉，是为收容。

    汲取，则是从中汲取死者的寿命和生机。

    拥有此命格的人或生灵，会伴生在其他人或生灵之侧，并从中汲取养分。

    放在秦宇的上一世，诸如啃老族一类的人员，便是这类命格的具现。

    不过啃老族充其量只是此命格的本命格，只会害了至亲之人。

    还达不到【收容汲取】的强度。

    而【收容汲取】虽然也是四阶，但每一次进化，都会沾染无数因果，伴随无数无辜人命。

    而且以秦宇的判断，此命格能覆盖整个老鸦村，将所有村民视为鱼肉。

    其命格强度的影响范围，却是超过了六阶的【忌神恶煞】。

    且还能通过特殊手段隐匿命格纹路的存在。

    “这厮倒是狡猾。”秦宇端详着乞丐老王的遗容，心里暗暗想着。

    本以为区区老鸦村，就算是有邪祟作祟，充其量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现在看来，这【收容汲取】命格的命主，却是比傅鸿子还要狡狯和狠辣。

    “【收容汲取】命格的最大好处是汲取其他命主残存的寿命和生机。”

    “所以拥有此命格的人，其寿命肯定不会太短。”

    秦宇缓缓盖上棺材盖，转过身却见老黄脸色惨白，正扶着义庄内的一根柱子，不住地打颤。

    “老黄！”秦宇闪身过去，细细一看。

    却见老黄身后黑色气韵不断加重，生机犹如水流一般缓缓外泄。

    原本矍铄的精气神早被抽空，脸上、身上的皱纹层层叠叠，除了早就苍白的须发，连眼睫毛甚至是汗毛都变成了白色。

    “秦……秦真人……您之前说老黄我……我能活到七老八十……”

    “嘿嘿嘿……如今看来，似乎不行了……”

    老黄喘着粗气，极度虚弱地露出惨笑，眼里的求生欲望也在逐渐褪去。

    秦宇轻轻扶住他，道：“贫道说你能活到七老八十，那就是七老八十。”

    说着，【忌神恶煞】命格缓缓流泻一丝厄运，包裹了老黄的灰色命格纹路。

    老黄和村里很多人一样，命格都叫【众生】。

    属于尘世间最普通的命格，命格强度不强，很快就被厄运浸染，化为沉沉的黑色。

    不过这黑色气韵却和【收容汲取】命格不一样。

    一个是厄运，一个是汲取。

    两种相同属性，却不同宗的命格气韵瞬时在虚空中遭遇。

    来自【收容汲取】命格的黑色气韵瞬间被厄运压制。

    吧唧！

    义庄内部的房梁上，忽然落下一只脚滑了的老鼠，重重砸在老黄头上。

    老黄一声闷哼，伸手去抓。

    那老鼠却“吱溜”一声，滑腻腻躲开，钻入老黄的衣领。

    “哎哟！”老黄脸上顿时恢复了一些血色，惊慌大叫之间，伸手去和老鼠周旋。

    与方才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厄运虽然能够驱散【收容汲取】的夺命命数，但以老黄的身板，恐怕会被厄运整死……”

    秦宇看了一眼老黄，若有所思，“必须在这些人没有全部老死之前，找到【收容汲取】的命主，此事可解。”

    “果娃！”

    “果娃你醒醒！”

    “哎呀！宝红也不行了！”

    “宝红你醒醒啊！”

    这时，义庄外又传来一阵嘈杂且急切的呼喊。

    老黄刚好将老鼠驱赶出去，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向门外冲去。

    却不料没看清门槛，直接被门槛绊倒，身形直勾勾向门外飞出，摔了个狗吃屎。

    秦宇只是略微宣泄了一丝丝厄运。

    【众生】命格便没有丝毫反应之力，厄运不断缠绕，无法隔绝。

    秦宇摇摇头，闪身出了义庄。

    却见义庄门之外，先前跟着的几位村民中，有两个赫然躺在地上。

    同样是须发皆白，身上肌肤像树皮一样粗糙没有光泽，沉沉的死气萦绕在两人身上，久久不绝。

    “果娃……宝红……”

    “呜呜呜……这两小子才刚刚二十出头啊……为何会这样……”

    “别让我这白发人送黑……不……别死啊……”

