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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烽烟起战端,将军飞度玉门关(2)

    二人边吃边谈,黄衣跟黄裳说郡内这几年除了又频繁受到匈奴兵的sao扰,其他倒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发生,只是黄裳儿时的同窗玩伴要么随家人避至关内,要么到洛阳求学了,要么在战乱中被破城的匈奴兵所害,二人说到此莫不感慨怆然。

    黄裳又问当年幸存的子允和尚武的近况,黄衣却道:“你还记得白间蜷缩在我饼摊对面的乞丐么,那就是尚武。”

    黄裳记起先前却有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向哥哥讨吃,哥哥还给过胡饼,想不到竟是尚武:“他缘何会沦落到这样境地,尚武当年可是一众伙伴当中读书最用功家世也最好的一个。”

    黄衣叹道:“自从当年那场飞来横祸以后,尚武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这些年就靠乡亲的接济,可如今这世道各人自顾不暇,又有多少精力去照顾他人,所以他就渐渐落到这副田地了。”

    黄裳又问起子允,黄衣更是叹气:“他回家没多久就不见了,后来那个杨大人还找过他几回但都没有结果,再往后杨大人据说调任到了都城洛阳,便没有人再过问子允失踪的事情了。”

    黄裳想不到儿时最好的两个伙伴,一个沦为乞丐,浑浑沌沌,一个踪迹全无,音讯杳杳,不禁生出感慨:当年若不是有幸得遇师伯,真不知此时此刻会是何种境地。此间纵有千般苦也算不得什么了,黄裳将想法告知黄衣,黄衣也是一般心思:“不知你这几年武艺学得如何了?”

    黄裳闻言兴致大起,放下碗筷道:“我演示给大哥看好了。”

    言罢步入院中就势提起院中靠墙而立的锄铲棍煸之类的工具,一一舞动起来。他知道大哥毕竟不是武林中人,太复杂的招式反倒看不明白,于是就借助担摊的扁担呼呼是将出来鬼斧神功最基础的招式,黄衣但见黄裳左一晃右一闪,将一根扁担舞动的虎虎生威,不禁赞叹不已。他不知道黄裳担心威力过猛打坏本就不大的院落,所以只是空使了招式并未加上力道。

    但见黄裳将扁担高高抛入上空,不及扁担跌落,踏步跃起直踏上扁担,扁担经由黄裳如此一踏踩非但不落地反倒向着院外飞去,绕过院落一周才又飞回,黄裳身在半空脚下运力一推将扁担推出,扁担不偏不倚刚好落于先前放置的位置,而黄裳兀自凌空立于上空,稍许才飘然落地。

    黄衣直看得目瞪口呆,见黄裳落地,上前拍起肩膀笑道:“好小子,当真好俊的本事!”

    黄裳颇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这其实算不得什么。”于是将御气而行的道理同黄衣讲述了一番,黄衣虽不能全然明了,但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惊异了。

    两兄弟正自高兴,却听母亲轻轻咳嗽了一声,想是已经醒了,兄弟二人双双抢进内屋,但见母亲已经坐起,原来母亲早在二兄弟谈话时已醒更抚在窗台,看到了黄裳演练的全过程。

    黄裳一眼瞥见窗台布帘放下而袭进的寒风又引起了母亲的病发,想是母亲为了一看自己的表演竟然不顾寒风的侵袭。低低道:“阿娘。”

    黄母欣慰道:“裳儿,我见你使得功夫很好看。虽然不知道因由,但玄老先生是个世外高人,他既然说你适合从事此道,想是有他的道理,看你这般有本事,为娘也自欢喜的紧。”

    黄衣将窗帷封严实,黄裳将被褥掖了掖,黄衣道:“母亲,你想吃什么?我去热。”

    黄母轻轻道:“随便一口热汤就行了,我也是不饿。”

    二兄弟知道母亲不是不饿,只是吃不下,也不多说。

    黄衣出去热汤,黄裳则坐于榻前陪着母亲聊天。黄裳便将鬼谷山生活的情形和趣事讲给母亲听,母亲才知鬼谷山果真如仙境一般美丽,只听得兴趣盎然,精神也好了几分,见黄裳生的愈发俊俏,自然欢喜,道:“玄老先生现在可好?”

