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三英各所成 凝神静修恍如神（2）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 黑道子所料不错，施北雁的确是能让所有相遇的男人都喜爱珍视的。 幸之，由此起，烦恼，亦由此生。 尤其她本身也是剔透聪慧之人，所能爱得了她的男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难分伯仲，决定权便在她自己手中。若她决断果敢也还好，若她优柔寡断或不通世事，纠葛再次转嫁到争抢的男人们手中，灾难便由此而生。 当日鬼谷两位弟子为了自己珍爱的师妹一番惊天动地的生辰祝愿，身处鬼谷山深处的鬼谷三子岂能毫无所知。 施北雁的样貌，或许她自己尚不能知道，但阅遍人间事的鬼谷三子心中有数，以施北雁现如今出落的风姿样貌，当世那些被小说家吹捧而位列江湖美女排行榜前列的绝世美女们，都难望其项背。施北雁又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两个同值盛年又同样优秀的师兄，若说一点想法都没有，反倒不正常了。 这样的女子，隐匿深山倒还好，一旦入世，无论专心争霸抑或清风洒脱，风波坎坷皆难免，倾慕、嫉妒、争抢、毁灭，日后的阻挠，皆可预计一二，避无可避。 不过既然是鬼谷弟子，智慧cao纵道路，也可免除许多灾难。只是，此时，尚在山上，便已是纠葛的局面，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三子为此还起过争执。 “老黑，若在俗世，雁儿早该出嫁了。”黑白二子说起当日所见，均有些父母为儿女终身大事cao心之感。 “哼哼，若在俗世，黄裳那小子早该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鬼谷三子虽然都更喜爱邓少行和施北雁，心中对黄裳的亲密却胜过二人。 “是啊，裳儿已近而立之年了。嗯，少儿，也二十三快二十四了。“ “三个孩子送一个给你们，你们愿意选谁做自己的儿女。“玄成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二人身后。 黑道子不假思索，“我自然是雁儿。“ 白芨子道，“按说我该选裳儿，但又不愿放弃少儿，还是雁儿，女儿好。“”老玄，你呢。“ 玄成子笑道，“我，三个，随便哪个我都喜欢。“ 黑道子不屑道，“哼，让我们做选，他倒是做好人，日后跟三个小孩说起，免不了说，黑白子对他们有亲疏之别，只有大师伯一视同仁。你这人做得。“ 白芨子也揶揄道，“你倒会做人。“ 玄成子无所谓的笑道，“我说心里话而已。你们何必违心作答。既然你们都选雁儿做女儿，若另两个做女婿，你们会选谁。“ 黑白二子闻言，均扭头看了一眼玄成子，便好似约好了似的，一溜烟飘得没影。只留玄成子空对山巅。 “嘿嘿，两个老头什么时候学成了阴阳门派的移形幻影。“ “旁观者尚难决断，更莫说当局者。” 一音未落，黑白二子忽又先后返回，“若是可以做主，我宁愿少儿。“ 白芨子不以为然，“你还对裳儿有偏见。“ 黑道子道，“你错了，不怕实说，办事，我心中最放心黄裳那小子。但若说家事，我觉得还是少儿更能让人放心。故，成事，首选黄裳，成家，少行却更胜一筹。“ 白芨子问，“若说桃花乱惹，难道不是人见人爱的少儿更能招惹。“ 黑道子却不赞同，“嘿嘿。白老头单纯。真正人见人爱的是裳儿。而非少儿。关键还是本心使然。裳儿心智城府难以掌控，少儿却是赤城纯粹之人，相处起来要轻松许多。“ 白芨子打趣，“老黑，你这么不拘常理的人，居然也会存偏见，妥协常理。“ “我也是凡人，由凡尘俗世而来。“ 玄成子笑道，“嘿嘿，殊途同归，看来你们都更属意庙堂深宅。可惜，你们不是雁儿。当局者的心思，恐怕未必尽如你们所愿。“ 黑道子又道，“但我又觉得裳儿拿得起放得下，圆通机变，更加保险。少儿，过于赤子之心，他又属意朝堂，未来道路福兮祸兮，还不好说。这样，还是听从当局人自己心声吧。