    老黄不顾身上泥土、嘴里的血水和断牙，爬到了两人身前，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其余几个面容苍老、气喘吁吁的村民也是面容枯槁恐惧，蹲在两人身旁，无助地看着，对此束手无策。

    果娃和宝红都是老黄的孙子辈。

    乃是老鸦村的精壮和未来。

    但此刻，这两个小伙子就像是一瞬间过完了一生，到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秦宇闪身过来，再度暗中宣泄出一丝丝厄运血水。

    六阶厄运命格的气韵，快速驱散了纠缠在果娃身后的灰白命格纹路上。

    果娃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老化的过程骤然停止。

    不过宝红却在秦宇利用厄运解救之前，便已经气绝身亡。

    灰白气韵快速消散而去。

    随着生机和寿命的断绝，宝红原本胖乎乎的身材，顷刻间就像是被抽干了肌肉和血液。

    变得瘦骨嶙峋，犹如干尸。

    “宝……我的宝红啊……”

    “你死得好惨呐……”

    老黄见状，顿时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

    身侧的其他白发苍苍的村民，也都是各自叹息，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歹毒的命格纹路！”秦宇眉头一皱，旋即又散出几道厄运，将周遭的几位村民全部护持在厄运之中。

    厄运之下，虽然会倒霉，但还不至于立刻死去。

    以这几个村民现在的状态，若是不加以搭救，很快就会老死。

    “你们几个，帮老黄先将尸体抬进义庄安顿，所有人不得离开贫道二十丈。”

    “否则你们都有死亡的危险！”

    秦宇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周围的村民。

    村民们还沉浸在死亡的气氛中，俱都抬起迷惘的眼神看着秦宇，对此却是无动于衷。

    老黄哭喊了一阵，忽然想起了方才的境遇。

    明明自己已经感到了大限将至，快要死翘翘了，结果秦宇好像挥了挥手，他便恢复了生机和气力……

    “秦真人有救我们的法子！快！按照真人说得办！”

    老黄赶忙止住伤悲，颤悠悠站起来，指挥着身旁的村民。

    大家一起将死去的宝红抬入义庄。

    略微安顿后，秦宇将老黄叫到身边问：“黄掌柜，老鸦村周边有没有寿命绵长，受大家尊敬或者爱戴的长者？便是大家称尊道祖的那种存在。”

    【收容汲取】命格存在的终极目的，便是汲取寿命和生机。

    此命格的命主自然很长寿。

    尤其是那种大家族中的老祖，动辄活过一百多岁，超出大多世人的存在。

    正是此命格的最佳命主。

    老黄还沉浸在丧孙之痛中，闻言略微有些失神，好久才回过神来：

    “这老鸦山周围四乡八村，人口数万，年岁超过九十的也是大有人在。”

    “不过若说是称尊道祖的，那也只有两位。”

    秦宇听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哪两位？”

    老鸦观虽然也在这四乡八村中，但毕竟是道门清修地。

    仙凡毕竟有别。

    秦宇的前身和师父道竟两人，其实对周围村落的情况都不是很熟悉。

    老黄道：“这第一位，乃是清水村的彭家老祖，据说此人已经有一百二十岁，历经大周三位皇帝，其祖更是大周中宗麾下的战将，为稳固边疆立下汗马功劳。这彭家老祖先前也是大周的股肱之臣，后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这方世界，修炼和修行昌盛。

    一般的修者，如果修为能达到八境以上，寿命便能超过一百岁，实力强悍的，活到二百岁也不在话下。

    但修为若是达不到十境，却活不到三百载。

    这是天道对这方天地的束缚，同样也是万物生灵必须遵循的法则。

    听老黄所言，这位彭家老祖应该是一位武者。

    “这位彭家老祖修为几何？”这时，秦宇打断老黄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黄想了想，而后摇头道：“彭家老祖那么大年岁了，告老还乡之时，我老黄还穿开裆裤呢……所以只知道他是武夫，却不知修为几何。”

    秦宇微微点头，道：“继续说，另外一位是谁？”

    “这第二位，乃是西流庄的西门老祖，此人和秦真人一样，曾是一位道士，早年间曾南下游历，后来还俗回到西流庄，繁衍下西门一脉子嗣。”

