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猴子偷桃
看着我平静地跟着他上车,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还有一丝欣赏。大概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我会如此平静地跟着他上车。毕竟对于我来说,就这样孤身一人跟着他走,危险系数还是很大的。他还以为要请动我会费一番周折。 我的配合使事情变得简单。奥迪A6L在车流中穿行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一家搏击会所门前停了下来。吴英杰对司机说道:“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会跟堂哥一起回来。” 我跟着吴英杰下了车,司机开车离开。 此时已近晚上,我抬头一看,见会所的招牌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英涛搏击会所”几个大字在霓虹灯下闪烁。 会所的训练场里灯火通明,里面还有十几个浑身满是腱子rou的肌rou男在挥拳踢腿。见吴英杰和我进来,纷纷与吴英杰打招呼。 肌rou男们围了上来,纷纷问吴少这时候来干什么。吴英杰向我一指道:“我今天来跟这小子单挑。”又对其中的一名肌rou男道:“大哥,借你们的地方用一下。”那名肌rou男应该就是吴英杰的堂兄了。 众人听说吴英杰要与我单挑,一齐向我看来。见我的身材中等偏高,身板儿也不见如何结实。都想我不是吴英杰的对手。于是嘻嘻哈哈的跟吴英杰开玩笑。 这搏击会所是吴英杰的堂兄与人合伙开的,吴英杰以前没少到这里来跟他们一起练拳。一帮肌rou男都了解吴大少的特性,有一人道:“看这情形,吴少这又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吴英杰要收拾我,虽然有严思思的因素在里面,但他此时哪会承认,笑道:“没那么多理由,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想收拾收拾他。” 吴英杰与众人说笑了一阵,便到场子旁边脱了鞋。我知道这一架是免不了了,只得也脱了鞋子,与吴英杰两人走到场子当中。余人自觉退开,给我们腾出场子中间的空地,他们好一饱眼福。 “说好了单挑的,你可要说话算数。” 我见旁边围了一圈肌rou男,如果他们一哄而上的话,他们拳粗脚重,我要是不用上蒋老头儿教我的功夫,肯定扛不过去,不知道会被他们揍成什么样儿。于是出言将话封死。我向蒋老头儿学功夫的事,除了我和他二人外,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我父母和meimei小月也都不知,我自然不可能轻易在吴英杰面前显露。 吴英杰轻蔑道:“我亲自跟你动手已经很掉价了,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把你带到这里来。你这样的,我一个人收拾十个,还需要人帮忙?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吴英杰这么一说我就放了心,扛他一个人的拳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吴英杰再不打话,突然大喝一声,一个助跑,冲到我跟前,当胸一拳便向我打来。看那架式,便知道在棒子国的跆拳道上没少下功夫。助跑、出拳均是那么回事。 我伸手挡格。手臂倒是碰上了吴英杰的拳头,但吴英杰的拳头力道太大,我这一下虽架上了,吴英杰的拳头还是打在了我的胸部,将我打得连退三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总算没有跌倒。 只一招之间,我和他的实力便已一目了然。肌rou男们抱着膀子在一旁看戏。 吴英杰一招得手,得势不饶人,又跟了上来,抬膝向我腹部顶来。我一时不知如何招架,便以攻为守,挥拳击向吴英杰头部。打的是拼着我自己挨一下,也要让你挨一下的主意。 吴英杰没想到我还是个狠人,膝盖顶上我腹部的同时赶紧偏头,但我的拳头还是擦着他耳旁而过,将他耳朵擦得生痛。这一下他虽没受伤,但也算是吃了点小亏。 但我受了他一个膝顶,吃亏就大得多。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这时心想,既然要打,就放开手脚打,就算不用功夫,也不能让他那么轻易地将我打趴下。此时的我发了狠劲儿,表现出了拼命三郎的一面,刚一坐倒便又噌地跳了起来。这回我也不等吴英杰进攻,挥拳便向他打去。 我出拳毫无章法,也不管打对方哪个部位,反正就是不管不顾地向对方打去就是了。一时吴英杰倒被我闹了个手忙脚乱。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便是这个道理。 两人瞬间又斗在一处。 但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法,毕竟支持不了多久。吴英杰稳住了身形之后,形势立即逆转。他身上虽也挨了我几拳,但我身上所挨的拳脚却多得多,也重得多。 如此缠斗了一刻钟,我又被吴英杰一脚踹倒在地。吴英杰道:“认输不认?” 我毫不犹豫道:“不认。”爬起来又打。 不一刻,又被吴英杰打倒。 吴英杰又道:“服不服?” “不服。”爬起来又打。 如此多次,我已被吴英杰激发出了骨子里的那股子凶悍和固执劲儿,不论被打倒多少次,但就是不认输。旁边的肌rou男们看我这架式,似乎非得将我打死,我才不会再打。 而且我还有一个令吴英杰十分不解又无奈的特点,他感觉到我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而且还不怕打。打到现在,他自己都记不清在我身上打了多少拳,踢了多少脚,总之是不计其数。