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越狱

    自从周梦来到这本书里，她就一直认为，要堤防这一些法力高强的人。

    现在，周梦认清了一个现实，这个世界里危险的人太多，哪怕是一个整天搜罗小道消息的文弱书生，都可能有纵横捭阖的手段，将一群天之骄之变成棋子。

    魏寂冷冷道：「宫诗语向来都不会随便将消息传出去，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却分别讲给了不同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在她眼里，这个消息根本就不值钱。她想挖的消息，可能更隐秘，更震撼。」

    袁冰语忽然对这群年轻人产生了一种隐隐的畏惧，「那也就是说，宫诗语在指引我们，去调查什么？」

    关情挥挥手，问：「我插句嘴啊，这宫诗语到底死了没有？」

    「语师姐战死沙场，杨学督说他亲眼看到语师姐灰飞烟灭的。」

    「那她的水母怎么还到处都有？」关情问。

    周梦挤忙解释道：「到了霁岚宗之后，宫诗语就改进了水母，现在的水母，可能不完全依靠宫诗语的灵力呢。」

    袁冰语失魂落魄，声音喑哑：「我想，我应该去庄周墓一趟。」

    成雪问：「庄周墓？是什么地方？」

    「五年之前，我和庄殇到庄周墓寻找神迹。她就是在那里遇难的。」

    周梦意识到，落天镜很可能与庄周墓有关，立即表示：「您是越狱出去了，遇到追兵可怎么办？不如我和师弟来保护你？」

    关情见局势不对，立即捂住了耳朵，闭上眼睛说：「你们密谋的什么，我可都没听见啊，我就是来看一看东路的医师总督，现在我看完了，我走了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参与，告辞！」

    说罢，关情一溜烟就不见了。

    魏寂上前一步：「我也会保护你。」

    周梦问庄襄：「庄襄，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

    庄襄气定神闲，不声不响破了隔间的栅栏，站到众人面前，扶起袁冰语，说：「希望一切都有一个完整的交代。」

    袁冰语不敢直视庄襄的眼睛，紧紧握着拳头说：「我欠你的，欠她的，都会还的。」

    一行人大摇大摆就走出了山牢，门口的看守侍卫纹丝不动，脑袋上都罩着一层梦云，看到的都是周梦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一行人一路向北，在北山山麓落脚。

    成雪和周梦搭了潦草的木屋，袁冰语生了火，魏寂在远处的山头上盯梢。

    「袁总督，现在，您至少跟我们说一下，五年前，您和庄殇的事情吧。」

    所有人为了火堆，袁冰语将五年前的事情尽数托出。

    五年前，北山第一次出现了邪火之灾。

    袁冰语和其他医师一起，跟随赈灾军到北山赈灾。

    为了找到印制邪火的方法，袁冰语和庄襄，闯进了庄周墓。

    庄家的祖上，是巫师，庄周，是庄家第一位成名的巫师，传说他能够与神明沟通，人们都很敬重他。

    庄家，就这么强大了起来。

    千百年之后，善神和恶神大战，也就是破魔之役。善神将恶神全部囚禁在一面镜子当中。

    当为首的魔神被驱逐进落天镜的时候，镜片碎裂开来，成了四片。

    这四片镜片，分别是火、雷、水、风。

    霁岚宗常年寒冷，用于封存火镜，而庄周墓就是霁岚山脉最寒冷且最有灵气的地方，所以，当时的霁岚宗领袖就暗中将火镜放在了庄周墓中。

    剩余的镜片，分别由其他宗门保管。

    袁冰语为了根除火灾，准备和庄殇一起，到庄周墓一探究竟。

    庄殇很有才华，很快就将庄周墓研究透彻

    ，写了一本庄周墓墓道破解日志。

    于是，袁冰语和庄殇就进入了庄周墓。

    但是，在两人进入庄周墓之后，庄周墓中已经到处都充满了火焰。地下灵木的根系被火焰包裹着，扭曲结合形成一株株火树。

    它们对一切都充满了渴望，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燃烧。

    就连庄周的棺材，都被烧毁了。

    所以，庄周墓中，就是一片火树林海。

    袁冰语和庄殇找到了火树林，立即开始研究。

    她们搬走了一颗火树，到地面上去。

    本以为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下去，火树却忽然扭动起来，将庄殇紧紧抓住。

    藤蔓直接穿破了庄殇的头颅，将庄殇的眼睛直接挤了出来。

    袁冰语根本没有办法和火树对峙，捡起了庄殇的眼睛，就奔离了现场。

    背后，庄殇还能在喊着：「救我。」

    「对不起，对不起！」袁冰语哽噎着说，「我只是想活命，我当时，也很害怕。」

    周梦听了这个故事，表示十分无趣：「就这啊。你对庄殇那么愧疚，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亲手杀了庄殇之类之类的，原来，就是这种逃生戏码啊。人在害怕的时候，都会有自私的选择，你不过是在保命而已。」

    「但是她信任我，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我，最关心我，最……最支持我的人。我却抛弃了她。」袁冰语捂着脸说。