    老黄一边想一边说：“不过西流庄距离老鸦村实在太远，老黄我只知道西门老祖似乎已经有一百三四十岁，因为他是曾是道士，所以从来不过大寿，四乡八村也无人知道他到底是多少岁。”

    道门修士，曾南下游历。

    在大周地盘上，没有一定修为肯定是寸步难行。

    这位西门老祖定然也有修为在身，但到底修为几何，老黄也是不知。

    秦宇定定听完，皱起眉头微微沉思，而后道：“依你所言，清水村似乎离此地最近？”

    老黄点点头道：“过了老鸦村、富林村，再转几个山头，便就是清水村了。”

    “那咱们便去清水村一趟。”秦宇面无表情地道。

    早知道这么远，就将黑驴骑来了。

    说罢，秦宇转身向老鸦村北方行去。

    “快快快！速度跟上！”

    老黄虽然不明就里，但秦真人说绝对不要离开他二十丈内。

    这可是铁律。

    老黄连忙招呼几位苍老村民，跟上秦宇脚步，向清水村进发。

    众人走了一会儿，还未走出老鸦村，却都是年老体衰，难以承受路途颠簸。

    老黄便向秦宇提议，回家套了两辆牛车。

    这才拉着众人走出老鸦村。

    翻山越岭地跋涉，进入清水村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牛车刚刚来到村口。

    坐在牛车上的秦宇便看到了一行披麻戴孝的村民，浩浩荡荡从清水村中走出。

    “嘶……这是出了丧事啊，真是晦气。”

    西京周遭的风俗是晚上出殡。

    一般坟地比较远的人家，都会选择在傍晚出行，好按时下葬。

    老黄见状，顿时眉头皱起，嘴里嘟囔着，而后调转车头，向道路一侧避让。

    其余村民也是刚刚见识到死亡，都低下头去，不想再看。

    呜哩哇啦如泣如诉的唢呐声不断飘来。

    招魂幡和哭丧棒高高挑起来。

    走在先头的几位村民，身穿重孝，步履蹒跚，白发苍苍，不时低头抹泪，手中各自拿着出殡的物事。

    队伍犹如长蛇，很快就和秦宇等人擦身而过。

    白皑皑的孝服中央，是一副由六匹马拉着的巨大棺椁。

    棺椁之旁，则是十来位扶棺之人。

    扶棺人中的其中一位，孝服之下鼓鼓囊囊，赫然是穿着重甲。

    视线快速定格，秦宇发现此人重甲的肩头，赫然绣着几个小小的金字：镇邪司。

    “这人竟是镇邪司的，看起来官职不高，应该是镇邪使一类的吏员。”

    由此，秦宇视线又在其余几个扶棺人身上瞅过。

    发现这些人都自带气势，隐有上位者的不容侵犯之意。

    这棺材里躺着的，显然是身份不凡。

    除此之外，秦宇还发现这一行出殡之人，除了那十来个扶棺之人，其余都是面容苍老的老者，竟无一个年轻人。

    “难道是……”秦宇心里蓦地一动，转身对老黄道，“老黄，你去问问他们是为谁出殡。”

    老黄小心翼翼从牛车上下来，生怕再摔倒或者崴脚。

    很快去往出殡队伍的后方，找了个面相老实的老者，两人一番攀谈。

    而后，老黄飞快返回，脸色有些难看地道：“棺材里躺着的正是彭家老祖……就说这出殡的规格怎么这么高……原来是彭家老祖死了。”

    众村民听了，都是略微一惊。

    彭家老祖可是活在他们儿时梦里的存在，不想竟然也魂归天外了。

    “彭家老祖……”秦宇微微颔首，目送着出殡队伍走远，若有所思。

    “秦真人，那我们还进村去吗？”老黄上了车，拿起鞭子准备驱赶黄牛。

    秦宇摆了摆手，忽然眉头一皱道：“先不进村，跟上出殡队伍，贫道再看看！”

    老黄不知他为何如此急切，但还是催动牛车，向出殡队伍赶去。

    不多时，牛车跟上了出殡队伍的后沿。

    秦宇目中紫色魔气氤氲，【忌神恶煞】命格兽顷刻间红芒大开，目光锁定那只尊贵的黑色棺椁。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