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烽烟起战端，将军飞度玉门关（5）

    黄裳回头仔细打量中间英气逼人的年轻骑士，道：“将军是？”

    那人立定道：“在下卫辽，云中郡长史，是奉都尉杨大人之命前来请黄侠士赴云中郡一聚。都尉大人说近日云中郡有要事，实在无法分身前来亲请，还望侠士见谅，务必赏光。”

    黄裳一听是杨锋也不多问道：“烦请长史大人回去相传，黄裳私事一了，必定前往云中郡拜访。”他不愿在外人面前提及家母和兄长过世之事，是以只将丧事说做私事。

    不想那长史临了还是看出，道：“如此甚好！在下还有要任在身，着急赶回云中郡，恕不及下马悼念，请侠士见谅，节哀顺变！”

    说完旋转坐骑数圈，掉转马头道：“云中郡见，就此别过！”言罢一行人飞驰而去。

    黄裳心道，他如何知道我家中变故，随即明了，是了，自己这副披麻戴孝的装扮，任是谁也是看得出来的，自己心神哀伤之际反倒浑然不觉。又想杨锋素来不拘小节，若非紧要事情，以他的性情必定是会亲来的，又见适才的长史卫辽来去匆忙，看来云中郡必定是有大事发生，难道说北匈奴当真并未离开，去而复返且掉转方向转攻云中郡了。哼，如此正好！他本就打算待二亲丧事完毕还要找匈奴人算账的，虽然此前杀过的匈奴兵不下数十人，始终觉得不够。

    回屋之时，想屋中的尚武也已经听到外面的对话，道：“过几日事情一了，便一同前往云中郡。”

    当晚二人又是一夜未眠，次日找来数位乡里帮着将黄母和黄衣入土为安，一同在黄裳父亲坟墓旁边，击丧鸣鼓，直到下午才各自散去。

    黄裳跪拜母兄之际听到周围隐隐有哭喊声传来，知道都是些失去亲人的边民哭悼亲人。

    尚武道：“裳，节哀顺便。天色已晚，咱们先回去吧。”

    黄裳却不挪身，道：“我无多少时间陪母亲和大哥，就让我留下来多陪陪他们吧。”尚武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嘱咐黄裳多加小心，便独自一人先行回城。

    黄裳静坐三亲坟前，直至深夜，渐渐入定。

    四周渐渐有慑人心魄的飘渺之声飘来，听之丧胆噤声，诡异荒凉。黄裳久在人烟稀少的鬼谷山居住，又负有一身本领，这荒郊野外的情形在他看来并无多大不同，所以对于周身的一切充耳不闻。

    却听一阵轻轻的簌簌之声自远处传来，黄裳不及睁眼便能感到一道人影自眼前闪过。

    黄裳轻轻睁开双眼，但见黑影晃来晃去，既不显身亦不离开。

    黄裳起身左足提起，右足上移，踏步而起之际，那黑影才缓缓向前方漂移，黄裳紧随其后，黑影只是不紧不慢的飘向前方，看来是要引黄裳到什么地方去。黄裳也知趣的跟在黑影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纵跃峻岭当中，直奔到一处废墟横堆的长城脚下，那人才落地止步，回身正对黄裳而立。

    月光正好将那人样貌照得分明，却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黑衣黑裳的劲装。

    黄裳心念旋转之际，想起了尚武所说的组织，道：“阁下引在下来此，想必是有事赐教。”

    那人淡淡道：“你是个孝子，我等不忍见你就死在双亲坟前，引父母伤心，故引你到此了结。”语气冷淡萧索，言下之意，竟是要取黄裳性命。

    黄裳赫赫冷笑一声，道：“父母不知儿子死前情形不是更加悲伤。”

    却听另一人道：“侠士所言有理，但我等也只能如此。”声音所至，复有六七个黑衣人相继显身。

    黄裳不知底细，暗自戒备，道：“敢问，在下何处得罪诸位？”

    当中一人道：“你并未得罪我等，但我等必须杀你？”

    黄裳道：“这却又是为何？”

