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藏武阁前的红斑
秦万里脸色一僵，却也无话可说。他的确是为了秦家的整体平稳而动了放弃秦风的心思，虽然站在家主的立场他问心无愧，但作为一个长辈，作为秦风的大伯他又怎么会真的无动于衷？ 相较于其他人的震惊不解，秦初雪则表现得淡定许多。虽然昨日初次听见秦风的想法时，她也被骇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还有些恼怒秦风对家族不够忠诚。但在经过今天这一系列变故后，少女反而觉得，或许秦风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能通过死人窟的话，这个看起来有些不正经，但眼眸深处却常常隐现倔强的少年也许能找到自己真正的道路吧。 是啊，如果能通过…… 秦初雪苦笑一声，暗自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死人窟，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事实上这里并不是洞窟，而是数条各不相通的暗道，从秦家主宅起直通大荒山山腰。据传原本是一伙山贼所建，后来秦家先祖来到这里后着手改建了一番，就让它承担起一个十分特殊的作用。 --死人窟，一入此窟，便如死人。 --前事罪孽，一笔勾销！ 这是刻在死人窟通道口的碑文，也是秦家初代先祖亲手所写。与之后的几代不同，秦家的首位家主极为崇尚武力，他对弟子后辈的教导也是首重力量，其次才是才学人品。他认为在这个世界，有力量就可以拥有一些。无论是金钱、权利、宗门，这些都可以通过力量获得，哪怕是所谓的正义，在力量面前也可以被扭曲。 在一般的家族里，犯了什么事儿就要受什么罚，家主命令一下，就算有怨也得憋着。但在秦家先祖看来，这是极不合理的。可是他也知道一个家族必须要有相应的规矩，因此就照着其他家族定了一份家规，只是除此之外，他还留了条后路，那就是死人窟！ 秦家先祖规定，凡秦氏子弟，只要不是犯了非死不可的大罪，就可以申请进入死人窟。如果他能从死人窟出来，那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家族不会再因之前的罪过处罚他，只会把他开出族谱，从此两方就是路人了。 秦家先祖当初想得很好，能从死人窟里出来的，肯定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这种人出来后即便是被开除出了家族，对秦家而言也是有益无害--作为一个开创了家族的先驱，他对“秦家”这个词看得远比之后的家主要豁达。 如果那人感激秦家为他留了一线生机自然是最好，他日秦家说不定还能抱抱大腿。就算他心中恼恨秦家改天再杀回来，那也没关系嘛。你要是有本事大可以自立门户，甚至是把族谱抢过去。难道除了名你就不姓秦、就不是老子的子孙了？你新创建的家族就不是秦家了？ 听起来好像不错，但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之后的历代家主也不会保留这条祖训至今了。要知道他们对于家族的看重可是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要是每个犯了错的弟子都去死人窟，完全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开出族谱，那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秦家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真正让他们勉强同意而不至于去公然推翻祖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人窟--百死一生！ 秦家先祖的意愿是想给那些资质超凡而又犯了重罪的弟子一条出路，而不是要其他普通人不把族规当回事。因此他在亲自监督改建了死人窟后，将其内的机关按等级分为炼体、纳气、蕴灵、修法四个级别。并且规定，每一位申请进入死人窟的弟子都必须去比自己高一个阶层的洞窟。 举个简单的例子，秦初雪是纳气初期，如果她要进入死人窟，那就必须去蕴灵级的洞窟。而秦风是炼体初期，则应该去纳气级的洞窟。 这样的规矩打消了那些企图借此逃脱罪行的秦家弟子的幻想。试想一下，让一个纳气境的弟子进到一个布满了蕴灵级机关阵法的暗道，这种行为除了找死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从秦家立族以来，数百年间真正闯过死人窟的人连十根手指都凑不满，能从里面走出来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也只有像秦风这种罪不至死但伏罪后又生不如死的人才会有闯窟的想法。 正因为死人窟的凶险，那些了解内情的人大多只是惊讶秦风的大胆，而根本没想过他究竟有没有可能成功。 “先祖曾言，闯死人窟是每一个秦氏子弟的权利，家主不会连这点权利都要剥夺吧？”看着在场众人各异的脸色，秦风面上挂着淡然的笑容，心里却是暗自冷笑。 秦万里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秦风，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秦风又催问一声，这才缓缓点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你所犯的过错罪不至死，因此你若执意要闯死人窟，我也无权阻止……万延，你看呢？”说罢，他把头转向了正和儿子窃窃私语地秦万延。 听见秦万里的询问，秦万延迅速和秦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抚着胡子呵呵笑道：“大哥，祖训不可违。既然风儿能有如此勇气，我们这些做叔伯的自然应该支持。” 