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白云似仙至 鬼谷山中再添英（1）
黄裳沉浸愤怒没反应过来，奇道：“师妹？”一侧头，才发现白芨子身后远远跟随一白褥白裙的小女孩，正由山道冉冉而至，此时恰好有两朵白云从其身侧飘过，黄裳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白云哪里是小女孩。 待到近处，却见小女孩约摸十来岁年纪，肤色甚白如云，脸上嫣然带笑，清隽的脸庞在太阳洒照下只如镀了一层银辉，正是那日绿竹村竹林中所见的农家小女孩。 原来白芨子果然收小女孩为徒了。 白芨子向小女孩道：“来雁儿，见过师兄。” 小女孩如云朵般轻轻走来，拜于黄裳跟前：“北雁见过黄裳师兄！”拜完后也不等黄裳开口兀自站起，绽开嫣然如秋的笑容仰头直视黄裳。 黄裳一见小女孩天真浪漫，已是喜爱之际，被小女孩清醇的笑容所感染，也是开怀一笑，伸出手指刮了刮小女孩坚挺的鼻翼，小女孩摸摸头皱皱眉头，复又绽开莲花般的笑颜。 黄裳瞧着她的样子很是喜欢，想了想，伸到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却是那日黄河渡口田洛自黄河底捞起相赠的蓝绿美石，小女孩接过玉石，看着当中镶嵌的红白莲图案，果然爱不释手。 “喜欢吗？” “嗯。” “送给你了。” 小女孩也不客气，“多谢师兄。” 原来那日，白芨子与黄裳分手后，独自又顺着汉水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直到长江边。当时长江沿岸正在发洪水，大雨不止。白芨子眼见去路被江水所堵，正好索性沿路折回，一路上总是忘不了绿竹村身手灵巧有种花雅趣的小女孩。 自那日在竹林中看过小女孩以一足之力倒立竹干之上并游刃有余自由转换，身形灵活轻巧异于常人，白芨子便知道自己所寻之人或许终于出现。于是再次回到绿竹村，一打听才知道这小女孩全名叫做施北雁，父母早去再无其他亲人，多年来都是自给自养加乡里亲邻照顾着长大。白芨子询问施北雁生辰，果然便是自己要找的至阴至柔的命格，正好与九玄神功暗合，心中狂喜，又见女孩天姿聪慧，骨骼清俊，确是修炼至上武学的上上之选，当时差点欣喜的跳起来又晕过去。 白芨子找到施北雁，将自己打算收其为徒，教授其武功的意思细细说了一遍。施北雁似懂非懂，只听得入了神。许久，但听天空鸿雁飞鸣，才指着天上的飞雁问道：“伯伯教我的本事能像那只大雁一样飞上天吗？” 白芨子眼中亮光一闪，呵呵笑道：“果然有鸿鹄之志！如鸿雁般飞翔只是当中最普通的本事。” 小女孩如秋水般的眼中放出异光神采，不假思索点头道：“那我便愿意跟师父上山。”说着就要跪地拜白芨子为师。 白芨子见施北雁纯粹单纯又聪颖机警，更是喜欢，伸手将其轻轻扶起，道：“不急，先征询过你父母的同意。” 施北雁为难道：“我父母已经.” 白芨子道：“那也要到你双亲坟前告明。” 施北雁点了点头，领着白芨子沿着屋舍左边的山路，七绕八拐，来到了一处临溪的缓坡平台，但见一座连体坟向北面而立，坟前碑文上仅刻有“施氏夫妇合葬之墓”数个大字，既无二人姓名也无落款。 白芨子颇为吃惊：“这碑文是你父母生前就刻上去的？”施北雁点了点头。 白芨子问道：“为何令尊令堂不刻上自己的名字？” 施北雁摇了摇头，小嘴一抿道：“不知道。” 白芨子想了想又道：“你是否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姓名？” 施北雁神色有些黯然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白芨子见状缓缓点了点头，看来这女孩的身世倒是个谜团。施姓在中原甚是少见，却是匈奴发源祖先之姓。绿竹村在南，此坟却向北而立，不知是巧合随意还是另有深意。 白芨子向施氏坟前说明来意，施北雁拜了拜父母，又拜了拜白芨子。 白芨子领着施北雁离村之际，又从施北雁一近邻处得知，施北雁一家原是近年才从别处迁居于此的，来此后没过两年父母便双双过世。