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烽烟起战端，将军飞度玉门关（7）
廉范明知杨锋也不太赞同单枪匹马独战匈奴，以为太过冒险，但他此时有此一问，显然还是期望他支持自己，杨锋明白廉范用意，出面支持道：“郡守也是有意一血前耻，诸位应该支持郡守之意，我等将士也愿誓死杀敌！” 有郡吏闻言颇不以为然道：“都尉大人忠勇可嘉，却是不通现状。” 杨锋见是些云中郡当地的郡吏，冷哼一声道：“此话何意？” 一人接口道：“都尉大人久在洛阳练兵，恐怕对边塞匈奴真实情况所了解不多。”另一人道：“不错，这里可不比都城。” 黄裳见这些人或言辞犀利或委婉驳斥，大抵都是不信任杨锋之意，心道：都说官场尔虞我诈，千头万绪，果不其然。这些人必定都是云中郡先前官吏，杨都尉和廉郡守到任不久，自然还未完全驾驭融合，却也难怪。只是此时大敌当前，纵然有诸多不认同也该同声同气，何必还要计较派别之争。又想性格恣意妄为的人，果然不适合仕途一道，师伯当年发现自己真正是助自己脱离苦海。 杨锋淡淡看着众人争执，不及发言，却听一人冷冷高声道：“谁说都尉大人只知道在洛阳练兵。想当年都尉大人镇守五原郡，与匈奴兵交手到时候，诸位只怕还有许多人尚未迁任边塞呢！” 说话之人正是军马长史卫辽，他素来钦佩杨锋豪迈之风，一进帐就听到郡吏诋毁杨锋之言，自然心下不忿。 众人知道这个卫长史比都尉更为火爆，行事不及章法，闻言稍微静下。 杨锋见卫辽不招自来必定是有紧急军情，道：“卫长史，敌情如何？” 卫辽道：“探子回报，匈奴兵已经绕过河套阴山一带，估计明日就会抵达云中郡。” 众人闻言都是啊的一惊，郡丞道：“匈奴兵动作还真迅速，可知确切人数？” 卫辽道：“详情不清，但看骑兵声势及一路扬尘，约摸在六千上下。”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匈奴骑兵之猛烈，黄裳此前交手的五原郡匈奴骑兵不过刚近千人已是将五原郡抢杀一空，何况是五六千人之众。 廉范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见众人脸显焦虑，知道为今最重要便是给大家竖立信心，右手握拳狠狠击打桌案，道：“兵来将挡，何惧之有！明日老夫打头阵上阵应敌，看匈奴蛮人究竟有如何厉害！长史，城门防务如何？” 卫辽道：“末将早已就绪，只等匈奴兵到一决死战。” 廉范又是一击拳道：“好！稍后随老夫一道巡视城务。” 众人听闻郡守亲自应敌一阵劝解，杨锋卫辽都表示愿代廉范作先锋，廉范却极为坚定：“诸位不必多言，老夫若胜，诸位便趁热打铁，老夫若败，诸位再跟上不迟。都尉、长史，随我一起巡视军营将士边城防务，黄昏之前到都尉军营召开战前大会。诸位先行散去，战争期间各安其职，同心协力一同御敌。” 众人知道廉范性情，既然郡守自己都打先锋了，多说无益，只有各尽职守，廉范随即到军营中与杨锋卫辽等商量具体作战方案。 商讨定出廉范先亲领三千骑兵于郡外迎敌，杨锋率五百人负责后退时接应断后，卫辽则留守城中伺机而动，各处郡吏负责后勤补养。 当日，廉范少不了来到军营中打气动员，城外郡民也在配合军队调拨实行临时坚壁清野。 黄裳被杨锋安排在廉范身侧保护一同出战，尚武则与杨锋一道负责接应。当晚准备就绪，一夜无话，次日天未亮，数千骑兵便井然有序开城而去，直奔至郡外十数里远处。 黄裳见此处看似平平，实则暗含玄机，表面平坦无奇，实则敌军一旦进入此剑形之地的中央再想回头却诸多受制。心道：果然是设伏首选之地。 两千人严阵以待，不及半个时辰，但见前方远处沙尘飞扬，前方斥候来报：“匈奴骑兵已到前方不及五里处。”说话间匈奴骑兵又近了里许。 原来汉军早在出发前就已经计算好，所以来时不疾不徐，既不误时又不劳累，刚好赶到既定地点，匈奴兵就来了。 待匈奴骑兵进入圈中，廉范拔剑而出，高呼道：“孙子兵法有云，兵无长事，胜败乃兵家常事。然此次，我们却只能胜不许败！” 众骑士拔剑而出，剑尖指向上空，高呼道：“汉军必胜！汉军必胜！”喊声震天，匈奴骑兵只惊得骑士止步，马蹄鸣叫。 黄裳随廉范及一众将士冲杀而下，千军万马如他而言只是个数字的问题。纵横捭阖所包含的三段宗法，最初便是专对行军破敌之用的大宗敌手所创，经过此前多番磨练领悟，他早已将纵横捭阖通透，此时也不必借助踏雪无痕的轻功，只需纵马驰骋于匈奴骑兵当中左突右进，一阵砍杀，匈奴骑兵纵然彪悍厉害，此时也是大为惊骇。