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鸣裂谷
良久，迈克都没有回来，达拉对其他人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在这儿等我。” 达拉拔出剑，也钻入了小树林。 不多时，达拉背着迈克出来，走过来将他放到地上。 只见迈克满面堆欢，笑容满满，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水壶，但整个人全身僵直，动也不动，好似发了痴，陷入了某个极为美妙的幻境中一般。 “怎么回事？”伊莎贝拉吃惊地问道。 就连厉娜也已经忘记自己脚上的疼痛，惊讶地看着迈克。 达拉摇摇头，从迈克身上取下水壶来摇了摇，递给伊莎贝拉，道：“可能是他刚刚才灌满的清水。” 伊莎贝拉接过来，但还是有些惊疑地问达拉：“他怎么了？” “他应该是遇到树精，被树精用‘魅惑术’暂时迷住了，”达拉说，“放心，过几个时辰就好了。” 厉娜看一眼米雅莉，说：“谁说树精不会魅惑人呀。这不就是个例子吗？” 米雅莉理也不理厉娜，默不作声。 达拉对伊莎贝拉说道：“先给厉娜治脚伤。” 伊莎贝拉这才惊疑不定地转过身去，为厉娜挑破脚上的水泡，以冰冷的雪水洗脚，又耐心细致地搓了半天，轻轻套上绒袜后，才对达拉说道：“好了，你来背她走，在她恢复以前，不能走路。” 厉娜低下头去，心中一动。 达拉指着倒在地上的迈克道：“那这一个怎么办？” 最终，一行人还是重新上路了，厉娜被达拉背在背上，用双手环绕了达拉的脖子，头一偏，轻轻靠在达拉肩膀上，微微闭了眼睛，似已睡着。娇妮牵着达拉的衣角，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武士迈克全身僵直，被一根长绳拦腰套住，由米雅莉和伊莎贝拉分别拉着绳子的两头，在地上拖动前行。 不多时，几人便已来到雷鸣裂谷边缘，矮人都城“锻魂城”的入口处，一道关卡就设在裂谷的谷口大道之上，两个矮人战士身穿铠甲，手握战斧，在此守卫。 “站住！什么人？”其中一个矮人不待达拉等人走近，就已经开口断喝。 一行人立马站定，旁人倒还没有什么，牧师伊莎贝拉却是头一次出远门，尽管在卡林杉港已经见过矮人这个种族之人，但那里的矮人们相对而言，还算比较开放、和善，这里的矮人就完全不一样了。两个矮人守卫，身高都只有四尺左右，但体格壮硕结实，毛发皮肤以及眼睛颜色全都很深，胡子一大把，脸上表情极为严肃，在伊莎贝拉看来，甚至还有点凶巴巴的，因而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达拉将自己的来意简单地说明了下。 两个矮人听完后，面面相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开始用矮人语相互攀谈起来，达拉等人没有一个听得懂矮人语，但看他们彼此争论的手势和表情，都忐忑不安，不知道此行能否达到最初的目的。 最后，先前朝达拉等人大喝的矮人露出妥协的表情，勉强点点头，另一个矮人则使用通用语对达拉等人说道：“你们先跟我来，见过队长再说。”言罢，朝达拉他们招招手，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前面。 达拉一行人急忙跟上，经过那个争论失败，仍然站在原地守卫的矮人时，对方用审视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沟谷之中蜿蜒向下的谷口大道后。 从上往下看，雷鸣裂谷整个沟谷深不见底，无数的桥梁架在裂谷之间，将两边的矮人民居连接起来，更有不少蜿蜒向下的街道纵横交错，成为矮人们上下行走的通道。和人类的文化相反，矮人这里，越是身份地位重要的人，越是居住在下方，靠近谷底的神殿之处。他们的摩拉丁神殿，甚至就直接建筑在谷底，摩拉丁本人的神像，则干脆塑在熔岩之中。 矮人守卫带着达拉等人朝下走去，步伐矫健，身形稳稳，行不多时，他回头一看，只见达拉等人正相互搀扶着，微微半蹲下身子，慢慢的，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在蜿蜒向下的阶梯上行走。 “快点儿！”矮人守卫喊道。 达拉等人不比矮人守卫，矮人们人矮重心也相对较低，在这专为矮人一族设计的阶梯之上行走，根本毫不费力，况且，阶梯旁边的栏杆也是与矮人们的身高相符。但对于达拉他们来说，除了小女孩娇妮行走起来毫不费劲，武士迈克还在僵直状态被人拖着移动之外，其余众人都显得异常吃力。 一来，本身的身高导致他们的重心也相对偏高，在这种路上面很难维持平衡；二来，裂谷地处极地苔原，常年冰雪封冻，严寒交加，路上积雪虽经打扫，走在上面仍然极易打滑；三来，裂谷中时有大风吹过，对于身沉体重，走惯此路的矮人来说，不过是小小的自然现象，但对于达拉等人，尤其是身材单薄的伊莎贝拉、厉娜来说，一个不小心，就极有可能翻过栏杆，直跌下去。 因而，即使厉娜脚疼无比，也不敢再赖在达拉背上，而是靠着达拉，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半蹲着身子，慢慢行走。 尽管矮人守卫再三催促，达拉他们还是走得很慢。偶尔伸头一望谷底，连达拉和米雅莉这样见惯风险的勇者，也有些头晕目眩，心胆俱寒。 伊莎贝拉脸色苍白，但还强撑着不露怯色。 一路上，只见上层的矮人贸易区内，有不少矮人售卖武器的商铺，众人路过那些壁立在裂谷谷壁的武器商铺时，都不由自主分神去看，只见里面列满了各种各样的刀、剑、匕首、战锤、巨斧等等，无一不是上等精兵良器，令人心动。还有一些商铺之中，则陈列着矮人们在整个图雅大陆上享誉四方的火器，不过，这类火器极少，而且标价奇高，即使连厉娜这等从不将钱放在心上的人，也暗暗吃惊。 除开武器商铺以外，矮人的贸易区内，最多的便是屋顶上镶有酒桶标志的小酒馆。还有一部分人类在此开设的酒吧，但数量极少，上面往往大书“獠牙酒”三字。虽然不少矮人都知道，真正的“獠牙酒”极其贵重，不是拥有大量财宝的矮人，根本无力购买这样的烈货，但还是有一些嗜酒如命的矮人，不要说买不起真正的“獠牙酒”，便是连同族酒馆中酿造的麦酒，也只能望酒兴叹，便只能进这种人类经营的小酒吧，喝点假冒劣质的“獠牙酒”，以解饥渴。 在这一层区域内，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云游四方的精灵吟游诗人，但都不是很受欢迎，不少经过精灵身边的矮人，总会不由自主地讥讽精灵几句，而那些精灵，也都无一例外地保持着他们那个种族特有的骄傲，尽管看见矮人会有一些本能的反胃，但还是显得文质彬彬，对于矮人的讥讽只当没有听见，依然自顾自地传唱着图雅大陆上的居民们广泛知之抑或从未耳闻的传说。 矮人们尽管不大喜欢精灵，但明显也有不少矮人对吟游诗人口中的传说倍感兴趣，只是，对于精灵细致文雅的唱诵方式不太耐烦。 而米雅莉自来到矮人聚居地以后，也没少受矮人们的讥讽，但她在25年前就已经熟知矮人的性格，对此浑不以为意，也像其他的精灵一样，隐忍不发，对于矮人们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反倒是厉娜脚疼之余，见矮人们纷纷将矛头对准精灵，暗暗高兴。 越往下走，矮人越来越多，其他种族的人则越来越少，因而，达拉他们一行人一路上引来不少矮人好奇的眼光，甚至还有一些刚刚长出胡须的小矮人跟在达拉他们身旁围观，却被前面带路的矮人守卫用矮人语吆喝几句，一哄而散。 守卫转过头来，粗声粗气地道：“都是些不懂事的小毛孩。” 达拉等人均未开口，有点儿忍俊不禁，长满胡须的“小毛孩”，还是第一次见到。 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矮人男子个个看上去都那般老大，但他们所见的矮人女子，却都是娇小可爱，看上去真像未成年的孩子般稚嫩。 行了半日，达拉他们才跟着矮人守卫，来到了矮人的第二层区域，也是他们的住宅区。这里的房屋大都乖巧可爱，以岩石筑成，装饰简单。由于达拉他们等人行走多时，尽管裂谷内冰雪飞扬，寒冷刺骨，但人人浑身都已开始冒汗。 厉娜更是有些支撑不住，抓着达拉的手，都还是显得摇摇欲坠。 