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 剑鞘 羚蓝郡主
“啪嗒！” 本是大快朵颐的莫徒突然心口一悸，手中的瓷碗，筷子纷纷滚落在地。 她伸手抓紧胸口前的衣物，心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绷断了一样，慌乱得发疼。 “云姑……云公子你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月琉璃关切地问道，同时让小二给莫徒拿来一副新的碗筷。 “没事，就是这两天赶路走得累了。” 莫徒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她扯出一丝微笑。 “那今日我们就早些找个客栈住下，云公子觉得如何？” 虽然听见莫徒说没事，月琉璃却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为了防止被迦偌犁的人马找到，她们已经快马加鞭地在五日内走过七八个村落了。她一不会骑马，二不懂武功，说到底，这一路上彻夜奔波劳累的就只有云姑娘而已。 “好，吃完饭后我与你出去走走，挑一家舒适的客栈落脚。” 莫徒点点头，夹一口菜放入口中。 没准真的是这几日太累了。 …… 用过午膳后，月琉璃和莫徒两人骑着马走在宽阔的道路上。这是她们进入西蜃国国境后见到的最为繁华的村落，商队络绎不绝，道路也格外宽阔，即便是三五个人并排骑着马儿从道路上跑过都绰绰有余。 因为从未见到西蜃国这完全异于朔月国的街道景象，月琉璃显得格外兴奋，东看看西看看，像个鲜少出门的孩子。莫徒看她兴致高涨索性放缓了速度，任身下的马儿一点点踱着步子前行。 “云公子，你看那边是在做什么？” 走过一个面食摊子的时候，月琉璃突然伸出手指向不远处。莫徒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见一大群人正围作一团，不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看起来热闹的紧。 “我们过去看看！坐稳了！” 无论长了多少岁数，莫徒终究是个爱凑热闹的主，腿下一蹬，便带着月琉璃向那人群走去。 借着马儿庞大的身躯，莫徒和月琉璃很快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边。人群的中心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圆形空地，中间放着一张乌木方桌，七八个用细布绸子衬着的物件就静静地躺在那张乌木桌子上。一旁还挂着一面金黄色的大铜锣，上边写着“能者自取”四个大字。 莫徒不由得轻笑出声来，这西蜃国的人倒是会找乐子，一张桌子，几个小物件就能吸引这么大一群人的围观。 “云公子在笑什么？” 打小在南王府长大的月琉璃自然是看不懂面前这光景，更不明白莫徒为何会突然发笑。 “这是在变相的擂台比武呢！” 莫徒耐心地解释给月琉璃听，“你看那方桌旁的铜锣，上面可是写着‘能者自取’？这人群中间肯定就有一个人是那些东西的主人，只要有人接近那张方桌，他就会运用武功暗中阻挠，你说有趣不有趣？” “我懂了！就像我们朔月国的以诗会友，以文会友，这里的人是在以武会友对不对？”听了莫徒的解释，月琉璃也笑了起来。 莫徒见她开心，心情也大好，问：“你看看那桌上的东西，有没有你想要的？我去帮你取来！” “我倒是没有……” 听了莫徒的话月琉璃第一反应当然是婉言拒绝。其一是因为她一个朔月国人说不定根本就用不来西蜃国的物件，其二是因为她完全不清楚莫徒武功的高低，怎么敢让她去冒险？ 摇着头，余光却瞥到那方桌的一角，顿时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一番。 莫徒自是没有遗漏月琉璃前后的表情变化，于是便顺着她的目光往那方桌上一瞧，面色也是一滞，不过好在月琉璃并未回神，她很快便静下了神色。 “想要那个？” 望着那放在方桌最上角的那个物件莫徒轻声问月琉璃。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剑鞘，皮薄质轻，乍一看去根本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然而…… 莫徒伸手压住腰间正颤动个不停的倾尘剑，嘴角不着痕迹的抿紧。 那样一柄江湖传说般的剑的剑鞘究竟是如何从千万里之远的朔月国来到这个村落的？ “我来试试！” 就在莫徒还在思索中时，一个黑衣壮汉已经飞身扑向人群中心的方桌，看那架势，竟是直冲桌上的剑鞘而去的！ 倒是个识货的！ 莫徒目光一凝，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的颜色。 能将倾尘剑的剑鞘完好带到西蜃国来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眼前这个黑衣壮汉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果然，还没等那壮汉伸手触到方桌上的细布绸子，他就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整个人竟四仰八叉地摔到人群的另一边去了！ “他怎么会自己摔倒了？” 像大多数围在一旁观看的人一样，月琉璃完全没有看清那黑衣壮汉究竟是如何摔出去的，反倒有些好奇人怎么能在半空中自己把自己给绊倒。 莫徒却微微一笑，在抬头环视周围的建筑一周后指着那狼狈爬起的壮汉道：“你看他的右脚踝。” 月琉璃定睛一看，见那壮汉的右脚踝的重要xue位处竟钉着一根头发丝般的银针。虽然不足以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却也能让他疼上好几个时辰。 “擂台比武怎么能使用暗器？”