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撤离

    潮湿而遍布鱼腥味的实验室内，

    一位需要以「旧制时历表」来计算其生命周期的古老存在，忽然感觉到一阵来自身后的窥视感。

    #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被送过来了吗？#

    停下正在书写的须状手指。

    转动头颅，

    其颈部的鱼鳃略微张开，透过鳃隙，仿若能视见一片填满着诡怪鱼类的海洋世界。

    就在祂扭过一张无法以肉眼解析、难以用文字描述的病态面容时，

    噗~

    位于他身后的实验罐体内，一颗小如米粒的鱼眼炸裂破碎。

    窥视感也不复存在。

    然而，

    像这样的细小鱼眼，在这一个罐体间还有成千上万。

    祂并没有当回事，继续投入到重要的数据记录工作中。

    ……

    【视角切换】

    聆听着来自大海间的史诗音乐，

    窥视着远超理解概念的可怖背影，

    易辰几乎在瞬间丧失对意识的控制权，就连视野都无法移动……如同鱼肉，任由宰割。

    视野画面中，

    眼前正在记录数据的未知存在，似乎察觉到他的窥视，

    缓慢转头

    这样一个平常的行为，却在易辰心间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这种最古老、最原始的情绪好似一双大手，死死捏压着灵魂，随时可能完全撕碎。

    转头的过程就好像死亡倒计时。

    关键时刻，

    意识间传来熟悉的糅合杂音，

    『威廉，醒醒！』

    声音到来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牵引感，

    嗡！

    易辰的意识体在此刻挣脱束缚，抽离布满着鱼鳞、充满着腥臭味的深渊。穿梭于时间与空间的狭缝，回归绿湖之间。

    重新睁眼时，

    他已经回归熟悉的肉体。

    身处昏暗的湖底深处，

    作为「监视者」的巨眼已被完全吸干，像是一只排空的气球，毫无生色地躺在湖底。

    完全饱食的小葡萄已回归，匿于皮肉之下，处于一种较为古怪的孕育状态，只留下一句话。

    “接下来……我需要一段比较长的休息时间，除非遇到死亡危机，不然别叫我。”

    话音结束，

    意识间的连接被削弱至1/10，只能感觉到肉球位于腹腔处，进行着微妙的孕育与成长。

    然而，

    绿湖镇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巨眼只是一位「监视者」，

    它的死亡只是让镇民们挣脱链枷，变得更加自由……遭到「鱼鳞病」感染的镇民们，活性可是丝毫不减，甚至可能变得更加疯狂。

    也在同一时间，

    徘徊于绿湖间的人鱼纷纷看向湖底的陌生个体，注视着这位未被感染的生人……本能驱使着他们快速游来。

    数量之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逃脱空间！

    危急时刻，

    一道白影撞进湖面，速度快到没有任何生物能看得清。

    白光掠过鱼群。

    两只强而有力的尖爪，直接扣进易辰肩膀间的血肉，卡进骨缝~

    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

    一阵超乎想象的牵引力传达而来，直接将他拽出湖底，沿途试图阻拦的人鱼均被某种隐藏的风刃撕碎，无法阻拦。

    哗！

    湖面溅起大量的水花，

    易辰被整个拽出，近地飞行，

    最终被扔至【绿荫旅店】的后门口。

    啪！双手撑墙，勉强着陆。

    易辰连忙仰头看去，

    这才看清楚救助自己的，居然是一只白羽猫头鹰。

    还没来得及道谢，对方已经飞走。

    也在此刻，

    老板打开后门一把将易辰拽进旅店。

    老板脸上那对暗淡的眼瞳在此刻变得清澈起来。

    “你……真的做到！卡黛西，赶紧带威廉先生去地下室养伤。”

    “知道了！”

    一袭白裙、身形消瘦的妹妹，很轻松地将易辰扛在肩上，

    沿着暗道抵达地下室，

    妹妹拿来一些干毛巾，细心为易辰擦拭着身体。

    很意外的是，

    在湖泊间浸泡了这么长的时间，

    身上的服装居然没有浸湿，只需擦掉表面残留的水渍便焕然一新。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被猫头鹰贯穿的肩膀，伤口间流进了少许湖水……