达拉见厉娜脸色难看，伊莎贝拉娇喘微微，米雅莉额头已香汗淋淋，将她美丽的额发都打湿了，一小缕一小缕的贴在额前，别是一番风味，达拉于是向前面的矮人守卫高声道：“请问，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矮人守卫回转头来，也是高声回答：“就到了。”说完脚不停步地朝前走去。 众人只得紧紧跟上。 幸而矮人守卫所言不虚，不多时，他们转过一个弯，面前赫然出现一幢小小的石屋，屋门大大敞开。 矮人守卫道：“到了，快来。”率先走进屋内。 达拉等人也急忙跟了过去。石屋的门比较低矮，达拉等人都是弯着身子穿过去的，但进去之后，发现整个石屋内摆设简单，除了一张大圆桌和几根凳子以外，还算宽敞，至少可以容他们笔直站立，不过，在将迈克这个僵直的家伙也拉进石屋后，整个石屋还是明显的有些拥挤起来。 达拉有些尴尬地看向带他们来此的矮人守卫，却见对方也是一脸尴尬之色，眼神惶然四顾，发现达拉正在看他，这才有些尴尬地说道：“队长不在这里，你们先在此等候……” 话犹未了，一个活泼的小声音道：“原来，矮人也是会说谎的嘛！” 达拉心内一动，甫念未毕，一个小身影已经从石屋外面跳入房内，笑嘻嘻地看着矮人守卫正在抖动的胡子，但很快，他眼神一转，落到达拉身上，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叫道：“哈，达拉！” 达拉也叫起来：“包迪拿！” 这个小身影，正是在精灵半岛和达拉分别的侏儒包迪拿了。 侏儒开心地看着达拉，说道：“请叫我的全名，包迪拿·丁宝·格林·福克·罗纳……” “没问题，包迪拿，托达克呢？他在哪儿？你们从晨光之城回来了？”达拉有过在兽人部落被侏儒那可怕而漫长的名字惊吓的经验，急忙截断道。 “在外面。”侏儒手一指。 还不待达拉反应过来，先前带他们来此的矮人守卫已经一边叫着“队长”，一边迅速地冲了出去。 达拉正想跟着出去，却被侏儒一把拉住，说道：“他马上来。” 果然，门外很快便进来两个身影，一个是先前的矮人守卫，另一个果然是达拉的矮人朋友托达克，不过，眼前的托达克和达拉在布洛斯草原上遭遇他的时候相比，已经大有不同，只见他一手举着酒瓶，一手拖着战斧，醉眼惺忪，一步三晃地走在矮人守卫之前，一边往自己的嘴里灌酒，一边咕哝道：“谁，谁，谁说的，要拯救……”后面的话被咕咚地喝酒声淹没了，就连他往昔最为爱惜的胡子上面，居然也淌有酒液。 矮人守卫跟在队长身后，面现惭色。 与此同时，另一个更小的身影跌跌撞撞，拖拖绊绊地跟在矮人守卫身后，也想走进屋子，但被矮人守卫反腿一脚，踢在身上，像个小皮球一样骨碌碌滚出屋外。 托达克听得身后动静，转过身去，正好见到那个小身影滚到屋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对矮人守卫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好！很好！” 侏儒跑过去，对矮人守卫说：“那是你们现任队长好朋友达拉的小宠物呢。” 守卫瞪大了眼睛不答。 托达克朝他挥挥手，道：“走，走吧！” 守卫这才慢慢退出屋去。 门口，一堆破布似的小身影已经移动过来，站在那里，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可怜巴巴地望着屋内众人。 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达拉和米雅莉微微皱眉，厉娜先前的难受，被这股味道一熏，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伊莎贝拉面色苍白，强自支撑，小女孩娇妮则充满厌恶地瞪着那个身影，就连僵直的武士迈克也一下子苏醒过来，惊问道：“什么味道？这么臭！” “岩底矮人！”托达克唾道。 “丹吉尔，快看这是谁？”侏儒则饶有兴趣地指着达拉对那破布似的岩底矮人说道。 岩底矮人丹吉尔迟疑地蹭了过来，看清是达拉以后，欢声大叫：“达拉！”接着，朝着达拉扑了过来，达拉躲闪不及，被岩底矮人紧紧抱住双腿，眼见对方的鼻涕在自己裤脚上蹭来蹭去，想起丹吉尔在布洛斯草原吃鼻涕的情景，不禁又是恶心又是好笑，当下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丹吉尔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小家伙，你没事，很好。” 