月琉璃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所以说世人对西蜃国‘好胜心切，不择手段’的评价也不是空xue来风的。” “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月琉璃到底是个大家闺秀，一看到擂台比武居然这么危险，立即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没事的，再等等看吧！” 此时此刻，莫徒倒对那设擂台之人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既然已经设了个擂台，就是公开寻求斗武的对手，用暗器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 “太没劲了！” 迎凤楼里，一身鲜衣骑装的少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从楼下那人头攒动的擂台上收回目光。 坐在对面的迦偌犁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然而开口说话时却依旧是羚蓝郡主熟悉的揶揄的语调：“郡主手里的宝物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要你多嘴！” 本就心情不甚好的羚蓝郡主瞪他一眼，将手中的筷子咬得“咯咯”作响。迦偌犁倒是见怪不怪，顾自倒了一大碗酒，一口倒入腹中。以他对羚蓝郡主的了解，即便是他什么也不说，她也会忍不住自己开口说话。 果然，还没等迦偌犁倒好下一碗酒，羚蓝郡主已经一拍桌子，指着那擂台中心取物不成反而吃了个大亏的褐衣男子大叫了起来。 “你看看他！明明轻功烂得要死还要飞过去取桌上的东西，是不是蠢得要命？” “欸！你再看看那个人，刚刚不是才来过吗？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又来！” “还有那个……” 直到整个迎凤楼里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他们这张桌子上后，迦偌犁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拍了拍气得满脸通红的羚蓝郡主，小声说道：“郡主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整个村落的人都知道楼下那擂台是你设的啦！” 迦偌犁的话像是点到了羚蓝郡主的死xue一样，顷刻她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对乌漆漆的眼睛划过一丝懊恼。 “还不都是因为阿爹身边的护卫太没用，我才跑出来设擂台找人比武的嘛！谁知道这整个渝樟镇里都看不到一个像样的武功高手。还说是最多江湖高手的村落，简直比阿爹的军营还没劲！” 听着羚蓝郡主这自觉委屈的抱怨，迦偌犁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西蜃国的军营里谁不知道她羚蓝郡主的身份？即便是她再怎么气势汹汹的说要一决高下估计那些心有忌讳的沙场将士也不敢真的动她一分一毫，她倒好，整天嚷嚷着要出宫找人比武，完全不顾及自己郡主的身份。 想到这里，迦偌犁将目光移到迎凤楼外的擂台之上。 郡主虽然从小就师从西蜃国个中武功好手，又天资过人可是因为自身的身份十分缺少实战经验。若是像这般隐瞒身份设个擂台来寻人比武的话，保不齐会吃亏。 “我自己出宫来就算来，你偏要跟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只见羚蓝郡主眼睛一转，注意力已经从擂台转移到了迦偌犁的身上，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竟又忍不住大声叫唤起来，“我知道了！你是心疼那几个宝物是不是？” 羚蓝郡主指向擂台中那张乌木方桌，气鼓鼓道：“那些可都是你早就答应送给我的东西！怎么处置可都是我说了算的！” 莫名受到怀疑的迦偌犁有些哭笑不得，那些东西他既然是送给了她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怎么会有心疼之理？不过要是早知道羚蓝郡主会将那些他好不容易从周围各国搜罗回来的宝物就这样摆到擂台上去白送给别人，他就该早些藏起来了。 …… “云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看到一个又一个踢擂不成的反而饱吃苦头的人，月琉璃忍不住拉起莫徒的衣角，想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已在擂台边上观望了好一会儿的莫徒却不以为意，反而一脸轻松地对月琉璃说道：“你可是想要桌上那柄剑鞘，我去给你取来！” 说着，也不等月琉璃再多言便轻盈如燕的跃离了马背，待月琉璃再回过神来时，莫徒人已经到了擂台的中心。 “好俊的轻功！” 本是无精打采的羚蓝郡主看到擂台中心那个身轻如燕的白影后顿时眼前一亮，就要纵身从迎凤楼的窗户上跃出去。 “等等！” 坐在一旁的迦偌犁飞快地伸手拉住跃跃欲试的羚蓝郡主，同时飞快地抓起桌上的筷子向着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射去。 尾指般粗的木筷夹着凌厉的风势，直冲莫徒的面门而去，一旁的人群却拍掌欢呼不断。他们压根看不清那根飞速向莫徒射去的筷子，而是在欢庆看了一个上午终于见到一个能触到擂台中心的乌木桌子的人。 下一秒，莫徒已经凌空一跃，右手往空中飞快地一抓，等她浅笑着在方桌旁站定之时，人们惊讶的发现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根凭空而来的木筷。 雕虫小技！ 莫徒用两指将筷子折成两半，眯起眼睛望向一旁的酒楼敞开的窗户，嘴角微微勾起。 是他？！ 看到那正将目光投射过来的白衣男子，迦偌犁面色一变。一旁的兴奋不已的羚蓝郡主早已按捺不住了，挣脱迦偌犁束缚着她的那只手就飞身从开着的窗户跳了出去。 