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坠落

    保卫处里，孙正义点燃了一支香烟，他看了看眼前眉头紧锁的男孩，想到了一个星期前那次吴兴自杀案的讨论会，他好像也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不过当时是他询问自己，而现在却换成了自己询问他。

    一旁的辛晨还在低头思索，孙正义知道她此刻在担心什么，如果不是辛晨主动要求，那么当下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会是他俩，“根据上午苏珊和陈芸芸的描述，以及相关线索排查，你的作案嫌疑很大，现在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而你所说的那个人也根本找不到，我们不得不怀疑其是否存在的真实性。”

    孙正义说得很客气，可能是由于辛晨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林凡在刑侦大队那点可怜的名气，林凡知道他已经被当作了第一嫌疑人，他必须做点什么，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两个被流言蜚语淹没的女孩。

    可是此刻他却大脑一片空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迟迟无法厘清思绪。

    “根据我们的调查，昨天下午是高一年级摸底考试的最后一门，你不到一个小时就提前交卷，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十多分钟后出现在了学生厕所附近，这不是很奇怪吗？”

    保卫处科长洪城盯着林凡说道。

    “考完了在校园里转转不正常吗，去厕所也不正常吗？”林凡对上洪城充满怀疑的眼神，“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再好好调查下是不是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

    孙正义接过了洪城的话，“还有一个问题是宿管孙冬梅的这份口供，她说没有看到其他学生在你前面跑进去，只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你。”

    “她没注意到，或者她说谎，就这两种可能。”林凡此时脑袋里已经乱成一片，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没注意到女厕后窗上的血迹吗，偷拍者明显被割破了右手。”林凡伸出右手向屋里的几人示意。

    “这点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首先是血迹存在的时间不好确定，其次是割伤的部位也不能仅仅凭借你的推测就确定为右手。”孙正义说道。

    决定性证据？听到这几个字，林凡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等等，”他快步走到孙正义身边，拿起刚才那张关于住校生调查的记录单，仔细看了看，“你们关于我说的四个线索调查的圈定顺序有问题！”

    自始至终，辛晨都没有说话，她一直皱着眉头，在一旁仔细翻查口供和记录单，只是突然在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某种希望，急忙说道“什么问题？”

    “住校生、下午第三节课、身高175、以及右手割破，这四个条件不是同等重要的，”林凡看了一眼抬起头来的辛晨，接着说道：“你们调查时显然是把住校生这个线索放到首位进行了圈定，可这个线索只是推测，不是百分之百成立啊。

    假如我推测错误，对方不是住校生呢，你们第一步就把嫌疑犯排除在了圈子外！”

    林凡从一旁拿出了笔和纸，画了一个圈定集合，“正确的调查圈定顺序应该是这样的：下午第三节课缺勤，这条线索才应该是第一个大圈定，因为它才是四个线索里面百分之百肯定的！

    然后再在这个大集合里以其他三个线索为条件画小圈定，而那个偷拍者必定是这三个小集合的交集！”

    “原来如此，”辛晨明显舒了一口气，“这样看来，我们原来的调查可能存在漏网之鱼！”

    孙正义在一旁思考片刻，对辛晨和林凡点了点头，“对，这点倒是被我们疏忽了，看来得重新查查了。”

    这个林凡不是嫌疑人吗，刚才辛晨和孙正义都说是找他过来调查的，怎么瞬间的情况就变成了他在指挥调查呢，一旁的洪城有些纳闷，不禁提醒道：“万一就不存在这个人呢，怎么查都是白费吧，这些都是林凡的一面之词，不好相信吧。”

    辛晨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洪城：“你错了，这些本来就是普适的线索，这四条里面林凡就占了两条：时间还有身高！不用你提醒，他依旧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但其他的线索我们也必须查清楚！”

    孙正义怕辛晨控制不住脾气，连忙上前说道：“看来又得麻烦洪科长了，真不好意思，你这边再找几个老师配合我们重新调查一下昨天下午缺勤学生的情况，这次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了，当然林凡能不能洗脱嫌疑也就看这次调查了。”

    在宁西市公安局里，一中发生的厕所偷拍案实在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案件，这样的案子一天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更别说还有很多没有报案的，然而，在秋风瑟瑟的一中，尤其是还没有直面高考压力的高一高二，却是一个极具轰动性的事件。

    林凡被一中保卫处带走的消息当天下午就传遍了整个校园，而且越传越玄，林凡在厕所偷拍了大量女同学的照片甚至还在网上出售；林凡对苏珊因爱成恨，偷拍散播其照片来泄愤；林凡在课堂上奋起拒捕，被几个持枪特警当场拿下，以至于林凡第二天早晨打着哈欠来上课的时候，甚至同班的某些同学都愣住了，还小声嘀咕道，怎么给放回来了？

    林凡没理会这些异样眼神，准备再来个回笼觉，昨晚他去辛晨家接受单独讯问，可没少被这个暴力的女人欺负，现在小腿还青一块紫一块呢，只是辛晨相信林凡的理由比较奇葩，不是共同经历郑斌案件培养出的信任感，而是她口中所谓女人天生的自信，都摸过我了还需要去偷拍那些没发育的小女孩？

    此时趴在课桌上的林凡想到这个理由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再仔细想想，这个理由还真有点心理学依据呢，哗啦，林凡突然直起身子，眼前像是亮起了一道闪电，如果对偷拍者进行犯罪心理画像的话，那肯定不在自己圈定的范围里面啊，这是怎么回事。

    林凡突然很焦急，他双手刚伸到课桌里，想从里面取出纸和笔再把线索梳理一下，就摸到了一个金属质地的长方形物体，突然，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咒语击中，他的瞳孔猛然放大，手臂有些颤抖，竟然是一部相机！

    一瞬间，教室静的可怕，像是时间突然停止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凡和他手中的相机上面，五米之外的走道上是刚刚走进教室的莫风和陈逸飞，三组五排的座位上是猛然转头一脸惊讶的秦娆，教室门口是刚刚探出脑袋准备喊大笨蛋的顾嫣然和徐曼，只是这些都突然变得静止，唯有那句大喊声在教室中央回荡：“林凡，这就是你偷拍用的相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