丹吉尔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人不是像托达克一样对他大吼大叫，便是像侏儒一样拿他寻开心，更有一些极度憎恶他的家伙，都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几时又有过真正关心他，像达拉这样温柔地与他说话的人？达拉那一声“小家伙”，更是让岩底矮人丹吉尔激动得快乐地叹一口气，重复道：“小家伙。” 托达克则仿佛从烈酒的劲头中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问侏儒：“那个岩底矮人抱着的人是谁？” “达拉！”侏儒简短地回答道。 “什么？”矮人哀鸣似的问道。 “达拉呀，”侏儒毫不留情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现在这付样子，和布洛托发酒疯时没有两样，你快要变成布洛托第二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咚”的一声，矮人托达克已经支撑不住，满面通红地躺倒在地，不省人事。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 待到托达克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小床之上，和衣而卧，想起昨天遇到达拉等人时的情景，恍如梦境。 “包迪拿！”托达克叫道。 “在这儿，”包迪拿应道，从矮人的小床下面探出头来，说道，“托达克，我发现你的旧箱子里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什么旧箱子？”托达克问道。 “你床底下的这一个，红色漆皮这个，上面的锁实在太难弄了，我花了两个小时才把它打开来，不过这里面的新鲜玩意儿还真不少。”侏儒一面说，一面从箱子里拿出一柄圆筒，对着托达克鼓捣起来。 “千万别乱动！”托达克大喊一声，脸色骤变，就连宿醉的头晕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我找到啦！”侏儒没有看到托达克的脸色，自顾自地摆弄着那柄圆筒，在触到一个机关后，开心地大叫起来。 “轰”地一声，一个小飞弹从圆筒中激射出来，朝着托达克直射过去。强大的后挫力将侏儒也向后弹去，一下子坐到地上。 侏儒吃惊地看到，托达克极为敏捷地一低头，那颗小飞弹以间发之差，挨着托达克的后脑勺上方飞了过去，撞到岩石墙上。 很快，又是“轰”地一声巨响，那颗小小的飞弹竟然将半堵岩石墙撞出一个不小的大洞来，露出外面的冰雪飞扬，寒风顿时呼啸而进。 托达克气冲冲地看着侏儒，正要发飙。 心知闯祸的侏儒灵机一动，忙道：“既然你已经醒了，我马上去叫达拉他们过来！”说完，三蹦两跳地跑出屋外。 托达克吃了一惊，随即醒悟过来，昨晚那可怕的一切，毕竟不是一个梦，这么说来，达拉他们全都看到自己酒醉时的可怕模样了。托达克想起他在晨光之城看到的前任队长布洛托喝醉之后的丑态，脸上一红。 不多时，达拉等人迈步进屋，都有些惊讶地盯着老矮人，以及他身后那堵墙壁上的巨大洞口。 托达克红着脸，说道：“请坐。” 达拉环顾四周，见托达克的屋内还摆着四根小圆凳，于是对米雅莉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厉娜老实不客气地选了根最好的凳子，一屁股坐下。 伊莎贝拉扭捏一会儿，也告谢一声，慢慢坐下。 娇妮则用两只小手分别放在两张圆凳之上，沉默而固执地看着达拉。 达拉微微一笑，走过去抱起娇妮，把她放到老矮人的小床边缘，自己也挨着她坐下。 托达克转向米雅莉和迈克，有些不快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坐？怕老矮人的凳子弄脏了你们的屁股吗？” 迈克嘻嘻一笑，道：“女士优先。” 米雅莉尽管有过和矮人打交道的经验，对方的粗言粗语还是让她倍感不适，脸色微红。 