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皮
“修道者，当敢为天下先，独步江湖路，虽千万人，吾往矣！” ——文引 我叫李清风，是个茅山道士，走遍大江南北，经历了无数离奇鬼事。 我出生在鬼节，天生阴阳眼，是个百鬼送子的阴命，这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九岁那年，为了看社火，我去了爷爷家。 爷爷家庭院竹丛下有一口井，幽深幽深的，白天站在井口，能感觉到扑面的冷气。 正月十五晚上，月亮又圆又亮，看完社戏跟着爷爷回家，刚一进大门，我就听到水井里有怪声，好像有人在故意晃动井绳，井底的木桶在波荡似的。 爷爷眼神不大好，耳朵又背，还没发现异常。 我心里好奇，到底是谁呢？ 我蹬蹬蹬跑到庭院，往井底一看，顿时乐出了声。 只见井底笼罩着一片白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穿着红肚兜，头上扎着红头绳，正张着嘴往上喷水。 “咯咯咯，爷爷，井底一个小meimei在喷水呢！”我指着水井笑道。 爷爷估计还没听清我的话，见我往井里指，慢悠悠走过来，往井底看了看，脸色大变，两步冲到我跟前，一把抓起我就往阁楼上跑。 爷爷对奶奶说了几句，奶奶脸都绿了，直接将我塞到了二楼神案下，命令我天亮之前不许出来，不听话割了我耳朵。 外面是爷爷的咒骂声，还有奶奶念经敲木鱼的声音。 我奇怪，爷爷奶奶这是怎么了？ 许久，传来一阵阵的怪声。 吱哇……吱哇……吱哇…… 那声音像杀猪似的，太吓人了。 闹了大半夜，我躲在神案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一亮，爷爷叫来了李神婆，在阁楼下摆了法坛，烧符点香，撒米作法。 爷爷杀了老狗，盛了半盆黑狗血，全部倒入了水井里面。 老爸老妈，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许多亲戚都赶到了爷爷家，一起动手，拉土运石，填埋了水井，挖掉了井圈，这还不算完。 爷爷在井圈三尺深的地方，压了一块大磨盘，盖上红布，填平后，用水泥砖石砌筑，这才息事宁人。 李神婆给我灌了一肚子符水，整的我躺了两星期才缓过气。 奶奶念着佛号说：终于给封住了。 我年幼无知，问奶奶封住了什么？奶奶神神秘秘的，竟然还不肯告诉我。 长大后，才知道自己是阴命，天生阴阳眼，见到的那女娃根本不是人。 上课学到秦观的《满庭芳》：“西窗下，风摇翠竹，疑似故人来。”一阵后怕，心说她可千万别来。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这话太他娘的对了。 初二暑假，去老家看望爷爷奶奶，怪事再次发生了。 那天夜里下雨，外面风很大，竹子被吹的沙沙响。 我躺在床上用手机看小说，听到阁楼走廊有脚步声，以为是爷爷。 但那脚步声，却在我房门口来回走，这让我感到奇怪。 起身往门缝里一瞅，差点儿没被吓死，只见红衣女子站在门外，直接和我对上了眼。 我当即怪叫一声，惊动了隔壁的爷爷奶奶。 奶奶耳朵好，隔着墙问道：清风，有么子事儿？ 我急忙告诉了奶奶，爷爷奶奶很快来到了我门口，敲开了房门。 爷爷询问后，沉默不语，半天才叹息道：因果循环，报应啊！ 奶奶推了一下爷爷，使眼色道：老头子，你赶紧想想办法么？ 爷爷沉思片刻说：我明天赶早走一趟，找老不死的来，将那女娃送走就是了，唉！ 奶奶脸色煞白，闷声问爷爷：难道非得要找他来不成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呢？ 爷爷摇摇头说：这事我办不了，李婆婆也办不了，只能找他来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奶奶叹息一声说：都是命啊！咱家运道咋就这么背，莫非‘它’要来了么？ 爷爷挤挤眼，示意奶奶别说了，奶奶点点头，掖着藏着什么，让人心生狐疑。 老不死的是谁？ 我心里一阵疑问，问了爷爷，他却瓮声瓮气地说：不该问的别问，反正不让你死就是了。 嘚嘚嘚…… 木鱼敲得嘚嘚响着，爷爷奶奶守在房门口念着经文，硬是折腾了一整夜。 转天一早，爷爷出去了半天。后晌时分，家里来了一个戴斗笠的怪人，蒙着脸，白发低垂，白眉毛，眼睛分外清明，是个神秘老人。 神秘老人给我捉了脉，看了一下我的眼睛，沉声对爷爷说：“天生阴阳眼，虽然封住了，但还是很邪性，待以后有缘，可以开茅山阴阳眼……” 爷爷摆摆手说：得，你就不要说了，反正怎么也都不能让他再走祖宗的老路，这其中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神秘老人唉了一声，低下了头，好像很是遗憾，也不再言语。 