    黄裳道:“他现在或许还在外面游猎,他是极少回鬼谷山的,一年在鬼谷山所待时间估计也不足四分之一,我现在的师父是白芨子先生,玄成子先生成了我的师伯啦。”

    黄母听黄裳进鬼谷山后师父易了人,于是黄裳又将当中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又将白芨子教诲的趣事捡有趣的说了些。

    黄母只听得连连点头:“你这师傅当真与一般教书先生大大不同,不过为娘倒觉得他的这教导确实有道理,虽然我说不出对在那里,但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说也明白了。”

    黄裳见母亲认可也自高兴,此时黄衣已将热好的粥汤端进来,黄裳接过热汤,黄衣伸手扶起母亲,兄弟二人便这样一勺一勺喂食母亲喝汤。

    窗外院中寒风凛凛,一墙之隔的小小屋内却是格外的温暖,兄弟二人的孝顺和黄母发自内心的慈爱,令小屋充满了温暖。

    此后,黄裳黄衣兄弟便轮流照看母亲,一人出去卖胡饼,必留一人在家照看母亲。

    黄母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黄裳也难得回家一趟,便也不再催促他返回鬼谷山,任由兄弟二人照料。

    天气渐渐转凉,直到一日半夜,黄裳再次被母亲的咳嗽声惊醒,快速穿衣飞奔至母亲房间窗台问道:“大哥,母亲,怎样了?”

    黄衣在屋内答道:“许是天气陡然又寒了几分,引发母亲咳嗽,我已捂好热汤,炉火也增了几分,不碍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原来兄弟二人见母亲病情愈发严重,医师吕先生也说丹药无济,只有多尽孝心,于是将母亲屋内弄暖和,二人不分昼夜轮流侍奉在母亲床侧,今日正好轮到黄衣。

    黄裳也是刚躺下不多久,听黄衣说没事,母亲也不再咳嗽便放下心,回身之际才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已然被飘落而下的雪花薄薄覆盖了一层,天际小小的雪花还在绵绵不绝飘然而落,原来半夜突然降起了雪,自己兀自不知,难怪母亲又咳嗽厉害了。

    黄裳定定站在母亲窗前凝视无尽上空飘舞而下的雪花,直到母亲屋内不闻动静,估摸着母亲和哥哥都已安然睡去才缓缓步回左侧自己房内,

    行至院中之时忽听远远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黄裳提起内力凝神细听,却听那歌声依稀唱道:

    “山有扶苏,隰有荷花。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歌声飘缈婉转,远远由北面飘来。

    黄裳小时候就时常听到这歌声,尤其是深秋和下雪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太小歌声又多飘忽不定,所以一直没能听清唱的是什么。还直道真如郡内传颂的那样边关战乱太多,是山灵精怪发出的叹息,为的是悼念无数冤死边关的亡魂。如今借助内力终于听清了歌声的内容,不信鬼神之说的他自然不再会相信是什么亡魂哭诉。

    听歌声的方向似乎是由北面长城处传来,黄家紧挨北面城郭,正是靠近长城的方向。

    只是听这歌声如此凄然,似乎是有无尽思恋之情想透过辗转悱恻的歌声抒发出来,似乎是在悼念谁。歌声中唱到了扶苏,难道正是被悼念之人。

    黄裳想起在鬼谷洞中曾看到有对于各地郡县的文献纪录,便捡五原郡的记载看了些,记得上面记载说五原郡最早是由秦时大将蒙恬击退匈奴后开发而成,第一任郡守正是秦始皇长子扶苏,难道这歌声便是对他的悼念么?只是这扶苏死了两百多年了,如今还会有谁记得这位前朝枉死的太子,更会在如此清冷的夜晚,冒着风雪到长城边为他吟诵放歌呢!

    黄裳越想越是钦佩唱歌之人,只想生出想一窥其究竟的念头,但念及母亲终打消此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前最重要的便是陪母亲走完这最后一程。

    但听那歌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至隐没不闻,回顾夜空,只有雪落的声音,便也自回房睡下。

    次日醒来之际,院落四周、墙面、地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黄裳缓缓踏入院内雪地,脚下响起吱呀吱呀的踏雪声,他知道若以他的轻功纵然是绑缚铁铜于脚底也断然不会留下丝毫印迹,只是此时不知为何,他却不想使出丝毫轻功,于是有意隐藏轻功,重重踏入雪地,直到母亲窗前,侧耳细听不闻动静,又折回院中的厨房,这一番穿越院落,一对大大的脚印清晰落于雪地。