就连幸灾乐祸的厉娜听了，也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能绷着脸，心中暗笑。 牧师伊莎贝拉早飞红了脸。 但很快，米雅莉神色复又如初，看一眼迈克，又看一眼小小的圆凳，淡淡地道：“多谢了。这凳子还是让侏儒坐吧，我站着就行。”说完之后，猛觉此话在矮人听来或许会有歧义，但精灵和法师的双重傲慢不允许她向矮人开口解释，重又闭上微张的小嘴，神色淡定。 矮人果然误会精灵的谦让是看不起矮人们的身高，当即“哼”了一声，脸现怒意，但感觉到达拉的目光后，他强忍住朝精灵发火的想法，冷冷地道：“包迪拿，他们不坐，你带岩底矮人过来坐。” 侏儒有些吃惊地说道：“你又允许岩底矮人进屋子了吗？” 矮人转过头看一眼身后的大洞，寒声道：“你没看见么？现在屋里屋外又有什么区别？” 侏儒吐一下舌头，急忙出去了。 很快，丹吉尔便在侏儒的拖拽下跟进屋来，一见达拉，欢声叫道：“小家伙。”接着皮球一样朝达拉连爬带滚地走了过去，但在注意到达拉身边的老矮人后，又怯生生地止步，可怜巴巴地看着达拉，痛苦地绞一绞手。 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跟岩底矮人拉开距离，米雅莉则干脆走到敞开的洞口前，外面的雪色与她的白袍相映，寒风舞起她的秀发和衣衫，整个人看去飘飘欲仙。不止是达拉和迈克看得心摇神荡，有点儿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即使连好动的侏儒也呆了呆，对达拉道：“那是你的新法师么？” 厉娜再一次惊妒交加，但强自掩饰，外表看去和娇妮一般面无表情。 唯有伊莎贝拉低下头，心道：好一个美人！ 达拉很快回过神来，说道：“这是精灵法师米雅莉。” 矮人托达克在听到米雅莉的名字后，脸色缓和下来，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道：“你就是那个和我们的英雄队长布洛托一道打败阿兰德的精灵法师？” 米雅莉点点头。 托达克看着米雅莉，神情变得恭敬郑重起来，再一次地说道：“请坐。” 米雅莉还是淡淡地说道：“没事，我站着就行。” 托达克也没有生气，并不再勉强，转头开始询问达拉来此的用意。 侏儒包迪拿见没有人理会他的问话，好生无聊，见托达克还在问达拉此行目的，不禁从旁提醒：“托达克，你昨晚醉了没有听清。达拉早就告诉过我们了，他来这里是要告诉我们，地底种族又要发动侵略战争啦，叫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嘛。” 托达克狠狠地瞪了侏儒一眼，假装没有听见他关于自己醉酒的话，对达拉道：“你说的，有什么证据？” 达拉道：“是我亲眼所见。”接着，将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都一一细诉。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 矮人忙道：“我相信你，但太平了这么久，就连矮人们强硬的骨头都快松散了，没人准备打仗的。” 达拉急道：“这都是我在魔法河流‘时光之河’中看到的未来景象，如果我们真的不做准备，那以后灾难必将降临。” 矮人沉吟一下。 侏儒从旁插口道：“达拉说得没错啦，你想想那些地底的家伙抢布洛托护卫的新式武器干嘛？自然是为打仗啦！” 出乎意料，这一次，托达克没有对侏儒大喊大叫，而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其他众人也都颇为吃惊地看着侏儒。 “该死的！我怎么没有想到？难道胡子都活在狗身上了！”托达克大叫起来，但不是冲着侏儒，而是朝着自己发起火来，他扯一扯自己最为骄傲的胡须，接着对侏儒诚恳地说道：“包迪拿，你终于对了一次。” 在托达克的带领之下，达拉一行人跟着老矮人，当然，岩底矮人和侏儒被留在托达克的破屋内，原因很简单，一个有碍观瞻，臭味烘烘，哪里敢带去面见国王？