当时施北雁不过七岁却很是坚强懂事既不求人也不乱走乱跑竟然自己种菜养活自己，村中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都对她很是照顾。这施北雁自小便喜好种植花草，先后种植的桃树桑树以及众多花树都渐渐长大成型。村中人总觉得小北雁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如她父母一般，虽懂礼数为人极好却并不喜欢与村里人打交道，有困难也不求人。有次他老婆无意间看到小北雁居然对着门前一株开粉蓝色花树讲话不禁大为吃惊，回去与自己说及此事唏嘘不已，都觉此女难以琢磨。听白芨子是鬼谷子门人很是敬服，想这小北雁或许该当如此跟着这位先生学艺终究好过在家形单影只的好。 施北雁将屋前所有花草浇了一遍水又对几个小伙伴千叮咛万嘱咐帮其照看花树，带了一包衣物便跟着白芨子出绿竹村而去。 白芨子领着施北雁，刚行至鬼谷山谷，蜿蜒而上到山道就听施北雁忽然指着山谷上空惊呼：“师父，怎么有两个人在天上飞？” 白芨子抬头之际，喻充子正好由身侧上空飞过，黄裳则与其一前一后追赶，白芨子飞身跃起与之相对一掌，这才将其逼退至山谷顶端。 黄裳施北雁随白芨子进入鬼谷书洞检视，果见密室内载有鬼斧神功宗法的书卷已经不翼而飞，想已是被那人盗走。 黄裳道：“师父，适才你称那人为鬼才，究竟是什么人？” 白芨子道：“他是近年来在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偷才高手，专偷别人创立的武功，自己却从不钻研武学。他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四处打听散落江湖各处的宗法绝学，每每想尽一切办法据为己有，学成之后便自诩是自己所创立的武功。” 黄裳冷冷轻哼一声道：“如此坐享其成的卑鄙行径，也配用鬼才自称！” 白芨子眼里噙着笑意道：“他这个鬼才可不是自称的，却是江湖中人送给他的。” 黄裳噢的一声，有些不解，白芨子道：“此人非但善于拿来，而且还极具模仿天赋，甚至能做到以假乱真，更有许多突破宗法本身的奥妙之处，超过原先创立之人。” 黄裳叹服一笑，道：“如此说来此人当真极具武学修为的天赋，难怪他刚才大言不惭说自己才能将上好的武功宗法发扬光大。”白芨子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黄裳有些担忧道：“他盗走纵横捭阖段宗法，岂非也要有样学样？” 白芨子笑道：“随他去吧，宗法是死的，人是活得，就当借他之手帮我等发扬鬼谷门武学好了。” 黄裳轻轻一笑，道：“他自然会改头换面，世人又哪里知晓他所使的武功出自鬼谷门！” 白芨子笑道：“他自己心知肚明！任他如何改名换姓，终也是脱不了鬼谷武功的影子，况且天下武学本就相互渗透，难分彼此。鬼谷武学原本就出自道家的，不用为此耿耿于怀。” 黄裳默认，道：“可惜弟子学艺未精，否则也不致叫他得逞。” 白芨子敛起笑容嗔责道：“这与学艺精与精否有何相关？他修炼武学已有数十载，而你只有短短数年，你却已经能逼他逃遁，可见你原本天赋胜他。而他本身也是鬼神一般的习武奇才，你能与之抗衡，更预见他日你的修为必在他之上。再说，他拿走的不过是鬼斧神功的只言片语，且空有宗法。好比空有华丽的宫殿和无上的皇位，却无明确的大政方向，亦无才华超群的群臣出谋划策拟出治国安邦良策，最终这个国家自然难成气候。待日后你将鬼斧神功全部尽数修炼领悟完全，他自然不是你的敌手。所以打败他只是迟早的事。” 黄裳知道师父见不得自己稍有自我怀疑，笃定点头道：“只是弟子平日里练武的神斧也被他一并抢走了。” 白芨子赫赫大笑：“一把破斧，拿就拿了，只当送给他日后自掘坟墓之用了。” 黄裳有些愕然，不知师父何以对神斧如此不屑一顾。白芨子看了看黄裳的表情，笑道：“鬼斧神功原本就不是使斧的。” 黄裳大感意外：“那使什么？” 白芨子抽出身后长剑道：“使剑！”黄裳惊诧的重复了一遍：“使剑？！” 一直立在一旁倾听二人谈话的施北雁，突然插口问道：“那为何要叫作鬼斧神功呢？” 施北雁故意将斧字重读了许多，施北雁所问也正是黄裳此时疑惑的。 