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匕现
听了唐锋的疑问，安东尼默不作声，只挥手一抹，把沙盘收入了空间戒指。 接着手上一翻，一张写满数字的纸片，就摊在了小巧的桌面上。 “这是什么？”雅琳娜挨着他身边坐下，探过头看着那些数字。 安东尼只觉得一阵清淡的幽香，直入鼻端。抬眼看时，近在咫尺的，正是长公主殿下绝美的容颜，不由得心中一荡。 少年连忙收敛心神，轻咳一声，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从前面七场交战的战报中截选出来的一些数据。左边这列，是敌军派出的军队人数。右边这列，是我军杀敌的数据。” 他一边解说，一边伸手在纸片上指划着。 “哦。”雅琳娜点了点头。 随即看到对面的唐锋双眼盯着纸片，脸上神色有异。 “怎么了？这些数字有问题？” 安东尼代唐锋回答了这个问题：“难道你不觉得，相对于叛军出战人数，我们的杀敌数量太少了一点吗？” 一千三百，八十一； 一千一百，九十七； 一千五百，一百零六； …… “对哦，咦？”公主殿下认真看着纸片，又有新发现，“这些叛军的数量加起来，快要破万了吧。不是说塔兰托总兵力都不到一万吗，难道都在这里了？” 唐锋脸色难看，但仍能冷静分析：“有可能是我们情报有误，塔兰托隐瞒了真实的军队实力。有可能这是新招募的新兵，或者干脆强拉民夫充数。也有可能对方每次收拢溃散的残兵，加入充实到下一道防线中。” 安东尼点了点头：“这些都有可能，在拿到最新情报之前，暂时我们也无法确定。但是，连战七场，七场皆胜，嗯，加上刚才这一场就是八场了。八场大胜，击溃敌军总计上万人次，斩首却还远远不到一千。这里面隐藏着的东西，很值得深思啊。” 唐锋皱着眉头，问道：“头儿您的意思是……” “对抗骑兵，最合适的兵种是长枪兵。为了防备骑兵的骑Ｓ，可以再配备一些盾兵。但对面这清一色的刀盾兵，是给我方骑兵送菜的意思吗？若说对方将领能力低下，没想到这一点，也能说得过去。但吸取第一场惨败的教训，后面总该有点改变了吧。但没有，依然还是刀盾兵。难道对面指挥官其实是我们派出的卧底？” 安东尼看着雅琳娜，说了一句并不好笑的笑话。后者自是茫然摇头。 “若说刀盾兵是对骑兵的召唤诱惑，敌人在预设战场的选择上，则是为这诱惑降温。一路走来，我们遇到过很多适合设置埋伏或布置防线的有利地形，但敌人的指挥官都视若无睹，一一放弃了。那时候，我们的将士们都在嘲笑对手的弱智无能。但我不这么认为。” 安东尼续道。 “的确，统观这八个战场的地形，都不很适合拦截阻击我方进军。但是，这八处场地都有一些共通的地方，显然并非随意选择的结果。例如第一场，是颇有些坡度的平整山坡，我们需从下往上攻；第二场，地势平坦，但地上布满细碎的小石块。战马能从上面通过，但不适宜猛冲疾驰。后面第三、第四场等等，交战地形都有类似问题：大体上适合骑兵部队作战，但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小问题，让战马提不起最高速度。” 唐锋冷冷的Ｃ了一句：“骑兵的最大利器，就是速度！” “没错。”安东尼点头赞同，“而且战场两侧是什么情况，你们可有注意到？” 唐锋应声答道：“不是山岭、湖泊，就是树丛密林。我军只能从正面强攻，而无法左右包抄两翼，或直接迂回断其后路。敌军一旦溃败，这些地形也更有利于他们逃跑，却不利于骑兵追击。” 此时他的大脑已完全调动了起来，一边回忆，一边顺着安东尼的思路，想到了其他方面。 “叛军手中的盾牌，此时想来，也大有玄机。其造型结构异于平常，显然也是特意制造而成。中间弯曲的弧度过大，简直像一个大大的铁锅。这样一块盾牌若用在别处，显得笨重而不实用。但在此战之中，却恰恰最为合适。当我军战马冲撞过来时，对方士兵可以顺势后仰倒地，把盾牌覆于身上，正好藏身其中，躲过马蹄践踏。” “正是！”安东尼抚掌轻叹，“叛军所有的安排布置，都是为了逃跑脱身而准备。安排刀盾兵布防，是为了引诱我方派出骑兵应战。选定的场地，既能限制骑兵的速度，又不至于让我们放弃让骑兵出击，改派其他兵种应战。而每个场地附近，必然有一个便于逃跑脱离骑兵追击的地形环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探讨的正热烈。另一边，雅琳娜和卡顿大感佩服。 从蛛丝马迹上寻找线索，慢慢推断还原事实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公主殿下和剑圣大人自问都没这个本事。 虽然此时说两人已解开谜题还为时过早，但就如拼图游戏，若每个碎片都严丝合缝，拼凑出来的图案脉络清晰流畅，即使没完成整块拼图，也已可以看出拼接的正确。 两人的目光又不由得落在唐锋身上。 安东尼就算了，他本来就“非人”惯了，再有什么非常之举已不值得太意外。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唐锋，也有如此亮眼的表现，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观微知著，推断敌意，正是一位优秀将领应有的能力。很显然，以前大家都过于小看闷不作声的唐锋了。 雅琳娜愣愣的问了一句：“那塔兰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没能拦下我们，也没能延缓多少时间，反而白白让手下士卒送命。虽然人数不多，但终归是没什么意义啊。” 闻言，唐锋和卡顿也齐齐望向安东尼。 