    一人道：“只不过你我阵营各有不同。”黄裳追问道：“阵营不同？莫非你们是受命于匈奴不成？”几人闻言相顾不语，黄裳却知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心道，果然是匈奴人暗中cao控，道：“大家都是汉人，何故要去受匈奴人唆摆。”黄裳摸不清这些人的深浅，心想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一人不以为然道：“汉人自己便几时又曾消停过？”一人冷冷道：“汉人杀汉人，抑或是匈奴人杀汉人，又有何分别？”一人不屑道：“你自诩汉人，又怎知汉原本又来自何处？”数人一人一语，既不间断也不拖泥带水，黄裳待要再探听，八个黑衣人却显然不愿再多说，豁然长剑出鞘，齐刷刷手握长剑在手。

    黄裳此时才看清，这七八个黑衣人手中均持有一柄极长的长剑在手。一般来说剑有千万种，各剑自有不同，但直到使用之时方能显出其不同之处，此剑相比其他剑羽却要长过许多，比之一般的长剑还要长过数尺，而剑锋被月光笼罩，直如轻烟，似乎极其薄脆。猛然记起在鬼谷洞中见过无数兵器，依稀记得似乎便有此种薄若蝉翼、轻如纸片的武器，但那是当年辅佐秦国变法图强的鬼谷法家弟子公孙卫鞅赠予兵器洞之武器，乃行军打仗之用，缘何会到这些人手中。胡乱试探问道：“诸位与秦国有何渊源？”数人不答，心思缜密的黄裳还是透过月光隐隐感到当中有人稍许怔愣，但很快消散，复归萧杀。

    八人手持长剑，分位列阵，来回变动数次后，道：“你无兵器在手，但既有应战，无论如何，我等亦不会手软。”

    黄裳心道：说的好听，你当是行军打仗么。冷冷道：“匈奴人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杀，还用计较这些么？”

    八人丝毫不受激将，兀自大踏步上前挥剑砍杀，手法身形当真直如行军打仗一般，快而不乱，梯次上前冲杀，寥寥数人只好比千军万马一般。

    黄裳手中没有武器，黑衣人兵器又极长极利，只有躲避为主。

    八人时而成三角形，凝众人之力集于一人，刺向黄裳；时而成梯形，梯次冲杀。

    黄裳想借助踏雪无痕轻功左闪右进，伺机近身与之比拼内力，但他既无法近得八人中心，到后来想要闪避自如也是不能，竟是被八人牢牢控制在阵法当中。

    黄裳自下山之后数度与天赋奇特的高手过招，但从未如今日这般，进退维谷，受制于人。

    黄裳身处险境却并不慌乱，待八人一刺不成，再次变换阵形的瞬间，突然转身出掌击打右手其中一名的黑衣男子，那人右手挥剑掩饰，正要翻身上移，配合众人梯墙阵法，不想黄裳倏忽之间已然欺到近前，黑衣男子待要闪避抑或挥剑救身都已然来不及，只听恩的一声，黄裳的一掌结结实实击打在那人前胸，八人所结阵形顿时被破，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八人只如一人一般。

    原来黄裳早就发现，此前每次变换阵形，此人都要慢其他人少许，而每遇到黄裳突发奇难的猛然回击，另外七人必定有人会就近照护此人。顿时明白想必此人或许是新近加入的或是武功资质较其他七人稍弱，所以在阵形当中，人人都有意无意加以照顾。其实八人速度快捷异常，无论结阵变阵，抑或轮番攻击，都是瞬间完成转换，所谓的慢稍许也仅是毫厘之差，但黄裳心思眼神并非寻常之辈，虽然极其微小还是被他发现。

    黄裳一掌击中，复又连发数掌，但黑衣人已有防备，黄裳再也不能如先前一样得逞。黄裳却也非真要击打目标，只借助踏雪无痕轻功左闪右避，虚发章法，借机闪躲到八人身后。也不管身后是否有人追上，步伐层层叠高，一个箭步只跃至身后大树之上，右手一挥，摘下一把稀疏的枝丫，左手拉下外面衣袍，将枝丫包裹当中，旋转数周，顿成一个临时造就的软垂状武器。

    黄裳飞身跃起，挥手揽枝，脱下外衣都是一气呵成，眨眼功夫。但是回身之际，八柄长剑还是直逼眼前。

    原来早在黄裳声东击西反扑身后之时，八人纷纷轻点剑尖，向后一个翻滚，顺势变换方向，飞身半空齐齐刺向黄裳，先前被黄裳击中之人虽然当时剑阵没有如愿，但八人变换极为机巧，很快就变换另一阵型，而黄裳本身内力虽然不弱，那人内力却也不差，所以几乎未受到丝毫创伤，还是先前的八人。