    庄襄对袁冰语的选择不予置评，只说：「庄殇也是一个喜欢铤而走险的人，她的生命，不需要别人来负责。」

    听了这句话，袁冰语似乎更加痛苦了，「我是她老师……」

    「你不过是她的老师而已，我想，即便她现在还活着，你也没有资格成为她怨恨的人。你的选择，根本不能构成她心绪变动的理由。」庄襄冷冷说。

    成雪在一旁低声说：「襄师兄不会是在说气话吧。语师姐跟我说，殇师姐是很喜欢袁总督的啊。所以，被袁总督抛弃，一定会很伤心吧。而且，就算是在危险中，人都会自保，但是真正关心你的人，是不会逃跑的。梦师姐为了救我，还自己吸了邪火还割了肉，寂师姐为了保护中州，耗尽灵力也要念寂字诀。如果在危急关头选择了自保，就是因为热爱没有变成本能。我想，寂师姐爱中州是本能，梦师姐爱我也是本能吧。」

    成雪说话的样子乖乖的，即便是这话是在批判袁冰语，却也让袁冰语听得心服口服。

    「我对庄殇的，关爱，没有成为本能。我还是更在乎名利和荣誉一些。」袁冰语失魂落魄地说。

    庄襄补充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配作为她的师长。」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从庄襄的口中听到这种苛责的话来。

    「袁总督，神明抱保佑，你选择了忏悔，否则，我一定会为庄殇报仇。」庄殇冷冷看着袁冰语。

    魏寂和周梦背后直冒冷汗。

    袁冰语，一个能让人死的莫名其妙的人，庄殇，一个能斩断魂魄的人，对峙起来，让人感觉浑身发毛。

    但是袁冰语并没有继续逞强的意思：「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给庄殇一个交代。」

    过夜之后，一行人朝庄周墓行进。

    墨龙提示周梦，落天镜的灵力越来越浓厚，基本上可以确定，火镜就是在庄周墓中了。

    夜幕降临，魏寂和庄襄要提前到庄周墓看一看，周梦和成雪在木屋保护袁冰语，约定，如果破晓之前，两人没有回来，周梦和成雪就要想办法找到更强大的帮手来探究一切，反之，如果魏寂和庄襄回来之后，发现木屋中已经没有了人，那八成是被霁岚宗捉回去了，到时候，要先想办法救人。总

    之，不能单独行动，以免竹篮打水还赔上性命。

    魏寂和庄襄走出不久，天就下起了雨。

    袁冰语倚靠在小木屋的窗边——按照周梦和成雪的搭建结果，那个类似窗户的门就是整个木屋唯一的窗户——听雨声。

    「霁岚山脉从来不下雨。」袁冰语低声说。

    「那可真够干旱的。」周梦随口调侃。

    「霁岚宗从来都只是下雪，因为火树人灾变，这里的空气变得温热，雪就变成了雨。」袁冰语语气消沉，应该是还在为火树人之灾自责。

    成雪听到雨声，微微笑着说：「我喜欢下雨天，喜欢听雨的声音。不过寂师姐和襄师兄可能要被淋湿了。」

    「他们的道行，还不至于被这雨淋湿，我们就安安静静在这里听雨吧。」周梦觉着这雨声令人惬意，「听雨需于空山破寺中，烧败叶，烹鲜竹……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烹的，但是还有一堆火，也还蛮雅致。」

    成雪往周梦身边凑了凑，「梦师姐，你是不是饿了？」

    「对啊，我们从离开霁岚宗到现在，都还没吃点东西。」

    袁冰语皱着眉头说：「以你的修为，还不能辟谷吗？」

    周梦摊摊手：「能是能，但是对美味的思念，是不能抑制的，我修的是无生道，又不是禁欲道。」

    成雪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各种口味的雪花糕。

    周梦又惊又喜，「好小子，你还学会偷偷带干粮了。」

    说着，周梦拿起了一个。

    成雪说：「一个够吃吗？」

    「啊不是，这个留给你，剩下的，我都要吃掉。」

    成雪抬头一笑，将袋子托送给周梦。

    袁冰语呆呆地看着两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成雪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周梦大声喊道：「袁总督！」

    袁冰语这才回过神来，「啊？」

    「成雪问你呢？要不要吃点啊？不要算了。」

    周梦的语速很快，袁冰语都来不及回答。

    成雪还是将自己手中的雪花糕送给了袁冰语，袁冰语呆呆地接住，说：「谢谢。」

    成雪微微一笑，回到周梦身边。周梦及其不情愿地又给了成雪一块。

    半晌，周梦起身用袖子擦擦嘴，说道：「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出去看看外面。」z.br>

    周梦离开之后，袁冰语情不自禁，问成雪：「你很信任周梦。」

    成雪点点头：「嗯。」

    「你很依赖她。」袁冰语追问。

    「嗯。」

    「但是你却不想占有她？为什么？」

    成雪问道：「袁总督怎么看得出来我不想？」

    袁冰语破天荒地笑了笑：「我能感觉到，你只是希望她快乐，安全，并不希望她的世界里全都是你。」

    「梦师姐不是那种小儿女，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梦师姐。我不希望任何人成为她的中心，希望她永远以自己为中心，希望她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道。而且，我还想，她要有自己热爱的东西，无关功名，无关风月，只是她的热爱。然后，她还要有自己的朋友，一群让她觉得自在的人。最后，她行有余力的话，就多多在乎在乎我。我要的，就是这些。」

    不知为何，袁冰语居然热泪盈眶：「你几岁了？」

    「初秋时候刚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成雪乖乖答道。

    「这么小啊。那年，她已经二十岁了，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连那点最后的在乎，都没有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