见到半空之中突然跳下一个人来，所有围观的人皆是大惊失色，却见那一身鲜衣的娇小少女眨眼之间已到了擂台中心。加上之前踢擂的那位公子，一红一白，中间仅隔着一张乌木方桌，紧张的对峙气氛一瞬间便在空气中散播开来。 “想要那桌上的东西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未等众人从突变的局势中反应过来，那擂台中心的少女已经一跃而起，直直地向着一旁的白衣男子扑去！ 莫徒面色一变，及时退后几步，赶巧躲过少女的掌劈。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愕然。 没想到在这闹市中心设擂台的人居然是个娇美少女！ 这西蜃国的人还真是有趣。这要是搁在朔月国，只怕这少女早就被她的父母拉回家去面壁思过了。 虽是心中不乏惊讶，身体却避让的非常迅速。 少女习惯只攻不守的打法，几个回个下来莫徒虽然面色无常而少女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估摸着少女没有多多少力气与自己抗衡了，莫徒唇角一弯，伸出右手向桌上的剑鞘抓去。 “啪！” 拇指般粗的长鞭如同毒蛇口中的信子一样弹在乌黑色的桌子上，将放在上面的物件通弄扫落在地。 没想到少女回来这么一出，莫徒愣是被吓了一大跳，缩着手接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一对秀气的柳叶眉忍不住微微皱起。 好好的姑娘家玩什么鞭子？ 惊于少女那异于常人的体力，莫徒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站在擂台的边缘小心观察着少女招式，想要找寻出其中的漏洞。 因为一条鞭子，擂台的局面立即发生了变化。 本是想要冲向前去给羚蓝郡主帮忙的迦偌犁喝了一口酒，决定再看看接下事情的走向。 见莫徒不敢贸然上前了，羚蓝郡主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她西蜃国“金鞭郡主”的名号可不是凭空而来的！这般想着，羚蓝郡主高高举起手臂，向着莫徒挥出了第二鞭。 “云公子小心！” 马背上的月琉璃紧张得大声提醒莫徒，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突的听到女子的呼喊，本是挥着鞭子的羚蓝禁不住转头望去，看到月琉璃那张貌美的面容时不知为何竟面色一滞。莫徒自是没有遗漏她这小小的分神，见迎面而来鞭子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索性纵身一跃，整个人在空中旋转数周，竟将那凌厉而来的飞鞭一圈圈的绕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 羚蓝郡主自是没有想到莫徒会想出这么个破解鞭法的招数，只是稍稍一愣神，就被突然旋身而起的莫徒拖倒在地！ 从未在别人手里吃过苦头的羚蓝郡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她自认为自己的鞭法天下第一，却不想竟因为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狗吃屎，一双乌幽幽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片厉色，左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削铁如泥的亮色匕首来，奋力朝着莫徒掷去。 莫徒腿上缠着鞭子，行动自是不甚方便，但是作为练武之人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极强的，当即抬起那支没有缠着鞭子的腿，“当”的一声，准确无误的将那朝着自己飞来的匕首原路踢了回去！ 局势扭转也只是转瞬之间，一旁的看客都不由得替那已经露出得意之色骑装少女捏了一把汗。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片担忧的惊呼声，迎凤楼的窗户里飞出一抹藏蓝色的身影，不偏不倚，赶巧向着那擂台中心已经看清了直冲自己而来的匕首却来不及躲开的少女飞去…… “咚！” 羚蓝郡主只觉得眼前一花，头晕目眩之际整个人已经撞进一个略显单薄的怀抱中。 淡淡的草药香气飘过鼻尖，羚蓝郡主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拉进另一个宽阔的怀抱。 “迦偌犁……” 羚蓝郡主喃喃自语着，一双眼睛却禁不住看向一旁已挣脱鞭子正冲自己发笑的白衣少年。 谁能想到这么个娇美的人儿使起鞭子来完全不输江湖男儿？ 莫徒虽是吃吃笑着，却也没忘记伸手拾起掉落在地的倾尘剑剑鞘，拿着它高高举过头顶，冲被刚才的打斗吓得不轻的月琉璃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而只听一片惊呼声，一大群身着盔甲的西蜃国士兵已经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围上前来。 月琉璃身下骑着的马儿也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开始sao动不安的晃动起身子，想要将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甩下背去。莫徒神色一敛，立即飞身到马背上，将缰绳拉紧，然而将到手的剑鞘放到月琉璃手上，“喏，送给你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将羚蓝郡主和突然出现的西蜃国士兵们放在眼里。 羚蓝郡主看着那马背上对着身边的女子露出笑容的白衣男子，一排贝齿忍不住咬紧下唇。好一会儿后才阴测测的从唇齿见挤出一句命令来： “把他们都给我抓回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