然黄裳心里清楚，此行他除却杀敌之外还有更重要一项任务便是保护廉范安危，是以他只是围绕廉范周身冲杀，并不一味突进。 黄裳见廉范一改平日里所见的低调谨慎作风，变得凶悍无比，以一敌三敌四都能从容应对，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忽然记起前日尚武曾对自己提及说廉范原是赵国名将廉颇之后，果然与众不同！ 一瞥见周围汉军骑士纷纷倒下，再环顾四周，每一处汉军骑兵都是与自己两倍三倍甚至是四倍的匈奴兵交手。汉军纵然英勇无惧，终究也是抵挡不住强悍的匈奴骑兵轮番车轮战，是以地上倒下的士兵十有六七都是汉军。 如此下去，败局在所难免，但看远处的廉范兀自与数名匈奴骑兵酣斗，高呼道：“郡守，情势危急！” 恶斗中的廉范也早注意到战局变化，原本围攻的情势早已经变换成反被匈奴骑兵围困的境地，一挥长剑解决近身敌手，高呼道：“撤兵！” 远处数名千户长一一高呼传令：“撤兵！。” 千户长传至百户长，很快撤兵的命令便传遍了战场，所有的汉军都是且战且退向云中郡方向撤退。 待到奔回数里之后，杨锋所领的数百骑兵随即迎上，分开两道任退兵进入城中，杨锋则待主力部队撤退后，断后掩护。 黄裳随众人退至杨锋处，忽听一名千户长惊呼道：“郡守，怎么不见郡守？！” 黄裳回顾身侧陡然警觉，一直在侧的廉范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侧。一名千户长道：“郡守必定陷于匈奴兵包围中我等回去救回郡守。” 黄裳知道这些人都回去，撤退便会乱了阵脚，郡守是因自己疏忽而起，很是内疚，向前一千夫长道：“各位还是先退回郡中，我回头一定带回郡守大人，千夫长，麻烦你借十人小分队给我。” 那千夫长早听说过黄裳在五原郡勇杀匈奴兵的奇事，知道他很有本事，便道：“好，就依黄裳侠士所言，诸位先行撤回，留下十人随我等于黄裳侠士一道回头。” 众将士先前亲眼见到黄裳杀敌的骑术精湛和剑法精妙，早已是心悦诚服，对于黄裳自然是信任。 黄裳及随后回头的十数人赶回剑陵道的时候，但见廉范果然已经陷于匈奴骑兵的重重包围当中，身边的汉军一个接一个倒下，近似孤身无援。 匈奴骑兵还在不断涌向云中郡方向，廉范被灰色一片如气浪的大军裹挟得越来越深入敌后，想要冲杀出来难上加难，想要冲进救人更是天方夜谭，千夫长着急道：“黄裳侠士，郡守已身陷敌人后方，如何是好？” 黄裳心中已有计较，道：“你等借助地势立于此处，接应我，我一人冲入阵中救回郡守。” 众将士闻言，均感黄裳此举无异于泥牛入海，但是到如今也无他法可循，总不能致郡守于不管不顾。好在众人见郡守虽然身处险境，匈奴兵似乎旨在活捉并无杀他之意。 原来此前，黄裳毕竟年轻，又是第一次亲自到如此战争场面，忘记了顾及，高呼郡守，被匈奴兵中懂得汉话的人听到心里，随即发现了廉范报告了上司，匈奴便在汉军撤退之时分出大股兵力专门围困廉范一人。黄裳本来心思极为缜密之人，按说不该犯如此纰漏，只是他未经战场，又对于自己身手有些自信，加之他第一次与匈奴兵遭遇就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年少之时更随师父不战而退过他们，故并未真正将匈奴兵放在眼里。殊不知武功再高终究难敌训练有素人数众多的军队，所以先前千夫长传达撤退命令之际，无一人喊明命令出处，原因便在此处。匈奴兵见云中郡太守竟然亲自上阵对敌，自然不能放过生擒的机会。 黄裳从山坡下快马飞驰而下，直入密布的匈奴骑兵丛中。 坡下平原奔驰的匈奴骑兵陡然见一飞骑而下，惊惧之余纷纷取弓搭箭齐齐向黄裳发射。 黄裳左闪右避，或用长剑阻挡隔开，或将箭羽揽于手中，待奔到近侧，将手中所收箭羽一挥而洒，发向匈奴骑兵当中。 箭箭中的，惨叫声四起，当中更伴有一阵马鸣嘶叫之声。原来黄裳所乘坐骑终究闪躲不及，身中无数飞箭，倒地一呼，惨烈而死。黄裳不及马儿到地，飞身由马背跃于匈奴骑兵丛中，左飘右浮，脚下轻功推进，长剑招式更是不断递出。 远处驻足的汉军见黄裳孤身深入敌丛却似入无人之境，无不惊叹。 匈奴骑兵见此汉人少年来势凶猛，连带前方的骑兵也都纷纷掉转马头回围，黄裳数经大战，也多次借助纵横捭阖脱困，上次八大黑衣人围困，他也是使用万马丛中大开大阖的招式取胜。然此时果真置身千军万马当中，才发现与此前的恶战相比完全不一样，黄裳原本以为自己所遇到的困难比之先前更是千难万难，不想真正陷入当中，反倒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随着剑法招式和脚下轻功推进，黄裳越来越随心所欲，信心大增。