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庖丁解牛
时间是十七世纪，中国康熙初年，书生于青藏高原珠穆朗玛峰最高峰打坐已经持续了三年。 三年间不饮不食，坐在冰凉的雪峰凸起处，目光无喜无悲凝视着东方已经持续了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间他什么都没有做，宛如冻僵了一般在此处纹丝不动。 最开始追随书生上山的白泽有接近二十几人，后来随着时间数量不断减少，不是在打坐的过程当中突然失去知觉冻成僵尸，就是默然离开此处。 尽眼望去，全是白皑皑的雪，风景一成不变，在三年间没有任何人来到此处……此时还不是未来二十一世纪，拜访珠穆朗玛峰的人少之又少，能来到此处的大部分都是人类当中的‘怪物’与妖怪，不过这里既没有稀世珍宝更没有圣贤隐居，就算偶尔有人来到这里也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白雪已经将众人彻底吞没，看上去跟别处的石头雪块没啥差别。 不过今天例外。 一名古装老者带着数名扈从出现在珠穆朗玛峰上，在见到那几十个‘雪球’以后神色黯然，身旁的扈从心神领会走到几个雪球前将其搬下山。珠穆朗玛峰距离地岂止千米？但扈从们却是身形一转留下道残阳便消失不见，一来二去之下最后只剩下九个雪人。老者身姿挺拔的站在他们后方，雪须银发在凌厉酷风当中纹丝不动，静静等待着他们的苏醒。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八个雪球悉数破碎，几名衣着朴素的男女走了出来。 他们有的人是黑发黑瞳留着发髻的汉人打扮，有的留着日本武士标准的月代头，有梳着长辫挂满金银饰品的草原民族，还有金发碧眼的色目人模样，甚至还有黑肌银牙的黑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番也颇为惊讶，然后就都神色黯然的叹息，当初上山的可不止他们这些人，但最后幸存下来的却只有他们。 没有什么荣耀感，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优越感，他们只有悲伤——物伤其类的悲伤。 白泽。 这些不同种族、不同地域、不同发色、不同模样的人，全都是白泽一族成员……这些形象不过是他们为了融入地方社会而故意做出的改变。 他们没有寒暄，只是默默冲着老者行礼（符合各自容貌种族的礼仪），然后目光就集中在最后一人的身上。 覆盖在他身上的雪渐渐的融化，露出书生的容貌。 比起早于他的那些人看上去更加精神抖擞，数年的打坐修行让其余八人多少有些疲惫，可唯有书生神色坦然，不带着一丝一毫的疲劳，发冠整齐，白衣飘飘一尘不染。 长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天地异象。 白泽不喜欢过于浮夸的东西，破关修行……没什么值得夸耀的，突破就是突破，不需要用华丽的特效去装饰什么，他们光是从气息上就能判断出不少讯息。 残存下来的九人，唯有书生境界最高。 “你看到了什么？” “龙。” “在何方？” “东方——比华夏更远的东方大岛。” 月代头的白泽流露出一丝喜色，冲着书生于长老无声道别后离开了 随后无论是长老还是书生都没有再开口，其余众人只好纷纷离开，等他们飞往世界各地的时候，长老才再次开口说道：“你看到的是过去还是未来？” “未来。”书生淡淡的回答道。 白泽并不擅长预测未来，哪怕是像书生这样的高等级白泽兽也不能准确的预测，他们能捕捉到的未来都是极为模糊的存在。 书生是唯一一个能看清楚未来的白泽：当然，这个看清楚只是相对其他白泽而言罢了。 再确认这件事以后，老者再没有继续追问未来的事。 未来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还是谈论下眼前吧。 “接下来你打算去何方？” “我要去东方看看。” 老者疑惑的问道：“你是要和他（月代头武士白泽）一起去日本？日本已经有三个白泽了……在他之前，上白泽慧音也已经……” “我跟他们的目的不一样。”书生打断了老者的话。 “我的目的早已经决定了，没有人能更改……倒是你，你打算带领剩余的白泽去何方？” “我打算带领剩余的白泽去见清国皇帝。” “那你自便。” 书生面含深意的看了眼老白泽后便消失于白皑皑的山峦当中。 …………随后，残存的白泽一族开始了各自的旅程。 老白泽带领残存的族人前往清国拜访清朝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受到了康熙皇帝的重用。剩余八名各自领悟了天命的白泽也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一人前往准噶尔，帮助噶尔丹成就霸业，但在准噶尔与清国的战争中被杀，枭首示众。（残存八人） 一人前往了法国参与了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并肩作战，但是最终在滑铁卢战役当中败给了同样在珠穆朗玛峰悟道的两名同伴。（残存七人） 而那两人其中一人在战场被杀，另外一人战后病死。（残存五人。） 