顿了顿，秦万延转向秦风，微微眯着眼睛说道：“风儿你放心，只要你能闯过死人窟，叔父保证，秦冉那里就绝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不错，为兄一会儿就会去劝解冉妹，告诉她这个消息。”秦黄在一旁附和。 “那真是谢谢你们全家了。”秦风挑挑眉，语气古怪的拱拱手。随即转向秦万里说道：“既然家主准了秦风的要求，那秦风就下去准备了。对了，我不用回地牢了吧？那里空气有些潮，住了一晚觉得腰酸背疼的……” 看着秦风装模作样扭腰的样子，秦万里脸颊一阵抽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甚至怀疑秦风到底知不知道死人窟的凶险程度，还是说……他打算拖延时间然后逃跑？ 秦万里心里霍然一惊，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太大，其中更是牵涉到数位秦氏嫡系，如果在这时候被秦风逃了，那还真是没法收场。 想到这里，秦万里眼神一凝，看着秦风缓声道：“按照祖训，每一位闯窟的弟子可以有三日准备时间。秦风，这三****就回家去住吧。初雪，一会儿你去药堂取些伤药，为你师弟治一下伤，这几****也不必来我这里，就替我照看一下秦风吧。” 秦初雪轻声应是，看了秦风一眼，就率先离开。秦风闻言嘿嘿一笑，也不拆穿，行了个礼就退下了，临走前还不忘还秦黄一个不屑的眼神。 得意什么！闯死人窟？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 秦黄心中暗恨，但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改变。所幸秦风所选的路在他看来绝无幸理，因此羞恼之余也是暗笑秦风不自量力，竟然试图挑战从未有人成功过的魔窟。 众人各怀着心思，场面一时有些沉默。直到秦万里宣布族会结束，那些普通弟子才纷纷攘攘着四散离开，只是他们口中谈论的都还是今日发生的一切以及死人窟的种种往事。从那杂乱的谈话中不难听出，基本上没人对秦风能顺利闯过死人窟抱有信心。 看着渐渐散光的秦氏弟子，秦万里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那瞬间的消沉让他紧紧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 “冤孽啊……” …… 秦氏主宅地处大荒山山脚，面积巨大，从整体看几乎可以算是一座小城。 走出演武场，入眼所见的就是药堂、法堂、器堂等族堂分列左右。秦风走在诸堂中间的大道上，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心神一阵恍惚，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紧紧的捏了下拳头。 “秦风！你一定能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活的好！” 暗暗给自己打了气，秦风终于彻底放松起来。脑袋不时的左转右转，显然他对于这些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建筑很是好奇。 器堂之后就是藏武阁，与之前的几座分堂相比，藏武阁显然更为古老一些。全木质的三层阁楼色泽暗沉，据说是第一代家主亲自督工所建，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动过，只是偶尔对一些破损处进行修葺。 这座阁楼并不大，甚至比法堂还要小几分。一个看起来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在门口晒太阳，眯着眼人躺在椅子上，长长的胡子却已经拖到了地上，随着午时的微风在地面上扫啊扫的。 秦风本来想提醒他一声，但看看对方那灰不溜秋的胡子就没吱声。 算了，反正已经这么脏了…… 藏武阁门口的地面并不如其他地方那般洁白光鲜，反而有不少地方都透着斑斑红色。秦风知道，那是秦万里特意交代的结果，为的是提高所有秦氏弟子的危机感。而眼前地面上的红色斑痕，其中就有属于自己父亲的那一份…… 下意识的，秦风走到藏武阁前蹲下身，手掌轻轻地在地面上摩挲着。脑海里又再次浮现出那道伟岸男子的身影，秦风突然发现，他们俩还真是挺像的。 “小子，你来拿功法了？” 就在这时，秦风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那长胡子老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揉着惺忪的睡眼瞪着自己。看着对方浑浊的瞳孔，秦风实在不敢保证他是不是看清楚自己了。 还不等秦风说话，一本封面破了半边的小册子就被扔到了秦风面前。 “吶，就是这本了，5个灵点，你上回给了老头子6个，不过我这儿从来不找零，那一个就当你孝敬老头子的了。” 秦风下意识捡起书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头拖着椅子走进藏武阁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脑子还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定过功法。 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秦风翻开了手中的书册，然后他的瞳孔瞬间收紧。看着手中黄纸上那些已经略带模糊的线条和图谱，秦风眉头狂跳，脸上忍不住有些惊喜。 “这是……” 扫了一眼身旁地砖上的殷红血迹，秦风突然有些明悟，站起身弯腰向藏武阁微微躬了躬，然后转身就走。与此同时，苍老的嗓音再次从藏武阁中传出。 “小子，用完了记得还回来，不然5个灵点可不够。” 秦风顿了顿，轻声道：“会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