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杀人
一个人在前面拼命跑。 一群人在后面放肆追。 路上的行人躲在街边张望,瞧着这帮人从街头冲出来,又喊打喊杀消失在街尾,才摇摇头回到道路中央。 由于最近越城来了不少江湖人士,像这样的追杀时常能在街头巷尾看到,他们倒也见怪不怪了。 一直围着这条街绕了两圈,后面那帮人才开始大喊:“小子,你别跑,我们保证不砍你!” 这话说得倒还很诚恳,可是他们手里已出鞘的环首大刀让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连在路边玩泥巴的傻子都不会相信! 第五小楼当然也不会去信,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拼了命朝前跑。 当然不是打不过这些赵家的人,若是以她现在的实力,甚至连赵家这几年风头最响的那个赵惊涛,在她手底下也过不了百招。 可她毕竟只是一个人,而赵家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庞大的江湖势力,族中赵姓的弟子就有几十人,还不算那些外姓的门客和供奉。 所以,在还没有把握将他们处理得不留痕迹的情况下,逃命显然是最理想的选择。 他们又钻进一个狭小的巷子。 这巷子本来两头通畅,但现在后面的口出已被追兵堵上,而前面那个出口也被闻讯而来的赵家人堵上。 第五小楼理所当然被夹在了中间,而两侧是有五层高,挂满红灯笼和轻纱丝带的高楼。 日渐西斜。 淡淡的斜阳穿过窄巷时,红的、粉的、紫的轻纱丝带也顺着微风轻轻飘动,竟充满一种说不出的朦胧美感。 没有房檐,连窗户也是死死关着的。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慌不择路中,居然跑到了这个平时都是绕道走的地方,一个白天不开门,只有晚上才干活的地方。 她看了看左边,又瞧了瞧右边,两边的人都扛着大刀,喘着粗气,还在步步逼近。 难道现在已到了非用剑不可的地步了? 可第五小楼觉得还能再挽救一下这几人的性命,毕竟这几人与她无冤无仇,充其量是一场误会。 罪魁祸首是那个该死的唐栗子! 她深吸了口一气,喊道:“伤那位赵兄弟可不是我,诸位是不是追错人了?” 这句话好像还有点用,追她的人已慢慢停下,堵在窄巷两端。 为首那人狠狠吐了口吐沫,才狠狠道:“你小子真是能跑啊,刚才我们也就想问问那人的下落,还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可你这一跑,我们这一追,也是追得老子心烦心躁,今天不削你一顿还真对不起老子跑的这十几里地!”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现在就是想砍她,理由与借口还不是张嘴就来? 第五小楼道:“你看,你我无冤无仇,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为首那人笑道:“好!的确是该商量商量。” 第五小楼舒了口气,看来这人并不是很难说话,而会说话的人通常也能活得久些。 可为首那人却忽然笑了,讥诮道:“你看看,我兄弟被你朋友废了条胳膊,不如我也卸你条胳膊,怎么样?” 第五小楼脸上渐渐没了表情,冷冷道:“那就是没得谈喽?” 为首那人大笑道:“谈什么谈!老子就这暴脾气!他敢伤我兄弟,我就敢伤他朋友!” 暴脾气并不要命,要命的是不长眼睛,没带脑子,但仔细一想,这句话听上去好像还有些道理。 ——狗屁不通的道理。 好在这赵家人并不全都是他这样没脑子的人,但那些人地位显然没有他高,后面有人想说句公道话,只不过刚走出来,就被为首那人伸手拦了下去。 第五小楼面向他,冷冷打量着他全身上下,手也已握住了阿吉剑的剑柄。 而就在这一刻,巷中忽然已没有了风,就连风也似被冻住。 小巷中静得有些可怕,只听见有一个人在喊话。 “哎呦喂,想不到你这小子瘦的跟猴一样,居然还是个剑客?”为首那人越笑越大声,“不知道大侠你是师承风无道呢,还是师承燕鸣呢?” 第五小楼淡淡道:“阿吉,他叫阿吉。” 为首那人道:“哈哈...这真的是个人的名字吗?我家的狗就叫阿吉!” 第五小楼沉默,只能沉默,因为她发现并不能指望用嘴说服这人。 只能用剑! 夹藏在无数条生路中唯一的一条死路,就这么被他翻了出来,不能不说这也是种能耐,很难想象这人是如何好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的。 为首那人笑声顿住,又道:“记住老子的名字,赵断!在赵家排行老四,往后寻仇可不要找错人了!” 第五小楼道:“我也想让你记住,他的名字绝不是你够资格说的!” 这句话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她的人立刻便有了动作,一种极快极优美的动作,就像是风那么自然,却比风更快! 剑已出鞘! 小巷中突然又有了风,不同于刚才柔和得好似情人眼波的柔风,而是另一种冷得好像能渗进人骨髓的风,一种神奇的力量。 ——剑气! 赵断的咽喉蓦地爆开一朵血花,鲜血激飞而出,飙出三尺之高,才雾一般渐渐飘散。 血雾迷住了他的双眼,剑气渗进了每一个人的骨髓! 没有人看见这一剑的风情,正如同没有人能看见狂风卷过大地。 剑已入鞘。 剑气也已消散,微风再次吹进小巷。 一条红色的轻纱丝带随风而落,柔柔的落在赵断余温犹在的尸身上,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拂过他充满着复杂情绪的双眼,是怀疑、恐惧、还是后悔? 这些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赵家四公子已成了死人,死人几乎什么也不会留下,除了那份留给活人的仇恨。 第五小楼已在那些人眼中看到了仇恨。 “少爷!” 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围着一个死人哀嚎,让他们感到悲伤的也许不是赵断被杀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这件事的后果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带着赵断的尸体回去领死,二是杀了第五小楼为赵断报仇,寻求轻罚。 至于逃? 他们连敢都不敢想,因为他们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都生活在赵家。 所以他们在哭,在哭他们自己。 第五小楼叹了口气,这件事本应该与她无关,可麻烦好像越捅越大,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她转身想走时,那些人却做出了决定。 有人用刀指着她,问:“你这就想走!?” “否则呢?” “你杀了我家少爷,就得跟我们一起回赵家给个说法!” “说法很简单,他自己找死。” “你!” “人作死就会死,这个道理他自己不明白,又与我何关?” “看来你是不肯跟我们回去了!?” “呵呵。” “呵你妈比!” 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也终于有人忍不住提刀杀了过来,第五小楼却在叹气,难道今天就只能大开杀戮了吗? 但形势好像总是喜欢在很关键的时刻出现转机。 她又握住了剑。 也就在这时,一个盆栽忽然从天上掉下来,就砸在二楼的横杆上,摔得四分五裂。 虽然没砸中人,但这声响足以让她感到意外,她刚抬起头,立刻就看见五楼的窗户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了。 这是不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的轻功虽还没有好到一跃五楼的境界,但这座高楼的每一层楼都插着有一根挂轻纱的横杆。 不说五楼,一楼她还是能跳上去的,而这横杆岂非就是一种楼梯? 所以第五小楼没有多想,立刻纵身一跃来到二楼横杆,再一跃来到三楼,顺带用剑气将二楼的横杆斩断。 二楼没有了落脚点,下面那帮人只能干瞪眼,怔怔瞧着横杆被砍断后掉落,而第五小楼已轻轻松松来到五楼,窗户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