另一个则唠唠叨叨，说话不知深浅，而且常常莫名其妙“拣”到各种贵重物品，天生强烈无比的好奇心又使他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把他带上更是大大的祸根。 因而，这两个小家伙都被留了下来。 岩底矮人倒没有什么，反正他常常被众人抛下，只要有吃的，他在哪儿都能生存，更何况还在托达克的屋内，虽然墙上破了个洞，但对丹吉尔来说，已经比往昔被独自关在屋外要好受得多。 剩下的侏儒包迪拿，开始还吵嚷着非去看看矮人国王居住的宫殿不可，但在托达克答应将他早上拿到的那柄圆筒送给侏儒（侏儒并不在意，他一直认为这圆筒是他在床底下的红色漆皮箱子里捡到的），又答应教给他使用方法（侏儒撇嘴道：“我已经会啦。”），后来，托达克不得不又加上一个附加条件，这才是打动侏儒的真正条件，那就是，除了带他去见矮人国王，以后到哪儿，都可以带上侏儒一起去。包迪拿这才衡量半天，紧接着想到一点，眉开眼笑地答应了。 侏儒的笑容颇让老矮人不大放心，但在检查了第一百八十次各种武器装备时，确定所有可能伤人的威力武器都已安置妥当，由矮人守卫看守之后，托达克还是勇敢地上了路，领着众人又朝下面一层的街道走去，走出片刻路程后，托达克回头望望，还能看见侏儒笑着朝他们挥挥手，果然没有跟上来，老矮人这才略微宽心。 他们来到一所巨大的石屋面前，这座石屋整体结构和其他石屋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看上去更加高大，较之周围的小屋而言，更加威严而已。 托达克对守在门口的一个矮人道：“矮人托达克·战斧，想要带几个朋友面见国王。” 除了米雅莉和达拉见过精灵咏者的例子在先，不感吃惊以外，其他众人都吓了一跳，想不到雄霸北方的冰川矮人伟大王国的伟大国王竟然居住在这样一座外表和其他矮人居住石屋相差不大的屋子中，而且门口守卫也是稀稀拉拉只有两个。其实，没有见过矮人作战的他们，哪里知道矮人的攻击力之强，一头食人魔在面对矮人这天生的战士时，也会胆颤心惊，自顾不暇。 在某些吟游诗人口中传唱的古老神话里，上古时代，创造矮人的神祗“锻魂者”摩拉丁曾经打碎兽人之神“格乌什”的头盖骨，将他的头盖骨制成了天，又命四个最强壮的矮人立于地之四角撑住天，令天空不会坠落下来。这个神话虽然查无实据，但是却可以说明，从上古时代起，矮人就已经是大力士的代表了。 虽然，在后来的岁月中，矮人一度因为精灵之间的皇冠之战受到牵连，导致种族不兴，几临灭绝，但在3500年前，他们的主神摩拉丁降下祝福，不但在一段时间内提高了矮人的双胞胎几率，又令多数孩子在某些方面都有过人天赋，并且由此创造了自己的魔法系统——石纹魔法，使得矮人在这苦寒之地的沟谷之中得以中兴，矮人社会得到重新发展，甚至远超皇冠时代的矮人王国巴伦顿的庞大规模。 对于矮人们而言，他们不去侵扰别人就已经是其他种族天大的喜讯了，哪里还有什么放肆的家伙敢来矮人的都城撒野？当然，多年前曾两次造访摩拉丁神殿的那个抑或那些小偷儿除外。 托达克朗声说完要带朋友面见国王时，站在门口的守卫还不及回话，石屋里面已经传来一个稚嫩孩童的声音，道：“战斧，你发酒疯？怎么把外族人带到矮人的议事大厅来了？” 托达克一愣，随即接口道：“艾伯克，这里面干系重大，你又不懂，快去叫国王来。” 那声音哈哈一笑，道：“好口气，好厉害。”话刚说完，从屋里钻出来一个刚刚长出胡子的小矮人，一双好奇的眼睛滴溜溜地在达拉等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到小女孩娇妮身上，问道：“你几岁？” 娇妮反问：“你几岁？” 小矮人艾伯克看去老大不高兴，这可不是他要的答案，于是忙道：“是我先问你的。” 托达克道：“等我们见完你爸爸，你们两个小朋友再闹也不迟，快去。” 包括达拉在内，所有的人都暗自吃惊，想不到眼前这个长胡子的“小朋友”艾伯克居然是矮人国王之子，而托达克对王子的态度也和矮人守卫对待其他“小毛孩”没有两样，不由得更是诧异。 就连米雅莉也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再一次对矮人的粗鲁无礼感到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中，他们的精灵咏者虽然平易近人，但精灵社会还是有尊卑等级，绝不敢像矮人这样直呼一个王子的姓名，口气还这般轻忽。 