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亡命的天涯（一）
这就是……剑圣的实力吗？ 那些凝聚在身的沙甲，在亚索轻描淡写的一瞥之下，隐隐有些崩溃的意味——他知道，这身铂金强者都不一定能刺穿的沙甲之所以战栗，不是因为对方圣者的修为，而是因为对方的恐怖剑意！ 真不愧是剑气第一人罢，剑意到了这样的高度，每个动作每个眼神，若想让它们是剑意…… 那便是剑意。 “剑圣先生，我无意冒犯……” “我知道你无意冒犯……帮我葬了他，算是我欠恕瑞玛的一份情。” 亚索口中的他，自然是那位被风沙掩埋的家伙。 “哦，还有，替我谢谢你家的皇帝，用风沙堵住了他的伤口，要不然，他也撑不到我来的时候……” 亚索回过头去，扛着那柄细剑，向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 那不知名姓的沙兵，看着亚索远去的身影点了点头，有风轻轻吹来，吹起了身畔的细沙，那些沙轻舞飞扬，在月光下如同很细很细的绸缎，掠过他的眼前。 他是沙兵，却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睁开。 那风已尽，沙已停，月色还是那个月色，大漠还是那个大漠。 只是大漠上，空无一人。 那是像风一样的男子。 君死，便进一壶酒。 江湖从此，再无故人。 …… …… 中州，鬼市边缘地界。 这是一条狭小而又脏乱的街，或者用街这个字眼来形容它并不合适，倒不如说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路上的行人匆匆，却看不出他们的神色——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牢牢地裹在灰色的罩衫下，而那灰色罩衫的兜帽也异常地宽大，足以遮住他们的半张脸庞。 鬼市的边缘地界，差不多是鬼市极为贫苦与冷漠的地方——那些在大人物眼中的无用之人，或者说近半数穷苦的平民，都被驱逐到了这种地方。也许真的像那位摆渡的老者所说的那样，他们正像狗一样地活着。 苟延残喘。 这样的地界，没有什么油水，自然不会放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甚至一些极小的势力都不会重视。因此，烧杀抢掠在这里总是有些光明正大，那些活的太过艰辛，甚至活不下去的家伙，内心往往会升起一种穷凶极恶的勇气。 所以大家都一直遮掩着自己的痕迹，那宽大的灰色罩衫遮住了他们瘦弱的身体，那大大的兜帽盖住了他们苍白的脸色，不论是心藏恶意着还是心藏恐惧者，皆如是。因为只有躲在宽大的罩衫下，他们心中才会有着些许的慰藉。 即便只是自欺欺人的慰藉。 锐雯裹着同样的灰色罩衫，默默地走在这条脏乱狭小的路上。 已是半夜，月光乱七八糟地照着路旁那些低矮的棚屋，那些棚屋也如灰色的罩衫一般，裹了个严严实实。 安布雷拉的乞丐都比他们过得要好罢…… 来时的路上，他看到有人走着走着便倒了下去，兜帽散乱，露出了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那大概是数天没有吃饭的缘故，实在是支持不住，所以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人倒下的一瞬间，锐雯也信了。 他感觉到了身边一些路人的惊喜——甚至有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饿倒在路上的家伙走去，那人慢慢地走着，动作让他想起了上一世电影里面的丧尸……他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光，就像林中的恶狼发现了美味可口的猎物，那人走到倒下的人身旁，慢慢跪下，俯下身去，露出了惨黄惨黄的牙齿。 锐雯知道那人要做什么了——即便是在战场之上见惯了鲜血淋漓，他的心中依然有一些恶心，与战场的惨烈厮杀不同，这种事情，纯粹是人性的扭曲罢了。 他没有兴趣，也不想有兴趣，转身便走的那刻，他却猛然停了下来。 那惨黄惨黄的牙齿中竟喷出了一口鲜血——大概是因为，那人的心口插着一柄利刃。 饿倒在地的家伙慢慢地抽出刺入那人胸口的利刃，因为没有多少力气的缘故，他抽的很慢很慢，然后用手轻轻托着那人的头颅，有些艰难地在那人的脖颈又划出了一道口子，大口大口地嚼着从颈口溢出的鲜血。 像恶狼一样的眼神没有消失，只是……从猎人的身上跑到了猎物的身上而已。 路上的行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继续匆匆地走着，唯一停下来的几人，大概是想趁那人吃饱以后，去吃……剩下的东西。 像是秃鹫。 只是，他们竟然吃的是自己的同类。 …… 锐雯抬头看了前面的人影一眼——那个人影走路不紧不慢，也穿着同样的灰色罩衫，只是距离与锐雯很恰巧地保持在数米之内。 那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轻声开口。 “到了。”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孔，是在茶堂被锐雯的一剑吓破了胆的家伙。 锐雯走到了他的身边，微微皱了皱眉。 已是深夜，所以这条街上大都漆黑一片——即便是那些路上匆匆的行人，所倚赖也不过是天上惨白的月光。 可这里却真的有灯火——而且从那门缝中溢出的光晕来看，竟是魔晶的光晕。 这样的地方，还能有这种奢侈的东西…… 大概是看到了锐雯的疑惑，他小声地解释了起来：“这里是赌坊……古德加先生，您大概不知道，在这片地域中，大部分的人都像您见到的路人一样，可也有一小部分的人，不像看上去那样落魄，虽然比不上那些鬼市深处的家伙们，但是来这里消遣娱乐，也是够的。” “嗯……”锐雯轻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我希望我要的消息就在里面。” “当、当然……”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走到赌坊黑色发油的木门口，用力地拍了拍，门缝被迅速打开，露出了一双猥琐而又阴狠的眼睛，然而在看到了来人之后，那目光中却露出了一丝厌恶。 “特克斯！你不去洗劫那些有油水的新人，跑来我这里做什么！倘若被阿尔杰大人知道了，没有你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