可我硬像是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特旺盛。 吴英杰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当他再次把我打倒在地的时候,他也懒得问我认不认输了,只等我爬起来再打。 这时他倒也有些佩服我的韧劲和狠劲儿来。围观的肌rou男们也在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子够狠! 此时如果有我的同班同学在一旁看到,一定会暗暗咋舌。在全班所有人心目中,我一向是个逆来顺受、温和内敛的性子,连与人说话的次数都不多,更从来没与人红过脸。怎么打起架来会这么狠? 这时吴英杰的体力也消耗巨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而我更是气喘嘘嘘。 吴英杰的出拳终于也渐渐没了章法,索性与我一样,乱打一气。反正这时大家都已不知道身上疼痛,打哪儿算哪儿。到这个时候,我与他总算是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不过我付出的代价却是身上无数的伤痕。 这种打法很耗体力,再打一会,两人出拳均已渐渐无力,最终扭打在一起。最后倒不像两个男人单挑,而更像两个泼妇互殴,又像两个小儿互斗。什么黑虎掏心、猴子偷桃,抓脸皮、扯头发的招数都一股脑儿的使了出来。只差互吐唾沫这一项绝技没有使了。 旁观众人叹为观止! 这时我们两人已倒在地上,扭在一处。我摘住了吴英杰的桃子,吴英杰挖住了我的眼珠子。 我们两人的重要部位皆被对方所制,都不敢轻举妄动,形势所逼,我们不得不迅速由武斗转为文斗。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桃子?”我问他。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眼珠子?”他反问我。 “是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不,你先回答。” “桃子没了,你就追不到女朋友了。” “眼珠子没了,你便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 两人手上同时用力,口里又同时惨叫:“啊……”声音一样的充满了痛苦、悲愤和无奈。 又同时开口:“等等,等等。别使劲儿……”一个说:“我要桃子了!”一个说:“我要眼珠子了!” 然后,两人同时慢慢松开了手,就这么躺在地上。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我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此时我们两人身上可说是遍体鳞伤。头上是鼻青脸肿,身上是到处淤青,内伤也不知道有多少。吴大少还隐隐有些蛋疼,双腿不敢站直,呈罗圈腿状,模样甚是滑稽。 大伙儿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以往吴大少带人过来单挑也好,合起伙儿来欺负也好,每次都是将人家打得认输叫饶而去,从未发生过例外。没想这次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与我算是不打不相识,觉得我的那股狠劲儿很合他脾胃。 吴英杰道:“我们都还没吃晚饭。走,大伙儿一起去,喝个痛快。” 肌rou男们轰然叫好。于是,一起出了英涛搏击会所,一行人杀向小吃店,吃饱喝足而归。 席间,我被吴英杰的堂兄和一群肌rou男灌了不少酒。幸亏我酒量大,从小跟着蒋老头儿一起没少喝他的酒。蒋老头儿没事时喜欢喝上一口,我怀疑他捡垃圾的钱大部分都被他买酒喝了。反正他那间小屋里酒肯定没断过。冬天,喝白酒暖身子。夏天,喝啤酒解渴。我的酒量完全就是被蒋老头儿锻炼出来的。若没有在蒋老头儿那里千锤百炼过,今天估计早被他们干趴下了。 我没想到吴英杰竟然也会有性情的一面。他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纨绔。以往对这类人我一向是敬而远之,从来都觉得跟他们不是一类人。在我的观念里,这些纨绔家里有权有钱,自身不用奋斗,大把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来欺男霸女、打架斗殴…… 我不仅远离他们,而且厌恶他们。 但今天吴英杰让我多少改变了对纨绔的看法。他虽然是学校里的一霸,打架斗殴、欺负同学的事也没少做。但在他的身上也存在一些闪光点。比如他重承诺,说好了要跟我单挑就跟我单挑,绝不让他的小弟再碰我一手指。还比如,他从来不对女生用强,他喜欢上了哪个女生,他都会千方百计地去追,哪怕是用钱砸,也绝不会霸王硬上弓。用他的话说,对女人用强那是没本事的男人才能做出的事儿,丢人。这些虽然不一定便是优点,但又有几个纨绔能够做到? 但话又说回来,我虽然认同了他的某些做法,但并不表示我就可以跟他成为朋友。我们仍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今天的酒桌上我们虽然能勾肩搭背,甚至称兄道弟,但其实我们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起码现在我不可能把他当朋友,我相信他也是一样。 不过今天这一架我还是有收获。起码我再也不会担心哪一天吴大少会突然来找我的麻烦,我相信称王帮的他那帮小弟也不会。至于何全的称霸帮会不会,那是另一回事。我又可以安静地读我的书了。 送走了一群肌rou男,吴英杰跟我一起走在街上。我知道他有话跟我说,便静等他开口。九月底的江梁市仍然很热,但晚上的气温有些下降,走在街上,倒也不觉得闷热。 吴大少果然说道:“严思思……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