“ 玄成子有些意外，“你不反对裳儿跟雁儿了？“ 黑道子道，“由得了我反对吗？反正她迟早总要嫁人，外间的人还没自家人放心可靠呢。难不成都如我们般结伴孤独终老。“ 玄成子却道，”盛极必祸，美貌过头，日后必成负累的一部分。“ “我倒觉得雁儿的智慧足矣驾驭自身的貌美。”黑道子却对施北雁颇有信心。 玄成子又看看白芨子，他只是在一边笑，也没太多反对，似有所思。 三子对话当空，天书崖绝壁上有人飞扑而上，从上而下，似在腾空书写什么，身姿灵动。 白芨子道，“是少儿。” 玄成子看着邓少行的招式，问，“这便是你们根据天书内容创立的那个心经？“ 黑道子待邓少行挥洒一番后，向玄成子介绍道，“是雁裳心经。他自创的，我和老白从旁协助完成的。“ 玄成子念叨，“雁裳心经，雁、裳、行，嘿嘿，他把三人名讳融于当中，可见三兄妹感情原本深邃。”看着二人道，“两位师弟，我等狭隘了。“ 白芨子不以为然问道，“那你可知他现在这剑法叫做什么？“ 玄成子问，“什么。“ 白芨子答，“逐雁剑。“ 黑道子笑道，“嘿嘿。如何。“ 玄成子不语，一面观剑一面道，“可据我所知，他也有很多剑招是以裳儿命名的，甚而以我师兄弟三人为名的，上次我与他切磋的剑法，他就取名，三子围颅。不足为据。庸俗了。“ 黑道子见二人不言，又道，“他的轻功，他自己也有取名，老玄还不知道吧。“ “叫什么。“ “雁舞霓裳。“ 白芨子也是头一遭听闻，“怎么取了这么个婆妈的名字。这又不是雁儿。我得去说道说道，让少儿换个名字。“ 黑道子一笑，“嘿，换名字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随他去吧。我所好奇的是，这到底是雁，舞霓裳。还是，雁舞，霓裳。倒底是一人的江湖之行，还是二人合力书写的传奇？抑或三人相携的故事呢。“ “嗯？“ 三子相互看看，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不再说什么，邓少行的招式越来越精妙，三人渐渐被吸引，目不转睛看着邓少行随意挥洒。 玄成子忽道，“我怎么觉得少儿剑意中带拖泥沉珂之气。” 黑道子补道，“心事颇重，流露无遗。” 白芨子也看出来了，虽然邓少行的招式洒脱，但心中的微妙情绪还是透过剑意泄露了玄机。 “看来，得去疏导这孩子。” 黑道子拦道，“无大碍，不要插手，让其自行疏散吧。”便与白芨子先后离开。 玄成子却多看了一会，若有所思。 三子的确目光如注，可能一般人不太看得出，天书崖绝壁上如此胜过神仙姿态的邓少行，竟是满腹心事，只因人和剑招都太过洒脱飘逸，但，的确，此时的邓少行尚未凝神聚集，他心中一直在想困于自己的一件事，练剑不过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罢了。 这件事，需从惠英上鬼谷山开始说起。 当日，施北雁凭心而为，在他们两师兄面颊各自亲吻，他们这个师妹自己倒是没怎么放心上，她一向与他二人亲昵惯了，虽然此时三人年岁渐长，早已非当年的少年，但显然，施北雁这方面的成长速度并没能追上武功和智慧的精进。 只是，她的两位师兄，却并非也如她般。 事实上，黄裳当时就有些生气，邓少行原以为师兄是生自己的气，后来知道，原来他不过是气师妹行事没有顾忌。 大概是此因，不几日，墨家中子惠英上了鬼谷山，还是黄裳特地传讯墨家请来，目的是教导施北雁一些师父和两师兄都不便教导她的一些事情。 他其实只让惠英随便派一墨家女弟子过来帮忙，不成想，惠英居然亲临鬼谷山。当时连鬼谷三子都有些想不到，他们这个大弟子倒是比他们还要有面子。 黄裳这些年时常在江湖走动，的确累积了不错的江湖人脉交情，惠英，虽然仅位列墨家中子，实际在墨家的地位却要胜过为数不多的几位墨家大子，又因常年在墨家巨子跟前听从调配，所以在墨家声望颇盛。 黄裳也没跟三子明说具体让惠英上山做什么，直说他下山时日临近，请墨家前来鬼谷山做客交流。三子自然应允，大抵也能猜到，觉得是年轻一辈自己磨合切磋，也没太关注。便由得他们去了。 惠英上山的路上就在无事的猜想，听杰生一众师兄弟当年回墨家的述说，这位鬼谷门的小师妹风华绝代世所罕见，性格又娇俏洒脱，人见人爱，如今长大成人，黄裳和他师弟还不为此争破了头皮。 