还有一人前往日本，在后来的倒幕战争当中作为失败方被处死（残存四人） 其中一人前往西班牙，但在航海的过程当中却闯入大洋禁地，被大衮杀死（残存三人） 其中一人前往了非洲某个部落，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成就一番事业更没有找到值得他效力的君王，郁郁而终（残存二人） 后来清朝发动了文字狱，白泽一族被处决大半人口凋零，老白泽被雍正皇帝处死，而九人当中另外一名白泽放弃了寻找明主的念头，化名吕四娘斩杀雍正皇帝带领残余白泽一族逃亡，但却被粘杆处（尚虞备用处）高手击败凌迟处死，残存的白泽一族被乾隆皇帝以乱党名义诛杀殆尽。 仅存白泽： 书生白泽。 慧音白泽。 其余，无———— ………………………… ………………………… “！！！！！” 书生猛地停下脚步，神色狐疑的打量着赫伊斯。在书生的眼中，赫伊斯到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看似晴朗的天空当中隐藏着恶意的目光，蓝天之上的白云后面难掩那股邪魅的气息。 这是阵！ 八云紫布下的阵！ 简单观摩一番后，书生得出如此的评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陷入了八云紫设计的阵眼当中。认真的聆听，书生发现赫伊斯内喊打喊杀的声音很是怪异，这一点都不像妖怪们入侵赫伊斯战斗产生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声音都会从某个阶段重新循环，故意借此营造出金戈铁马之音让人形成错误的判断。 “看来那些妖怪是凶多吉少了。” 书生的预测并没有任何的错误——赫伊斯早已经被八云紫编制成了大口袋，大量的妖怪闯入赫伊斯只有进没有出的份，看上去激烈的罪袋与妖怪之间战斗不过是虚假的影响，在外围的康娜紧盯着赫伊斯根据地却半天都没看出有啥不对劲的地方，魂魄妖灵自觉的很顺利也没发现整个局势的变化，而在赫伊斯内的真相却是罪袋单方面的虐杀那些妖怪。 “嘻嘻嘻嘻。” 套着白色袋子的怪异生物们冲着倒地不起的妖怪们挥下手中的武器，妖怪们沉浸在虚假的梦境当中，等剧痛传来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真相后却连出声都来不及，闷哼一声便死去，尾随罪袋其后的法师们则捕捉妖怪的灵魂，得罪了八云紫还想一死了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他们的灵魂自然要被用在该用的地方，当做素材来消耗使用，永世不得翻身。 书生也是倒在地上晕厥的其中一人，但罪袋才刚刚靠近书生的长袖内就钻出一柄汉剑将罪袋一分为二，顿时周围整个罪袋都发现了书生苏醒的事实，但是白泽却是冷笑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历史抹除了书生存在面前的记录，罪袋与法师们稍微愣一下就继续自己的事情了，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一般。 书生对这些妖怪没有任何的同情之心，也没有任何帮助他们的意思。老白泽执意去见清国皇帝的时候，书生便知道了他最后的结局，但那个时候面对灭族之危他都没有动摇，更何况现在一群乌合之众呢？ 书生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要找什么明君，他对白泽辅助圣人成就盛世的宿命没有丝毫的兴趣，在珠穆朗玛峰悟道的时候他就从一国一地当中转移了视野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龙的出现，龙的覆灭，妖怪贤者，然后……就是龙的再生，最后是毁灭。 ……看到那种未来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乎一族、一国、一地的情况？ 书生来回踱步行走，英俊的面容渐渐勾勒出一丝冷笑，汉剑从长袖当中出现，青色的锋芒一闪劈向空气。 啪擦！ 笼罩在书生周围的结界已经破碎出现了淡淡白网状裂痕，紧接着一名留着白色短发的双刀少女带着错愕不可置信的神色出现在书生的面前。 魂魄妖灵的女儿，魂魄妖忌的孙女——魂魄妖梦，白玉楼主人西行寺幽幽子的庭师 仆人，而在这名少女的身后则有一个造型怪异的长剑矗立在地面当中，向着周围扩散着境界之力。 正巧与魂魄妖灵错开了，八云紫安排的好啊！ “看来你就是阵眼了！让我看看你有何等本事！” 但，你是魂魄妖灵的女儿又跟我有何干系？书生仿佛是真的不认识那张脸一样，锐利的剑气向着魂魄妖梦的躯体砍去。 “斩了你！” 看着书生那‘外行’的手法，魂魄妖梦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架起来手中的双刀毫不畏惧的与书生战斗，一只刀去迎战书生，另外一把刀则斩向书生的腰间要将其一刀两断。 ……………… 噗呲！ 魂魄妖梦满脸不解。 鲜血从她的胸口飙飞出来。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书生的剑攻击到她了。 不，这并非不可思议的——倘若是正面的作战，无论对方的身法、力量多么惊人，魂魄妖梦都不会露出如此的神色，她只会心悦诚服的佩服对方的本事，哪怕因此丧命也无怨无悔。 可是现在的情况魂魄妖梦却难以理解，她格挡的刀没有举起来，而要攻击书生的刀也没有挥动，她的刀竟然还插在刀鞘内一动不动，傻站着在原地愣愣的被人砍了一剑——！ “可恶！” 