那时候年幼，我也不怎么懂，反正就是害怕。 神秘老人给我眉心点了朱砂，然后又烧了黄符，我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夜里，爷爷奶奶和神秘老人都在院子里，让我呆在房里别出去。 其实，就算他们不说我也不敢出去，打小就留下了阴影，对那女人实在是害怕。 后半夜，我爬在桌子上打盹，听到一声凄厉的女人怪叫，打了一个激灵，当即睡意全无。 将阁楼的小窗拉开了一个缝隙，往下一看，只见神秘老人手中拿着一把木剑，踏着诡异的步法，绕着水井所在的地方转着圈，那片地方起了白雾，凄厉的怪叫就是从白雾中传出来的。 神秘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将一张黄符甩到了白雾中，很快白雾消失了，那女人的怪叫随即消散。 爷爷奶奶上前问：怎么样了？ 神秘老人点点头说：度走了，放心吧！ 神秘老人自打来家里，一直戴着斗笠，脸上蒙着黑布，施法后没有停留，便直接离开了。 自此以后，我没再遇到怪事，日子也过的安稳了不少。 不过，我心里一直好奇，那戴斗笠的神秘老人究竟是谁？ 直到有一次，爷爷喝醉了，我才知道那神秘老人和舅爷有关系。 奶奶去世了，爷爷一个人住在红水村老家，我买了一些东西去看望爷爷，没提前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 进了院子，还是老样子，阁楼阴森森的，有窃窃私语声。 我心里奇怪，上了楼，听到有女子的声音，还有爷爷的叹息声。 “怪了，老不死的难道还找年轻姑娘解闷？”我嘀咕一句，蹑着步子上了楼，来到爷爷的房门前，侧耳一听，里面果然有女子声。 我往门缝里一看，屋子里好像笼罩着烟气，爷爷对面坐着一个女子，看不清容貌，但却非常美丽，声音很是好听。 我骂了一句娘，心说老不死的，真是老牛吃嫩草，太缺德了，一把年纪还抢占稀有资源。 这一激动，脚下发出了声响，惊动了爷爷。 “谁？”爷爷问了一句。 我没有回答，悄悄退回了走廊口，然后假装往房门走，叫道：“爷爷，我来看你了。” “哎哟！”爷爷惊呼一声，然后就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还打碎了茶碗。 开了门，只见爷爷一脸通红，醉醺醺的，我往房里看了看，奇怪，那女子怎么不见了？ 进屋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女子，心想难道自己产生幻觉了？ 见爷爷醉了，我开始套话，想问问之前的神秘老人是谁。 老家伙颠来倒去的，全是醉话，也没说清楚神秘老人的身份，倒是套出了舅爷秘密，舅爷竟然是个茅山道士。 爷爷醉醺醺地说：我不想当道士，谁都别入茅山道，老不死的，给老子茅山秘法，老子还看不上呢！嗝…… 按照爷爷的说法，多年前有个老道给了爷爷和舅爷茅山秘法，爷爷死活不学，而舅爷似乎入了茅山道…… 那天，听爷爷讲到这里，我急忙打断问：爷爷，茅山秘法呢？ 爷爷猛然清醒了三分，一瞪眼道：小崽子你要干嘛，送人了！ 爷爷有一个神秘的铜匣子，就藏在衣柜的暗格里，我也是一次偶然才发现的。 见爷爷出去上厕所，我打开暗格拿出了铜匣子，心想里面是不是藏着茅山秘法。 铜匣子用黄布包了好几层，里面竟然藏着一卷画轴。 我打开画轴，上面是一个女子，眉目清秀，好像古代的仕女图，这衣服打扮，不就是刚才的美丽女子么？ 我抚摸着画卷，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画纸的手感竟然赛皮肤，怪！ 我看着画卷，摸了一把图中女子的胸，心说难道还真有胸的味道？ 这一下，吃惊不小，我心脏砰砰乱跳，那手感，真是太舒服了，妈呀！ 就在这时，画中的女人对我笑了笑。 我手一抖，眨眨眼再看时，画卷恢复了原样，但这手感…… 想起了聊斋里面的画皮，只觉毛骨悚然，难道世间真有这种奇术？ 我卷住了画轴，心里五马六道的，心说这莫不是一张美人皮吧！ 铜匣子里躺着一本薄薄的旧册子，封面写着‘族谱’，第一页是‘民间历代茅山传人名录’： 李庆远，二五六，清虚真人； 李远道，二二五，玉华真人； 李道云，一九六，紫云真人； …… 李正清，零四九，忘川真人 李清风…… 刚看到我的名字，脑后一阵阴风，族谱被夺了过去。 只见爷爷站在我身后，脸色铁青，面目狰狞。 我非常害怕，但没找到茅山秘术又不甘心，于是问爷爷：舅爷去哪里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心想舅爷是茅山传人，有时间咱也学一手，在人前显摆显摆不是？ 让我没想到的是，爷爷发了疯一般，红着眼，一个耳刮子将我扇翻在地，厉声骂道：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