白芨子矮身看着施北雁眼睛，微微一笑，道：“你为何要叫施北雁啦？为何又是个小女孩，不是只雁子呢？”白芨子也故意将雁字重读。 施北雁轻轻噢了一声恍然有悟，黄裳也暗暗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那日西行途中于函谷关外听墨家惠英所讲的白马非马的故事，道：“那师父先前要弟子以斧做剑来练，是想让弟子明白举重若轻的道理吗？” 鬼谷门弟子果真不是一般武学奇才，任何问题稍一提点，即能触类旁通。白芨子道：“确有此意。更主要的是鬼斧神功前三段宗法都是大开大阖，所以需要这样的修炼心胸，你想若是你用数百斤的神斧尚能自如挥洒如剑，待到以剑做斧，自然也能使剑如斧一般了。” 黄裳明晰的点了点头。白芨子笑道：“当然了，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如同月华壁上的鬼斧剑招一样都是掩人耳目而已。”说完扫视黄裳一眼哈哈大笑。 黄裳施北雁相视一眼，也自放心一笑，施北雁虽未能完全明白二人对话的全部内容，但见二人似乎揭开疑团，自也开心一笑。 白芨子道：“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带师妹去找夫妇，请他二人代为照顾安顿，明日再领着雁儿到山中转一圈，熟悉谷中环境，顺道挑选一处洞xue居住。而后为师再与你商讨下一步修炼的计划。” 黄裳道一声是领着施北雁顺着山道蜿蜒翻过一处山峰，行了半日，来到了夫妇所在的居所，已是大黑。 夫妇乍一见鬼谷山突然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又是清秀美丽之极，喜不自胜。又是上下打量忙着要给施北雁作新衣裳，又是端来热粥野菜递给施北雁吃。黄裳安置妥当施北雁，坐着一道吃晚饭，又与夫妇畅谈了连日见闻，便自返回鬼谷山谷，进入自己洞xue休息。 次日清晨，黄裳起身之时，施北雁早已俏丽立于洞口，见黄裳步出洞外，清清脆脆道一声道：“师兄！” 黄裳先是一惊，随即微微一笑道：“师妹，你倒是比师兄起来的还早？” 施北雁笑道：“我喜欢看树叶上挂的露珠，而早晨天将亮未亮时候最多，每次看完屋外竹林上的露珠，天也就大亮了。已经习惯了。” 黄裳心中暗自赞叹这个师妹小小年纪雅趣倒是多得很，竟为了每日看上露珠不惜天未明就起床。后知道施北雁此习惯是两年前才有的也就是她父母去世后开始的，才知施北雁并不是什么奇怪的雅趣，只是深夜孤单害怕难以入眠又思念父母，所以自己给自己找一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罢了，不知情的人误以为是什么雅趣。 递了几个桃子给施北雁，施北雁道：“我吃过了。”却还是伸手接过握于手中。 黄裳与施北雁一前一后而行，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总觉得施北雁今日似乎与昨日稍有不同，仔细一看，原来是高束于后的小髻由原来的稍许歪斜变得正了许多，小髻上还多了一个玉簪，原本就清秀无比的小脸更添端庄。 施北雁极其聪明，黄裳这一回头不禁意扫视，很快明白其意思，右手抬起轻轻摸了摸发丝，甜甜笑道：“婶婶帮我弄的，好看吧？” 黄裳笑着点了点头，领着施北雁就近攀上山顶，指引施北雁俯瞰整个山谷的景致。 又带施北雁一一游过摘星台、舍身台、青龙泉、仙泉、鬼谷井、映瑞池、清溪、五里鬼谷、百兽壁、魔壁、演兵岭、八卦阵、蟠龙阵、剑秀峰、青龙背等处。 施北雁见山中花草繁茂，谷内飞泉挂壁，溪湖映缀，天空中更时不时有白鸟横谷掠飞，不禁连连拍手轻呼。 黄裳见施北雁欣喜之态，也自开心，只是一路含笑。想是施北雁原本所居之地也是景色悠然非一般凡境，施北雁一路有欢喜，却无自己初来时的惊诧。只到天书崖时才颇感兴趣，问黄裳壁上写的什么。 黄裳自然也是照实说自己也是不知，其间偶闻轻轻的冷哼，黄裳一愣，声音冷峻，似乎在哪听过。但见施北雁兀自不觉满脸欢笑，直道自己听错，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