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遇

    人流似海，车如河，艳阳下的那两座土黄色方型建筑，发出幽暗的光。

    展览馆前宽阔的广场上花团锦簇，绿树摇曳，人群涌动生机岸然。

    进入馆内，阴森幽幽的使人发寒，生与死的世界只隔了道墙而已。活人兴致勃勃围观着逝去千年的亡灵，而冥冥之中的亡灵何尝不是在用鄙夷与厌恶的眼神静静的盯视自以为是的活人。

    谁也无法说清这个世界有多少层次，隔断阴阳的也许只是脚下的这杯黄土。生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穿过黄土的界壁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寻找安身之地。

    千万年来谁都违背不了这个规律，这世界没有长生。唯一不同的是谁在为谁守陵。

    进入一号墓馆不久，馆内的扩音器广播了条要游人到休息区集合的通知。然后有工作人员开始驱逐馆内缓慢移动的游人。

    集中在休息区的人们纷纷猜测是###国领导来了，新闻报道说这位领袖昨天到了西安。

    于是又都伸长了脖子兴致高昂想瞻仰这位先生的尊容。

    人训鲜猎奇的特性是无法改变的，无论是对活人还是死人。

    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到近，一串警车停在两边休息区前，车上呼噜噜下来一大群配置警具的警察，然后每隔一段一个警察站立在休息区前。

    喧闹的人群在这些警员肃穆的表情下安静下来。突然一个熟悉面孔出现在我的视野，高大的身材，黝黑的皮肤，不大锐利的双眼，他正好停在我处的人群前，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崔队。敏锐的职业特性，让他一下发现站在人群边缘，带着惊异眼神望他傻笑的我。

    他略愣了下，快步走近我微微笑了下说：“你咋今天也来凑热闹？”没等我说话，接着急促的说：“执行任务，先不说，过会聊。”说完朝我摆摆手，掉头往展馆方向走去。

    我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活人，死人都不可能平等。比如现在一大群活人为一个活人让道，让时间，并还是强制的。死人就简单了些，一大帮死人围着一个住“小房子”的死人。

    时间在焦急中划过，休息区有人开始咒骂。显然开始不耐烦了。

    “来了，来了…”骂声中，有人叫道。

    果然，几辆加长大奔，缓缓地驶近展馆。此时展馆前的台阶两边不知何时站立着两排荷枪实弹，着深色战斗衣，头带钢盔的警察。

    装备，气势都与站在休息区前的警察迥异。

    “特警，特警”

    “怪怪！真威风”

    很快从大奔下一帮穿西装的外国人，簇拥着那个在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人，身材不是很高，很快就淹没在人高马大的人群中。

    “这么矮！电视里看不到多高”围观群众开始指点。

    “那些保镖都比他高，想死都难，呵呵”

    “快看，女的，特警！”

    “哇！漂亮”

    “切，这叫英姿飒爽！懂吗？”

    “靠，再爽也爽不到你，哈哈”

    “tmd，让p金先爽了。”

    “啥？………”

    “握手呢！”

    “尼玛，怎么说话的”

    随着人们的议论，我看见那个领袖笑容可掬地走到一个站位突出，身材明显比周围小一圈的特警面前，亲热地握手，那里顿时人头晃动，闪光灯噼啪晃的我眼晕，估计是合影了。

    看来的确是个女特警，不然领袖不会停下，又握手，又合影，能吸引他如此表现的人，必定是出色的，而且是女人。

    真羡慕那些人的眼神，我伸长脖子也没看到什么英姿，什么飒爽。只有远处台阶上晃动的身影。

    “哎！这样的女人要能娶回家，多好，谁要惹我，头一歪，老婆上。”

    “嘿嘿，你要不老实，打不死你。”

    “哈哈……”

    的确，娶这么个祖宗，只有被虐的份。

    台阶上的人流消失在展馆门口，站在台阶两侧的特警，迅速地从回廊向展馆后奔去，只留下零星几个特警站在一个身材苗条修长，穿着褐色战斗衣，脚蹬警靴，黑发束在钢盔下飘动的女特警身旁，似乎在听候命令。

    我只看到她的侧面，阳光从钢盔反射出的光，刺的我眼睛有些模糊，朦胧中却感到那修长的身体有些熟悉，一种不敢确认的熟悉。

    四周的游人开始sao动，站在人群前的警察精神也松懈下来。喧嚷的人流慢慢朝广场汇聚，我随着人群慢慢地前行，眼睛一直盯着台阶上那个快要转身离去的身影。

    广场拥挤的人流和声浪刺激着那个一直在我视线中的身影，凝眉回眸，展馆的阴影下我看清了那张脸…

    我无法言喻当时的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窒息，没有了吵杂的声音，没有了颜色，身体仿佛失去了生机，在人群中痴痴望着那张脸，那个站在展馆门口的身体。

    望着涌动的人流，她面露焦急地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根本没在意人群中的我，人流中我是那么的渺小，似尘埃似水滴，不远处的她却已成风成浪，难怪在那山道把我玩的如泥丸，尘埃注定会消失在风中，水滴也必将被浪涛覆盖，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原本站在休息区前的警察，这时被集中在台阶前，推搡着涌动的人流。我就这么呆立着如一块礁石，任人潮起伏，我死死地盯视着她。

    台阶上扫视人流的她，目光渐渐地静止，在人头晃动的缝隙，我们的目光汇聚。她不确定地往前走了两步，嘴唇扬起，却颤动，双眼闪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我们的目光焦灼在空间，这时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殆尽。

    她身边的几个特警，发现她的异样，推了推她，说了些什么，她下意识地点点头，仍然注视着我，一步步地朝我走来。

    台阶前的警察已经撤出，人流开始川息，我在推搡中看着她走近停下，她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下，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说：“大人，有什么吩咐？”

    顿时她的柳眉凝起，抬手在我胳膊上拧了下。

    “哎呦！”我残呼，欲哭无泪地瞪着她嚷：“干什么你，见面就打。”

    “哦，我只是确认下是不是真的是你？”她的语气出奇地平淡。

    “那不拧自己！”

    “我没感觉。”语气依然那么平淡。

    我还没说话，旁边就有笑道：“哈哈，哥们儿，残咯！”

    “管你鸟事！”我恶狠狠看着那人说。

    那人不怒反笑，对杨妃说：“警察同志别给我面子，好好制制他，刚才还听见他说你坏话呢！”

    杨妃看看那人，又冷冷地盯住我说：“是吗？说了什么，过来告诉我”说完把我拉到台阶侧面的拐角看了我一会，语气柔和说：“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个电话？”

    电话？这时才想起那张写有号码的纸被我塞在旅行背包的夹层忘了。

    “哦，那纸掉了，和朋友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还有没想到你是…”我苦笑地摇摇头。

    杨妃的表情好像有些异样，低头拉起我的手看了下说：“回头买副手套，怪吓人的”

    “哦”

    “好了，我要去了，晚上请你吃饭”她整了整帽盔，旁若无人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