出乎意料，他们三人居然意外的和谐融洽，感情深厚，全无剑拔弩张的气氛。 当时她来的时候，未免麻烦，没有传讯通报，直接独自上来了，他师兄妹三人，正在山涧追逐切磋，时而比拼内力，时而双剑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后来细细相处时，更发现，非但两位师兄待这个师妹极为珍视，两师兄本身更是惺惺相惜情谊深厚，他们甚至还会联手时不时捉弄一番施北雁，要好程度更胜过施北雁。她原以为的争风吃醋场面，全然看不到。 惠英精通识人，她看得出，三兄妹感情皆出自真心。 不过，惠英却觉得，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曲折迂回难办。该争的不争，该断的难断，最终，难免都是伤心。 “惠英师姐。你真漂亮！“惠英正在欣赏这仙山的美景，她多着男子劲装，此次上山却带了许多女儿家衣衫，立在山巅风中，潇洒婀娜兼具，果真美不可言。 惠英闻言回身看着施北雁，这个师妹对人的赞美皆是真心，只是她难道不知，她自己的美好原是无人能及。 “你也很美。“ 惠英已经入住鬼谷山有好几日了，黄裳交代她的任务，她丝毫没有落下，他还安排她与施北雁住在了一起。她才知道，这些年，施北雁除了山中夫妇二人的妇人，便没有接触过其她女人，鬼谷藏书洞囊尽天下智慧，却独缺男女之情的收罗，难怪她如此聪慧之人，竟也不谙世事。 施北雁笑笑相受，与惠英一道欣赏眼前美景。两位皆是妙人，皆有朴实和烟火的本真，但施北雁是绝世纯净的仙姝神韵之美，惠英则是世事沉淀的厚重笃定之美，两美不同，皆是独到。 “惠英师姐，墨家总院的位置，真的不能向我们透露吗？“ 惠英抱歉的摇了摇头。 “好吧。“”那惠英师姐可要常来鬼谷山。“ “北雁师妹，我也想，但，这是第一次，多半也是最后一次。“ 施北雁遗憾的点了点头，他们下山时间临近，往后多半没有什么机会让惠英常来做客。“那，下山后，有缘我们要多相见。“ 惠英笑着点头应允。 两人看了一会山景，惠英回身笑道，“鬼谷山美景与墨家总院一样，永远也看不够。这些年，你们师兄妹三人，一定很惬意吧。还想下山吗？“ 施北雁摇头，若让她选，她宁愿安于眼前现状，永远也别改变。但师父们不会答应，师兄们不会应允，更是与鬼谷精神相悖。 “我倒以为与鬼谷精神并无冲突，玄老前辈他们不是一直都隐匿山中的。“看着施北雁憧憬的眼神，惠英不忍打击，只得及时否定，”好了，我也只是随便一说。“ 施北雁知道原本无望，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惠英忽问，“北雁师妹，若日后，只能与一位师兄相携闯荡江湖，你愿意选谁一起。“ 大抵是惠英问得太过直接，施北雁看着她，却迟迟不答，过了会笑道，“我希望我们三人能一起。“ 惠英看着她笑而不语，不再深究，二人一面喝茶，一面聊天，施北雁兴致所起，还将琴搬出来，就着眼前之景，弹了一首双姝赋。 别看施北雁人是一派婉约娇柔的样子，琴声却与人的精髓一样，充满神韵和大气，流畅挥洒间满是喜悦友好之情。 惠英听得舒畅，前日聚餐，听邓少行的琴音独到，私下打听，才知道他原是琴家的高人，当时她就想，少行师弟如此多才多艺又涉猎广泛，黄裳师弟可是遇到对手了。 待曲终，问，“北雁师妹，你的琴技是少行师弟相授的吧。“ “嗯。“ “少行师弟在琴家也很有威望，与云霄宫的百里出云并称琴家两大家，他们琴家中人，时常以行云流水来合赞二人的琴艺高超，还给二人分别安了琴仙和琴魔的名号头衔。“ 施北雁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少行师兄太低调了，原来他在琴家也是引领人物，却从未向我们说道。“是吗。少行师兄这么厉害！我就知道，天下能胜过少行师兄琴艺的，只怕不多。“ 惠英笑笑，又道，“这么好的琴家大家，近水楼台，黄裳师弟怎么不也学学琴艺。