    卡黛西先用毛巾擦了擦，

    忽然贴上冰冷的嘴唇，

    用力吮吸~

    血液及混在其中的湖水被全部吸出，感染阻断。

    “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了~我上去拿点好吃的，你在这里等着哦。”

    妹妹离开，

    易辰独自坐在地下室的一张椅子上。

    这趟湖底冒险虽说没有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不怎么好，

    萦绕不断的耳鸣、

    略感肿胀的颅腔、

    以及时不时在大脑间闪过的深渊实验室、

    不知不觉间，

    一缕鼻血竟流了出来，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差点让易辰摔下椅子。

    “精神入侵带来的后遗症吗？

    我明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依旧中招……后续也是完全依靠着小葡萄，才总算杀掉【监视者巨眼】。

    而这样一颗散布鱼鳞病、统御着绿湖镇的巨眼，只不过是实验室间的一粒小型产物。

    现在的我太过弱小，

    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着成长与变强的方法，而组织中或许就有着这样的方法。”

    于湖底间历经生死后，

    易辰并没有因此恐惧，

    反倒是刺激着他对世界的探索欲，迫切想要让自身变得强大，从而去探知更多东西。

    这时，

    卡黛西端着一碗特质的鱼汤来到地下室。

    浓稠、

    冒泡、

    黑色、

    各种像是受过辐射的鱼头挤占在汤碗间、

    这味道就像一条溺死在洗脚盆里的臭鱼，持续一个星期都没人发现。

    “这是哥哥他特别准备的，说是你如果能活着回来，这份鱼头汤会提供很大的帮助。”

    “好……好的。”

    接过这看上去几人份的大碗鱼汤，

    试探性地用手指触碰黏稠的汤体表层，

    确认体内植物没有排斥的情况下，

    一手捏住鼻子，

    一手端着汤碗向嘴里猛灌，

    随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始终萦绕的耳鸣声居然慢慢减弱，颅腔的肿胀感也逐渐消去。

    “好东西！”

    就在易辰感叹这种异域美食的神奇时，

    雄浑嘹亮的声音由上端传来，渗透旅店的建筑隔层，清晰传到易辰耳中……整个小镇也都能听见这股声音。

    “所有考核者请注意。

    请以最快速度赶往小镇的东侧出口，组织的马车会在那里等待你们，限时【十分钟】。

    一旦超过时间将被视作考核失败。”

    “考核提前结束了吗？”

    听到消息的易辰直接立马来了精神，

    重回旅店。

    绿荫旅店位于小镇南侧的出口处，距离集合的东侧出口相隔较远……想要穿梭完全失控、暴乱的小镇，有着较大的风险。

    更别说，小葡萄正处于特殊状态，难以提供视觉上的协助。

    “威廉先生，你想要去的东侧出口，要么需要穿过市中心，要么需要绕湖。

    路途凶险，我们送你过去吧。”

    “会不会太危险？如果有组织的人员在东侧出口，可能会对你们出手。”

    “只要不太靠近，应该没问题的。”

    易辰没有拒绝，他的确需要兄妹的协助。

    采用类似的手段，

    伪装‘尸体’，平躺于木板车上，由兄妹推往东侧入口。

    因镇中心存在着完全蜕鳞的危险病者，选择绕湖而行……全程没有任何阻碍，没有镇民会怀疑兄妹俩这样的高等存在。

    待到勉强能看到马车的轮廓时，兄妹俩也停下脚步。

    分别前夕，

    考虑到即将踏上‘祛病’的道路，

    今后如果再见，立场就可能完全不同了。

    只是默默给予一个拥抱，并没有说‘再见’之类的词语。

    不过，

    与老板拥抱时，对方轻轻拍着易辰的后背，贴在耳畔轻声说着：

    “快点离开这里吧~威廉先生……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类，甚至与其他人完全不同，或许你真的有机会去治愈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如果有机会【再见】，

    请一定不要迟疑，杀掉我们。”

    易辰没有回话，

    只是与老板对视了一秒钟，立刻转身奔向集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