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三章 螳螂黄雀
张春面无表情得斜睨一眼,呆坐不动他倒不是此刻还要摆什么架子,实在是牙口和嗓眼干疼,不想多说话。杨次走到跟前,却先将周边的兵卒打发走远些,四处看了看,在张春身边半蹲下来。 见他那满面凝重的模样,张春心中犯起了嘀咕,不想说话也得开了口。“什……什么事,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将军!还不知道吧,我才接到咱们自己人的加急密报,说大王已召开廷议,对咱们没有攻下襄武很是愤怒,当众表了态要撤了将军你的职务,还让我俩回上邽认罪去!”杨次灰头土脸,声音嘶哑,这段时间以来,也熬得不成人样。 “什么!” 张春既惊且怒,忽的便站起身来,引来一片目光。张春视若无睹,狠狠地擤了一把鹰钩鼻子,龇着牙道:“我为他出人出力,要死要活,受了这多大的罪!怎么,些许不如意,便要撤职拿办?好好,真是个好主子昂。” 抬眼望了望襄武城上那让他无比憎恶又再也难忘的身影,张春忍不住怨念不止:“这个吴夏,当真是铜豌豆一颗,嚼也嚼不动,砸又砸不烂。我看他也伤的够呛,但始终就是不死,也是奇了。如今硬生生把老子拖在这里,让人郁闷。” “还有,听闻阴平的陇西军余部,整合了兵力,被高岳领着已经大举北上,打算反攻我们。临洮的王连,不是才发来求援信么,他是咱们自己人,不好置之不理,只好派去了四千人助他,明确告诉他无论如何也得顶住。我在这里,襄武又打不下,还要分心去防备南边,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陈安又要来凑个热闹,老子还真他妈够衰的。” 杨次拉了拉张春,张春兀自发着满腔牢sao,僵着身子,将杨次的手直甩开。杨次急的连连跺脚,也直起身来,凑近了又道:“将军,先别管他,我还没有说到重点哪!大王已经指派了一人,前来代替你出任全军主将,那夺职问罪的诏书,也是令此人一并带来,并要当众宣示,再将你我都押解回去。” “妈的,老子绝对是流年不利,这两日连平西将军的大印,都不知搞到哪里去了就是找不到,现在坏消息又一桩接一桩,太晦气!呸,哪个敢来代替老子?胡崧吧?别看他是个镇军将军,老子根本就……” “什么呀!没有胡崧的事,是陈安!” 陈安二字,硬生生的将张春的话,堵在了嘴里。他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可是见杨次坚定的点头表示绝没有弄错,张春面上,红转白白转青,满腔怨愤嫉恨似乎化作了一把利剑,在狠狠得挖琢他的心肠。 “陈安已经被越级提拔为讨逆将军,大王又拨给了他五千人马,如今正在半路上,不日就要抵达襄武城下。将军,咱们怎么办?” 不待杨次来拉,张春已然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消息,便是火上浇油,让他的牙疼更加发作起来,忍不住重重的拍击脸颊,似乎能缓解些许。 “我们跟随王爷多年,不说功劳,苦劳也是无数吧。今日却一旦翻脸,实在是令人寒心。放着旧部不信任,却一心提拔陈安这种半路投靠的人,真是让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再说陈安那小贼,狂妄无礼,一向不买老子的帐。”张春瞪着发红的眼,喷着粗气,“如今爬了上来,更是小人得志,一定会当众狠狠地折辱我们。一想到这,老子就寝食难安,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来,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 杨次连连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一脸的沮丧惶急。 张春厌烦的横了一眼,喘着气暗自琢磨对策,片刻,他转了转眼珠,问道:“陈安要来,这边还有那些人知晓?” “只有我一个,得到密报后,我就立马来报知将军,所以,本军上下,目前再无第三个人晓得。” “好!既然这样,那么咱俩也算是毫不知情。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么。” 杨次眨了眨茫然的眼,脑中思索不已,突然叫道:“将军是指当初陈安刚刚投奔大王那次廷议之后,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他右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张春警惕的迅速四下扫视,见无异状,方压沉了声音低斥道:“小点声!不要一惊一乍的,既然事情如此,咱们就决不能坐以待毙。找个靠得住的,迎头摸过去,找机会将陈安一刀做了。陈安死了,还怎么来替代和押解咱们。一了百了,不就最好?” “可是万一事有败露,或者大王怀疑……” “听我说。事成之后,立刻杀人灭口,怎么会有败露?大王就算怀疑,那时刺客遍寻不着,陈安又已死,而且人也不是在我们这里死的,明面上咱们是从头到尾一无所知。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们干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万一日后……” “你怎么那么多可是?男人做事,怎么这般瞻前顾后!日后再说日后的话,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就是。再说眼下,也只有这么一条应急的法子,将这道坎给迈过去。难道你还当真老老实实等那姓陈的过来,然后把咱们羞辱一番后捆起来押解回去,像落水狗般再被当廷问罪么?”
杨次咬着牙,面色变幻不定,片刻重重一拍大腿,恶声道:“好!一不做二不休,他不仁我不义,干他娘的,咱们在细节上再多琢磨琢磨,别功亏一篑才好。” 两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起来。但是他们哪里想到,身后一里多开外,某座诨名老鼋背的土山上,向阴处的乱树林中,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人无声马无息,沉默肃杀的藏身在此。一个昂藏大汉,身躯雄阔,却弯着腰隐在一颗老树桩后,时不时探出头朝山下探望。顺着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看去,远处山下却赫然正是围在襄武城边的张春所部晋军大营。 “周都帅,可要再派人去接应么?” 一个校尉,凑近了那大汉,压低了声音道。那大汉转过头来,正是陇西求死军都指挥使、虎贲中郎将周盘龙。这支军队,也便是陇西军中头牌精锐——求死军。 思忖片刻,周盘龙摇摇头道:“不。主公既然严令我等在此静候,便要坚决执行命令。主公身手过人,且经验丰富,方才只不过是独自下山,要悄悄近前查看敌军态势,又不是单枪匹马跳出去厮杀,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咱们先等着便是。” 一个时辰前,高岳亲率求死军,从新兴城一路疾行西来,将至襄武时,便转而先向山中隐藏起来,居高临下一望,整座晋军营盘尽收眼底,何处兵多,何处将寡,基本上就能瞧出大概来。但毕竟距离尚远,为更进一步掌握敌情,高岳便卸去甲胄,稍作改扮,拦住了众人的阻止,也不要人跟随,独自下山溜往晋军大营边界,想再做详细打探。 虽这般说,周盘龙心中也有些焦急,只不过不好在部下面前表露出来,以免引起军心不稳。等到心中开始急躁起来的时候,终于远远见到高岳安然回返,待近了一看,竟然还押着个人回来。 一众人等,都不禁先大大松了口气。高岳却不以为然,前世时候,这般勾当,真正是做的精熟,从来都是有惊无险,毫毛不失一根。但见大家发自真心的关切,当下也很是暖心。 “主公,方才你不在的时候,正巧南边的信使来报,韩将军已经收复临洮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