    黄裳扫落飘覆灶台的薄雪,开始按部就班准备早食,直到黄裳忙活完,炊烟生起之时,天才真正放亮。

    黄衣裹着厚厚的衣服从屋内出来,见厨房窗台有雾气飘出,知道弟弟又是天不亮就起来,心下很是欣慰,步入厨房与黄裳一起做起胡饼。

    待二人吃过早食,喂过母亲,黄裳挑起担挑出发之际,黄衣突然指着黄裳留过脚印道:“裳,我听你说你学了一套踏雪无痕的轻功,难道是走在雪地没有痕迹,缘何我看你也与我无二致。”

    黄裳知道大哥也是好奇之人,单从字面理解,但也想为其解惑,道:“大哥,我刚才故意不用罢了,你再看还有没有脚印。”

    黄衣这才发现黄裳再走过的地方居然丝毫没有踩陷,雪地一如初装,不禁大奇,只忍不住跟着黄裳又走了一段路程,但是无论它如何仔细细细察看,盯着黄裳的双脚,但见黄裳双脚明明踏上了雪地,可是起脚离开的时候先前踩落之处却无任何被践踏迹象,只如从未被人走过一般。且不说黄裳自己的重量加上稍厚的衣服少说也有百十来斤,再加上数十斤的担重,一起也有二百多斤,可是这般重量压在遇方成方遇圆成圆的厚厚积雪,不留痕迹,怎不叫人称奇,不禁大骇不已。

    黄裳见黄衣一副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禁笑道:“大哥,这只是踏雪无痕最普通的境界,算不得什么的。你快些回家照看母亲,不要再跟着我了。”

    黄衣这才醒悟自己已经离家已远,摇了摇头,返回家中。

    黄裳独自一人在雪地里卖胡饼,往来倒是有些人,买饼的人却愈发的少了。黄裳趁空将几个热的胡饼递给对面墙角的尚武,自从上次黄裳回来之后他便转战了自己的栖身子所,大概也是知道黄裳回来了,不愿见之,也或者是天气实在太冷,他无法再曝露天地间,只好躲回旧日的旧居,但也已经是破烂不堪,空无一物了。黄裳回家道路上来到他家中,跟他说了会话,他也没有拒绝,也不说话。

    这一场雪一下就下到了除夕之夜,黄裳一家三口围着火炉,母亲依然躺卧在兄弟二人打制的塌上,桌上没有太多不同于往常的食物,三人清清淡淡但极为开心的度过了这样一个寒冷与暖意并存的年关。

    三人交谈之际,黄裳又隐隐听到背面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黄衣和黄母却无论如何侧耳总是听不到,黄裳便也不再放于心上。

    直到深夜,母亲渐渐睡去,黄衣招手将黄裳叫出,附在他耳边悄悄道:“郡中识得天象的人说正月雪就将融化。”

    黄裳明白大哥的意思,“下雪不冷,融雪寒!”大哥自然不是突然关心起天气,只是想说明母亲恐怕熬不过开春了。

    黄裳心中的寒意更胜过外面冰天雪地的天气,默然点了点头,径自步回屋内,细细端详着熟睡的母亲,眼泪不由自主如注而下,纵然他比一般的人更为坚毅,经过数年鬼谷山中的熏陶心胸也更为开阔,终究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不及弱冠,便相继失掉父母,对于谁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黄裳坐在母亲床沿整整一夜,次日清晨,果然不再下雪,天渐渐转晴,积雪开始融化,寒意更胜往昔。全家的棉被都已经覆盖在母亲身上,但是依然减少不了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凉。

    黄衣卖完胡饼回来说,听郡中往来胡汉做生意的人说,北边又生灾荒了,匈奴没有吃的,恐怕又要大肆来抢夺了,叫大家都小心些。

    黄裳只顾着照看母亲,并没将大哥的话听进去。

    不久之后的一天,黄衣的道听途说却成了事实。

    这日,黄裳正自和往常一样刚揭开摊准备叫卖胡饼,忽听远近周身均有人呼喊,声声都是道:“匈奴人来了!”

    黄裳一凛:匈奴兵果然来了!但听呼哧哀号声四起,黄裳不及收摊匈奴兵已然风卷残云般破城而入奔腾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