    黄裳软锤扫出，与数柄剑尖擦肩而过，少许枝叶因为对方剑锋所伤，纷纷落下。

    双方一招不至，纷纷回位。黄裳此时轻功还不及稳立枝端，只能借势不断踏步飘忽，转换身位，好不叫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

    八人一招不至，纷纷回落，其中四人直落立地，另外四人齐齐翻滚身体，纷纷轻点先前落地四人肩头，借势而上，复又跃起刺向黄裳。

    黄裳经过与八人的数度交手，已经清楚，若以软垂直接与长剑交接，内力上并不占优势的他断然无法取胜，但是一味躲避既无法脱身，更不是黄裳心中所愿。黄裳惟有不断借助软垂折断树枝，发向黑衣人。

    四黑衣人四剑齐发不至，不及落身，一人出掌击打一人腰身，依次而为，如浪花一般，只将当中一人直直抛送黄裳跟前，黄裳再无法做到借势打力，只有实打实与之接招。但黑衣人单打独斗固然厉害，黄裳毕竟非泛泛之辈，自然也不会吃亏。那人见数剑均刺不中，反倒被黄裳所制，不再纠缠，反身一个虚剑，踏步飞身而下，立于地下观战。

    那人不及落地，又有二黑衣人飞身树端左右分刺黄裳。

    黄裳早知八人不会给自己喘息机会，先前黑衣人罢斗之际，黄裳也自轻点枝端，高高跃起，此时分攻黄裳的二人已经身在半空，正好长剑刺到，却是矮了数尺，而二人早在刺到的前一瞬间便已发觉黄裳的意图，早在抬头仰望黄裳的前一瞬间右臂一个流畅的弧形已经将长剑直直挺于上空，以逸待劳，正好迎上落地飞腿而来的黄裳。但黄裳还是快二人稍许，就在二人举剑的前一刻，双足却已经滑至两柄长剑的中间，二人不及回剑，双双已被黄裳一脚一个踢中肩头，二人抽剑左右跃开，分落大树两边。

    其实早在二人挺剑飞身而至之际就已经看出黄裳的意图，以二人的修法和剑法之精妙，也并不是不能在空中临时变换方向，且毫不费事，但黄裳本就只在二人的前一刻，似乎算计好了的，但变机实在太快，他二人见机也快，所以二人纵然变换也是来不及。待二人挺剑刺空的时候，由于前一招已经落后毫厘，所以后面的招式若双方还是由先前的招式延伸，便只能再次受制于人，除非直到这一大的回合完毕，双方各自打破先前的对敌状态，打乱重来，否则你便总是晚人一步。

    是故，此番较量，黄裳之胜，非胜在功力之上，恰恰相反，八人中只怕一半以上的人修为均在黄裳之上。而八人一败再败，只败在心机算计之上。若论冷静勇猛八人比黄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轮到心思缜密，黄裳的心机远在八人之上。除非黄裳武力相差太远，否则如此招招既严谨巧妙又凶险无比的高手比试，自然是善于观察，审时度势的仔细一方更有胜算。只顾埋头苦干蛮力之人往往比不上能力相当，却善于把握时机之人所取得成就大，八人虽非蛮力之辈，但在心思本就高于常人的黄裳面前还是弱了些。世间诸事莫不如此，非只武学一道。

    但对方毕竟有八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所说的四倍。黄裳虽一时颇占上风，但每次仅仅是暂退敌手，黑衣人之强大远在估计之外，每次被黄裳击中，但都躲避及时，并非受到多大伤害，只要稍作休息便可再次投入战斗，且都韧性耐力极强，很有军队素养，而黄裳孤身一人要应对八人的轮番攻击，自然是大大不及。

    二黑衣人刚一落地，先前立于地下又有四人飞起，由黄裳前后左右四面攻来。

    此时四人早已经看清先前二人败阵的原因，聪明的黑衣人此次并不着急先发制人，招式明显慢了半拍，要等黄裳出招后伺机变换，黄裳却只依样画葫芦，照样的不及四人刺到便已经高高跃起，四人早就心有灵犀，就要刺到之时，忽然硬生生变换方向，剑尖朝上，直直送上黄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