安东尼不由得苦笑：“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到对方指挥官的意图。不过，谜底应该在这一两天就要揭晓。我们距离塔兰托行省的主城已经没剩下多少路程，对方若有什么招数，再不使出来可就晚了。” 他心下一动。系统中的“算筹”一项，修炼到高深处，倒真可以掐指一算，就算出对方所想。 “茄~”三人一脸的失望。 大家习惯了少年的神奇，看他分析解说的清晰明了，还以为什么都算清楚了呢。 唐锋又问道：“需要把情况转告约翰将军吗？” “不必了。”安东尼摆摆手，“约翰将军并非庸手，此刻他也应该察觉到了。” …… 类似的战报，正摆在柯奇士大公爵案上。 他对面安坐着一位男子，看大公爵皱着眉头，不由轻笑道：“大公爵这表情，莫非心疼了？” 柯奇士大公爵抬起头，手中一弹，那战报轻飘飘的掉落地上，毫无重量。 一如被派去“送菜”的八场阻击战的兵卒，在这些大人物心中的份量。 “将军说笑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总是要付出牺牲和代价。老夫虽不通军务，但这道理还是懂的。只是心里有所疑惑，希望将军能为老夫解惑。” 那男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公爵请说。” “按将军制定的方略，虽说我们本意并不阻拦阿伯丁部队进军。但在此期间，若能杀伤对方兵卒，无论多少，总归还是于我有利。为何将军要求我方只顾逃跑，甚至故意舍弃杀敌的机会？”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大公爵信不过我？” “非也。”柯奇士大公爵摇头，“老夫把全副身家押在将军身上，所有军队统统归将军指挥调度，这还不足以表达老夫的诚意吗？” 男子点了点头，脸色稍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诱饵如果不够肥美，是钓不到大鱼的。” 这男子并不如何忌惮堂堂一省最高掌权者，到得此时仍卖关子。 “算算时间，正菜也该要上桌了。大公爵何不与本将军一同过去，见一见那位阿伯丁远道而来的约翰将军。” …… 中军大帐中，阿伯丁行省平叛大军主帅，约翰将军正安坐于内。 刚刚取得一场大胜，士兵们也感到一点疲惫，约翰将军便顺势下令就地扎营休息。 同时，他心里有些疑惑，也需要好好的想清楚。 就如安东尼所说，约翰将军并不是泛泛之辈。能获得爱德华兹大公爵赏识，坐上如今如今的高位，可不是靠的溜须拍马。 当前锋骑兵部队第三次击破敌阵，受限于地形影响而无法扩大战果时，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带着疑惑，再有针对性的关注留意战场状况。到如今，约翰将军也早已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乃至七八次，那就绝对是有意而为之。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对方此举的目的。 有意义吗？ 换了自己是叛军的指挥官，面对阿伯丁派出的平叛大军，无外乎两种应对方式。 若以阻截为目的，则应该选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形，精心布置防御工事，配备重兵把守。 以他的眼光看来，符合这种条件，或基本符合条件的地形，之前起码遇见过三处。 若以延缓大军行进，为叛军站稳脚跟，牢固基础为目的，则可以派少量精锐不停偷袭Ｓ扰，或组织阻击部队且战且走，让平叛军队提不起速度。 当然，若对方有信心，有决死的勇气，也可以尽起塔兰托行省大军，主动前来寻求一战。只是在约翰将军看来，这个选项可以忽略。 尽管想不明白，约翰将军还是“遵从”对方的安排，以骑兵部队破阵突进。不管怎么说，遵循兵种相克的规则，才是用兵正道。即使为此而放过绝大部分溃兵，他也不愿意让步兵上前冲阵，互拼消耗。 虽然出于对塔兰托军队的轻视，以及证明自己的迫切心态，约翰将军初期显得有点大意轻敌。但他确实是一名水准以上的优秀将领，发现疑点后，已收起轻松随意的态度，全力戒备以应对对方可能的出招。 但侦骑遍布四周，斥候远远撒了出去，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因为对方这奇怪的“送菜”举动，就暂停进军不成？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不，找人商量一下？ 他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那个一脸温和的少年身影。 约翰将军心下犹豫着。 回想起来，第一战的时候，那少年说了句可惜，大概那时候就看出了点什么。 只是经历了唐锋的那点小冲突，他们可能也在小心谨慎自己言行，有什么话也不好太直接的说出来。 现在自己主动找上门请教，会不会有点自打嘴巴？ “报！” 一阵急报，打断了约翰将军的思绪。 “后方急报：我阿伯丁行省南边边界发现塔兰托大军，正朝北方腹地进军。白岩镇、望山镇已相继沦陷。现叛军兵分三路，直往省会哥本哈根扑来！” “什么！？” 约翰将军霍然站起，撞翻了身前的矮桌。桌面上的书笔地图等物都被掀翻，散落一地。 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