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四章 猜忌
“臣李忠有拜见陛下！” 李忠有跪倒在地，缓缓的说道。 “李爱卿，平身，赐坐！” 朱皇帝面带笑容的说道。 李忠有身为内阁次辅，又在陕西立下了大功。朱皇帝也应当给予应有的尊敬。 “谢陛下！” 李忠有谢了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坐下。 整个朝廷有资格在朱皇帝面前坐下的也只有故去的张凤府张文正公。 他当了十几年的首辅，年岁又大了，朱皇帝特许他可以坐着面圣。 当然这也只是张凤府一个人而已，李忠有自然是不敢坐的。 “来人，上茶！” 王伦也让人送上了两杯香茗。一杯是给皇帝的，另一杯自然是给李忠有的了。 不敢！ 李忠有急忙谢过了，伸手将茶盏端了过来。 内阁辅臣算是文臣的巅峰了，自然比一般的臣子多一些特权。 他端起茶盏，揭开茶盖，撇了撇上面的浮叶，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一口。 好茶！ 李忠有赞了一声。 朱皇帝也笑了笑，道：“王伦，待会将朕的茶叶给李爱卿包上一些。” 有时候小恩小惠也是帝王权术的一种。 多谢陛下！ 李忠有放下茶盏，缓缓的抱拳道。 “李爱卿来见朕有什么事情吗？” 朱皇帝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自然知道李忠有来是为了什么。 浙江那块地险些就要乱了，他这个内阁次辅怎能不着急？ 屁股决定脑袋，李忠有出身江南士族，肯定会为江南士族考虑的。 所以朱皇帝压根就没想过李忠有会为自己着想。 李忠有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昨日臣身体有些小恙，请了一个大夫瞧瞧。大夫说了几句话，让臣深有体会。久弱之躯，不可用虎狼之药，需慢慢调理，方能徐徐图之。” 朱皇帝跟王伦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他们虽然料到李忠有是为浙江的事情来的，但是没想到他会是以这种讲故事的方式打开局面。 比起张凤府的强势，李忠有似乎更婉转一些。 不过这倒是有些新鲜。 久弱之人不可用虎狼之药，这明显的就是抨击朱皇帝的改革。 不愧是张凤府的门上，政治路线也一脉相承。 当初张凤府也是反对改革的。 既然李忠有抛出论点来了，朱皇帝就要应答，不过他自然不方便打头阵，只有先让王伦来了。 王伦自然也明白朱皇帝的意思，立即跳了出来。 “李阁老此言差矣，久病之人身体必然孱弱，身体孱弱必然朝不保夕，虎狼之药虽然霸道，但确实治根治本的良方。与其让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不如破而后立，说不得能够摆脱病困从获新生。” 朱皇帝暗赞了一声。 王伦是他的心腹奴才，对于他的心思自然是拿捏的比较准确。 他的这一番话深得朱皇帝的心思。 如果说大明朝就是那个久病在床的病汉，那么他的这番改革良方就是虎狼之药，虽然霸道异常，却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朝廷的顽疾。 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对于朝政看得无比的透彻。 曾经的朱皇帝也抱着守旧的思想小心维护这个朝廷，但是几十年的时间让他彻底看清了问题的本质。 贪欲是没有尽头的，尤其是那些掌握了极大资源的士族们，他们会压榨干大明朝生存的最后一点空间。 必须要改变现状，否则的话大明朝将朝不保夕。 痛定思痛了十几年，朱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动手了。 除掉张凤府收紧手中的权利，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他就要对旧制动手了。 现行的制度已经不能满足大明朝的运行了。 李忠有抱了抱拳，淡淡道：“敢问王公公，如果虎狼之药过于霸道，病患一命呜呼又当如何？” 王伦嘿嘿一笑，道：“李阁老，咱家是个粗人，文绉绉的话不太会说。咱家只知道关键的时候，必须要壮士断腕割rou剜疮，手与rou虽然也重要，但是还是保命要紧啊！” 他虽然是太监，但是跟了皇帝几十年，目睹了无数的政治斗争，眼界和口才早就磨练出来了。 大明朝的危机，很多人都看出来了。税收一年比一年少，支出却一年比一年多，一旦入不敷出，那势必就要加税，而且是很多的税才能满足日益增加的支出。 加税一项是祸乱之本，不到万不得已，历朝历代都不会轻易的使用的。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大明朝可就危险了。 与其到了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还不如趁着有口气彻底的大改，说不得还能够改变那个局面。 说得好！ 朱皇帝暗暗的点了点头。 他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决定动手的。 现在也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李忠有沉默了一阵。 他已经从王伦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朱皇帝的决心。 这件事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李忠有忽然长叹了一声，道：“虎狼之药也好，温补之药也罢，受罪的都是自己的身体。” 这…… 王伦无言以对。 他明白李忠有的意思。 皇帝跟江南士族矛盾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江南的百姓。 “民以食为天，天子以百姓为先，往陛下体恤江南的百姓，不要让他们遭受太多的苦难了。臣感恩不尽！” 李忠有起身拜倒在地。 他此番出言相劝，不为皇帝，不为江南士族，而是为了江南的百姓。 “李爱卿放心！” 朱皇帝缓缓的说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水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富有四海，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有怎么会让子民处于危难之中呢？” 既然李忠有摊牌了，他不得不出来表个态了。 斗争归斗争，朱皇帝会竭力的避免让百姓们卷入其中的。 这不仅是为了江南的百姓也是为了朱皇帝自己。 “臣愿意亲自浙江，平息此事！” 李忠有以头触地，缓缓的说道。 朱皇帝双目闪过一阵精芒，良久才开口道：“李爱卿劳苦功高又是内阁次辅，京师这边离不开你。这件事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