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
镇压的部队很快就抵达了西蜃国的皇城。 庆功宴办得奢华至极，葡萄美酒夜光杯，满座的皇宫贵族，一派辉煌。莫徒是以羚蓝郡主的贴身护卫出的席，她看着满目的荣景，却兴致缺缺。 压轴出席的是此次负责镇压的暗使。传言他武功过人，却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此次参加宴会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想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群的那头一阵喧哗，想必是那位到了。 莫徒端起一杯酒，随着众人往大殿外望去。 那是一抹浓到世界尽头的红色，如同一弯锋利的匕首，利刃滴血。细而长的眉眼，极致魅惑，连那乌黑的发都如同摄人的毒一样，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莫徒右手一抖，酒液溅湿了衣裳。 所用人的目光都被那缓缓走来的红衣男子吸引了，仿佛那走来的人已不是凡人，而是宴中的美酒幻化成的妖怪。 坐在宾客席的月琉璃面色一变，衣裙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红衣男子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西蜃国王的身边，朝他举起酒杯。 黄金的酒杯发出轻轻的撞击声，两个人相视一笑，庆功宴正式开始。 莫徒遥望着那人，神色怅然。朔月国一别，邪烈那愤怒至极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他说：“今日一别，再不相见。”现如今，西蜃国的庆功宴上，他还是他，而她却换了模样。 呛人的二月花喝了一杯又一杯，莫徒却丝毫不察。这是西蜃国最烈的酒，可惜她千杯不醉，如饮白水。 “云公子，云公子！” 羚蓝郡主急急地握住她的手腕，提醒她不要再喝了。 “没关系！我醉不了的。” 莫徒甩开羚蓝郡主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是你已经喝了十几杯了！” 羚蓝郡主急得大喊。 十几杯？ 十几杯又怎样？ 她还可以喝上二十杯！ ****** “等一下！” 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路的那一头。莫徒抬眸，望向那人，唇角却不知为何染上一丝苦涩。 “云公子？” 邪烈看着面前的白衣人，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我认识一个人，和你长得很像。不过他不姓云，姓……” “邪烈！” 莫徒打断他的话。 邪烈目光一闪，看向莫徒，又是一笑。似乎在等莫徒自己解释现在的一切。 “我没什么好说的。” 莫徒垂下头，神色黯然。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 邪烈的眼睛里猛地燃起一团火焰，他大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莫徒的肩膀，声音又急又燥。 “你不是说鬼面银莲是你的哥哥吗？为什么还会去朔月皇宫，为什么还会去雪岭，为什么还会掉下悬崖几个月没有一点消息？” 莫徒猛地一愣，呆呆的望向邪烈。 难道一直以来他都…… “我差点以为你已经死了……” 紧抓着莫徒肩膀的手蓦地一松，邪烈的声音微微发着抖。 莫徒鼻子一酸，眼眶闪过一丝红润。 “对不起。” 最后，她终于轻声开口。 她这一世似乎总在亏欠他人。 亏欠莲，亏欠烈翼烽，亏欠月琉璃…… 至于邪烈…… 她承认，是她主动招惹的他。 南王府的湖心亭上，他鲜衣黑发，琴音惑人。所有人都视他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而她，拉住他的衣角，笑得一脸讨好，说要和他做朋友。 听到邪烈的琴声的那一瞬间，莫徒就觉得，她懂他。 人海茫茫，于千万人中觅得一知己，本就是万分幸运的事。 朔月国那一别，无论于邪烈，于莫徒都是心头一痛。 “莲和你……” 莫徒回想起那日邪烈那愤懑的眼神，终于将内心的疑虑道出口来。 莲是杀手，行走江湖必定结下过不少仇家。或许邪烈在得知莲是自己的哥哥后激动不已就是因为…… “他杀了我的母亲。” 一句话，已将那日的诀别解释得十分清楚。 “……” 莫徒怔住，惊讶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恍惚点头，想要转身离去。 既是如此，今日就当他们没有见过面好了。 然而人还未转过身去，手却被那人死死捉住。 “你还要走！” 邪烈暴怒出声。 莫徒震惊地看着面前神情激动的人。 他这是做什么？ 莲是她的哥哥，也是他的杀母仇人。 难道要她厚着脸皮留在他身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他做知己？ 她会良心不安！ 莫徒奋力挣扎，两个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最后竟在路边大打出手。 或许此时此刻，打上一架才能让她的内心平静几分。 气势如虹的一个劈掌，莫徒躲也不躲，被猛烈的掌势打得连退好几步。 “莫徒！” 邪烈飞快收了手，赤红着双目看向疼得手抚胸口的莫徒。 他能怎么办？ 明明知道莫徒是仇人的弟弟他却依旧放心不下他。 担心他初出江湖被人欺骗，他派人暗中护她进朔月国皇宫。听到他掉下悬崖，他不管不顾，在雪岭掘地三尺，翻找将近半个多月。 在他心灰意冷，寻人无望的时候，他甚至想，莫徒死了也好，省得自己日思夜想，念得心烦。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消失了好几个月后出现在了西蜃国的皇宫！ 他要死就死，为什么偏要在他快忘记他的时候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既要寻找就死得远一点，不要死在我的手上！” “你希望我死？” 莫徒唇角扬起一丝苦笑，话音刚落就拔出腰间的倾尘剑往自己的脖子上割！她的动作又快又狠，没有半分的犹豫。 邪烈目光一抖，飞快地抓住那从半空中划过的利剑。 血顺着锋利的剑刃滴落在地。 剑光在莫徒细长的脖子擦边落下，扯出一道浅浅的血口。 血还在流，那是邪烈的抓着倾尘剑的左手。 “叮！” 只是轻轻一扯，倾尘剑就掉落在地。 “我不准你死！” 邪烈紧紧抓住莫徒，眼神凶狠得吓人。 “我不是说了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既然现在被我捉住了，我就一定不会再放手，你明白了吗？” 明明是最恶劣的语气，却透露出说话之人内心的急切之意。 仇人也好，知己也罢。他只知道，面前这人，他看得比天还重。 看着双眼尽是痛苦之色的邪烈，莫徒心中一疼。 他为什么要拦着她？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莲已经死了，债总要人偿的吧！ “我认识的莫徒可不是现在这幅样子的！” 邪烈的目光死死揪住莫徒不放。 莫徒唇角颤抖，整个人面色苍白。 “我认识的莫徒顽皮，胡闹，天不怕地不怕，却笑的一脸阳光……不像你！满目灰暗！” 邪烈的声音由高到低，最后变成轻轻的询问。 “在朔月国的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徒眼睫轻颤，却咬牙不做声。 邪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怒气。他伸手拉过莫徒，语气似在叹息。 “都过去了。我要你好好活着，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