看来纵横捭阖真正到了万马军中反倒能发挥其更大的威力。 黄裳当时心无旁骛，无暇他顾，事后想，苍龙忌讳浅水游，大概就是这个道理。鬼斧神功是苍龙，只有大海大江大河才能遨游，若是遇到溪流反倒会搁浅而死。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是同样道理。 黄裳层层推进，忽左忽右，时前时后，一前一退，数千骑兵受困于地势无法全部近身，与黄裳周旋的一两千骑兵摸不清黄裳的章法，渐渐被黄裳所牵制。 而匈奴骑兵固然各自一体，也自有章度，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被黄裳这一牵制，便如浪法一般流向他处，一浪波及一浪。 黄裳则在随意周旋当中渐渐靠近廉范，此时廉范已经杀到孤身一人，更被匈奴兵挑到马下。 黄裳步伐左右漂浮飞踏匈奴骑兵肩头马首，右手长剑刷刷虚晃连连，脚尖挂住匈奴骑兵马背，左手抄起被一圈匈奴骑兵团团围于中央地下的廉范，横身飞渡匈奴骑兵的包围圈，飞腿一扫将一匈奴骑兵踢至马下，与廉范双双立于马背，稍作停留，随即左手提起廉范后心，大踏步飞踏于匈奴骑兵丛中。 匈奴骑兵见这少年携一人在手，依如先前，入数千骑兵如无人之境，近，弯刀既砍他不中，远，箭羽射他不住，潇洒自如，好比玩耍，相顾骇然失惊。直到最后，有些人甚至是眼睁睁看着黄裳飞踏而过忘却阻拦。 黄裳由骑兵丛中救出廉范，踢落骑兵丛外围的两名骑士，将廉范轻巧巧抛至马背，自己则跃坐另一马上，二人立马提僵飞奔而去。 匈奴骑兵兀自紧跟身后，身前身侧也布有不少尚在二人前方的匈奴骑兵和汉军交错。 二人一路砍杀奔驰，直至与接应的骑兵汇合，一道冲出重围，此时杨锋也带人赶到。廉范高呼：“杨都尉，你怎么赶到这么前面了？” 杨锋道：“属下得知郡守被困，不放心，前来支援。” 廉范道：“所有人速速退回城中。” 众人挥起马鞭，加快速度，渐渐汇合主力部队，成批退回城中，待匈奴兵追近，汉军将士连带断后的杨锋等都已全部退回城中。卫辽也早在最后一批战马驰进城门的一刻即下令紧闭城门，更命守城将士搭弓于城墙之上，静待匈奴兵来。 匈奴先锋骑兵追至距云中郡一里之地，见城外已然空无一人便立定不再追赶，随即往后退至数里之外。 汉军这一败，死伤数百人，廉范想到汉军此次战败，自己还险些被俘，自是愧疚，也不及休息问道众人有何退敌良策，军营当中对于退敌之策都是一筹莫展。有些人又重提请求援兵支持一说，尤其是一些极力主张请求援兵支持的更是趁机旧案重提。个别人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你不是要自己打吗？好啊，如今你一意孤行，打也打了，结果怎么样？ 众人各怀心思，但都对目前退敌之策一筹莫展。 守城的卫辽来报说登临城匈奴兵已在城外扎营，看来是要非攻下城池不可了。 郡丞道：“看来此次匈奴兵不似往常抢夺粮草，却是要攻城略地了。” 此时，莫说廉范不愿请救兵，就是请恐怕也是来不及了。众人兀自讨论不休，忽然不知道谁说了句：“幸好匈奴兵尚不知道我方连援兵也未请，否则今天必定连夜攻进城来。” 郡丞忽然豁然开朗：“换言之，匈奴兵非但不知我方没有请援兵，反倒是有很多援兵到来，那该是什么情形？” 郡丞所言正是廉范杨锋黄裳等人心中想到的，众人闻言，心中一亮，那还能有什么情形，自然是退兵了。 一人道：“可平白无故从那变出这一队大军来！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黄裳心中点光闪烁：“无中生有！”听闻众人之言，忽然想到了在鬼谷藏书洞中阅览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当中的无中生有，不正是此时的情形吗！心念转动，脱口而出道：“我有办法！” 与其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的还有杨锋和廉范，一个道：“或许就要无中生出有来！”一个道：“倒也不妨一试。” 三人说完相视一笑，除却郡丞，其余人等尚不能猜到三人所言何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