“ 施北雁闻言似想到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拿起那琴指给惠英看，“不是他不学，是他实在，实在毫无这方面天赋，你知道吗。” “有一次，我的琴被我弹得断了琴弦，原是想找少行师兄帮忙修好的，正好黄裳师兄来找我，我便让他帮忙，过了一会回来一看，你猜怎么着。“ 施北雁说到这里笑得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居然，用树枝在拉琴。“ “琴是用手弹的，不是用树枝拉的。“ “他却说，谁规定的？我觉得未来未尝不会有用拉的琴艺。“ 惠英瞧着施北雁手舞足蹈学黄裳说话，学得惟妙惟肖，忍不住也大笑起来，忽道，“黄裳师弟果然思维异于常人，倒也未必全然没有道理。“ 施北雁却不是要在这点纠结的意思，“关键不是这里，他说得是否有预见，且待未来再见分晓。“ “关键是，他拉得真的，真的，太难听了！“ ”别人是好似天籁，余音绕梁，他的呢，鬼哭狼嚎，不忍卒读，听完，真的几天噩梦挥之不去，都不为过。“ 看着施北雁兴致勃勃哈哈欢笑的样子，惠英心中大约已经有了答案。 惠英跟施北雁日夜相处，相谈之余向她讲述了许多师父和师兄皆难以传授的学问，半月后，待四人再次相聚，施北雁面对两位师兄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也是头一次在施北雁脸上见到羞涩之情，这之前，她无论对二人做什么，可都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主要是对黄裳有所变化，对邓少行，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 邓少行看着挽着自己，挨着自己坐下的施北雁，心中却全无欢喜，明智如他岂能不知，师妹越是与自己不分彼此，便越是对自己没有它念。她越是相对黄裳不好意思，便说明，她心中真正有念想的，却是黄裳师兄。 只是，黄裳师兄呢？ 邓少行在四人相谈相饮之余，一直有注意观察黄裳，按说，以黄裳师兄的心智，他不可能不也能关注到这些细微变化，但他似乎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是他果真对师妹并无深意，还是隐藏功力胜过自己。 不会。回想这些年的点滴，黄裳师兄对师妹岂能没有念想。 因着这些事困扰邓少行，他洒脱随意的剑招也只是修为所致，惯性使然，心中之困却并未能减轻多少。 这雁裳心经，是当年他修炼聚元神功间隙，前来天书崖静默，脑海中联想黄裳师兄和北雁师妹各自修为状态而萌生的新武学。博采众长，既有吞天噬地的磅礴之气，亦有无懈可击的严密依据。与天书崖上的怪异符号有难以言说的相通之处，心经的精髓又暗合了三人的性情，使之达成完美结合。 这还源于他们三人唯一闹的一次大别扭，当时，三人各自不说话，冷战了好些时日，大师伯得知，大抵为了疏导三人，便将三人叫到一起，说他三人，智慧、见识、天赋、风貌，皆有天下难觅二人之处，可惜他们原为三人，若三人和为一人，莫说九州天地，恐怕宇宙洪荒都难有敌手，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便是这一句闲谈，让在天书崖静修的邓少行灵光一闪，雁裳心经，便由此而生。 想到这里，邓少行借用聚元神功将周身气流汇聚己身，越汇越多，到最后，只好比将自身置入强力挤压当中，那力量不亚于地震山崩瞬间，地壳突变的强力挤压，而且还是四面八方同时受力，当中之人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他似乎就是要用这种巨大的外力刺激，疏散心中的困扰。 终于，强力越汇越大，只听崩的一声脆响，周身的气流竟然受不了邓少行的强力运控挤压，自行崩溃。 气流都能崩溃，何况人乎。 邓少行直落地面，头顶适才因为他的逆天而行造成的一番翻云搅动，气流正快速流转，开始补充适才被他抽空气流的空间，带动天幕的云彩也风云变幻起来。 山巅之上的玄成子将一切看在眼里，直至邓少行的背影消匿于秀色山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