诡异的手法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剑术能做到的，这必然是对方的特殊力量，魂魄妖梦收起之前轻浮的态度凝神，忽略掉身上飙飞的血迹再次用双剑攻击书生。 哧啦的一声，书生身上的围巾被割掉一大块，魂魄妖梦精妙的剑术瞬间就将它变成无数碎片——当然，这并不是妖梦故意做的，她原本的目标是要将书生的脑袋切成碎块。 预想当中最好的结果没有达到。 但也无妨！魂魄妖梦手中的刀也击中书生的手：尽管没有做到砍断书生手掌的理想战况，但汉剑却已经从他的手中脱落向着地面坠落。 此时此刻书生已经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了。 ——你的能力的确特别，但是你愚弄我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魂魄妖梦怒视着书生。 “樱花闪………………………” 樱花闪闪—— 向前方高速移动，一瞬之后轨道上将布满樱色的剑闪。十分华丽的剑技，这是魂魄妖梦无意间从修剪庭院领会而来的——洋溢着生活感的技巧 可惜，没有用出来，预备动作还没有做完，魂魄妖梦就遭受了重击，少女的体力在飞速流逝，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腹部被切开了一道细线 书生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魂魄妖梦的身后，那柄汉剑又重新出现在书生的手中，上面站满了红色的血迹。 “这就是历史！你将永远无法走出过去！而我，能够随意涂抹历史！” ————这是上白泽慧音远远达不到的境界，不仅仅是删除、篡改过去的历史记录，还能够让一个人变回历史前一刻的模样！ 一团白色的布就将魂魄妖梦包入其中，那是之前被妖梦从书生身上斩断的围巾，这些围巾不再是一团碎片，而是像斗篷一样将魂魄妖梦整个人都吞入其中。 不是被包裹成木乃伊那么简单，这团围巾就好像是活的生物将魂魄妖梦吞噬其中，进入了黑暗的空间内，在里面妖梦完全是处于站立的姿态。 而此时书生手中的汉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柄造型粗陋、简单的长刀。 在黑暗当中的魂魄妖梦敏锐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的抬起武士刀进行格挡。 叮！ 黑暗当中绽放着火花，妖梦的武士刀无疑是阻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唔！” 魂魄妖梦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刀抵挡住了刀，可是魂魄妖梦仍然受伤了。 之前沉睡的预感苏醒了，直感再次帮助她进行预测，魂魄妖梦拿起自己的武器防守，靠着直觉不知道档下了多少攻击。 但……就算她档下攻击，一样会受伤。 没用。 没用。 没用啊！ 魂魄妖梦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个情况，她怒吼着挥动着双刀，但无论怎么抵挡都无用，无数来自于外面的剑气穿透黑暗袭向魂魄妖梦—— 喉咙。 胸膛。 眉心。 腹部。 股间。 腿部。 脚踝。 手臂。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庄子【庖丁解牛】” 书生漠然的收起长刀。 然后，吞噬了魂魄妖梦的围巾炸裂，里面再也没有能够称之为人的东西，白色的围巾恢复成原状，一尘不染……回到了书生的身上。 魂魄妖梦VS书生。 秒杀！ 但是魂魄妖梦却没有死，下一刻银发少女又重新出现在书生的面前………… 只是她现在的模样着实不堪入目，全身都是刀伤还有各种血迹，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犹如一团烂布。 书生盯着妖梦看了半晌都没有找到那个一直伴随她身边的、好像麻薯一样的白色灵魂。 “牺牲了半灵才活下来么？” 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奇人异士，也有很多奇怪的种族，区区分身代替本体死亡……没啥大不了的，无非是断尾求生罢了，没甚么稀奇的。 魂魄妖梦没有回答书生的话，她现在已经有一只眼睛都已经看不到东西了，光是站立平衡都要靠着武士刀才能维持稳定，就算能幸存下来，也要好几周的调养才能恢复健康。 但是妖梦并没有侥幸心理—— 白玉楼的半人半灵喘着气，用着自己的毅力支撑起身躯渐渐站起来，拿着刀的左右手在不断发抖，哪怕如此……半人半灵少女也没有放弃战斗的念头。 “喝！”书生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爆喝一声，魂魄妖梦骤然感觉到一阵灵力的强风扑面而来。 矮小的银发少女直接被这股气流吹跑了，摔在赫伊斯的某个民宅内。 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强撑着的意志并不能改变一切，银发少女也没有爆种的可能性，她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失去意识晕厥了过去。 魂魄妖梦，败北。 状态：失去意识晕厥。 ——战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