可是，那矮人小王子却不以为恼，见托达克严肃发话，赶忙一吐舌头，朝石屋内蹦蹦跳跳地去了。 或许是察觉到其他众人的疑问，矮人托达克有些骄傲地解释道：“我们矮人可不讲究什么出生血统，想要赢得其他矮人的尊敬，必须靠自己的实力证明！”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米雅莉心头微动，她自己的地位，便是靠着自身后天在魔法方面的努力而成就，但在求学过程中，也没有少受其他血统高贵的精灵闲气，因而，托达克这番话，倒暗合她多年来的不平心境，一时也有些动容。 达拉和武士迈克更是点头暗许，二人皆出自草莽，一身本事同样靠自身勤学苦练得来，但还是处处受人压制，不是因为各自所处环境的不合理制度，又何至于此？ 牧师伊莎贝拉心下暗暗惭愧，想自己如果不是这一次出门历练，根本不知以往的顺利，大都是靠了身份才获得诸多特权，还以为只要受到神的庇佑，一切理当如此。 小女孩娇妮却由此想到另外一层：要赢得他的重视与爱护，我也必须靠自己！ 这边众人各自胡思乱想，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国王口令，到底见与不见，难道竟要一个国王考虑良久至斯地步？抑或是那个胡子小朋友贪玩，竟然将传话的任务给忘了？ 老矮人托达克也开始大感不耐烦，不由得皱眉对守卫说道：“你跑一趟，就说矮人战斧这把老骨头带了他的朋友们，有非常紧要的事情需要向国王当面禀告。” 守卫答应一声去了。 不久，守卫出来了，对着托达克面露忧色，有些为难地说道：“国王他，他……” 托达克问道：“怎么回事？国王出什么事了么？”问到后面一句，语音大是焦急。 守卫摇摇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道：“国王不肯见你们，王子正和他争论呢。” 托达克面色紫涨，万没想到一向倚重他们护卫队的国王竟然在外客面前拒绝接见他们，但他先前已经将话说得满了，什么“国王知道你们是我带来的朋友，肯定欢迎”之类的话，也不知翻来覆去说了几次。眼下这个钉子碰的不小，但托达克想，国王不明就里，自然不喜欢见到这么外族人，于是又将自己带达拉他们来此的原因，一一告诉给守卫，命他再次进去通传。 守卫本不欲再碰钉子，但对托达克的敬畏之心，又令他再次进入石屋。 这一次去了良久，守卫没有出来，却是小王子艾伯克背了战斧，一付重装打扮，从石屋内跑了出来，道：“托达克，你让守卫传的话，我也听到了。但我爸爸他还是不肯见你们，咱们走吧！” 托达克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莫非他不相信我说的话？” 艾伯克看一眼其他人，道：“我想他是信不过外族人。” 托达克不快，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决没有理由骗我。” 艾伯克叹一口气，道：“是啊，我也跟爸爸说过，他偏不信！咱们快走吧！” “走？你要去哪儿？”托达克问道。 “不是我，是咱们！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冒险！”艾伯克郑重地说道。 “冒险？”托达克有些茫然地看着艾伯克。 艾伯克朝他挥挥自己的战斧，道：“我能保护自己。” “可是……”托达克还要再说。 “先找到‘时光之河’再说！”艾伯克道。 “找那干嘛？”托达克问道。 对于老矮人的迟钝，终于有一个声音忍不住说道：“托达克，你一把胡子当真活到狗身上啦。年纪那么老了，还不如这个胡子小朋友。我们要找‘时光之河’，因为那是最重要的线索嘛。如果是你和胡子小朋友亲眼所见，再转告给那矮人国王，他不由得不信啦。而且，达拉不是说那‘时光之河’可以扭转过去、现在和未来吗？” 托达克目瞪口呆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唠唠叨叨，转过身，刚巧看见笑嘻嘻的侏儒正在路上一蹦一蹦地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