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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辽阳战血(1)

    第162章辽阳战血

    师团长下了死命令,不惟下田只能诺诺连声,便是一直咬牙跟在后面的炮兵联队亦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鉴于山东战场上神尾师团因为火力脱节的教训,这次第五师团的炮兵联队一直跟着大部队前行,但天寒地冻、积雪覆盖,不要说构筑牢固的阵地,便是保持平日的机动力都做不到。虽然南满铁路可以实现方便的转运,可是国防军在陆续撤退的过程中,早就将能够破坏的铁路设施破坏的一干二净。第五师团的工兵部队除了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使命外,还额外多了一个协助满铁修缮铁路的任务。

    在原来中日关系还比较正常的时候,满铁修缮铁道的主力军便是华人苦力,无论是枕木搬运、钢轨安装还是其他设备的运送,离开庞大的华人苦力部队是不可想象的,满铁的技师和工程师最多就是担负着指挥的任务,日本工人早就蜕变成工头和监督了,手里挥舞着辫子的“那摩温”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会挽起袖子和工人一起流汗呢?

    平日里的劳资矛盾虽然尖锐,但因为经济因素和超经济强制因素,工人们默默选择了顺从,但一旦中日开战,这当中的意味便不同了。

    工人都知道,铁路是小鬼子的命脉要害,国防军为什么要破坏铁路,就是为了阻隔敌人的快速推进,破坏铁路就等于抵抗日寇。这样浅显的道理,便是再没有见识的工人们都能够知道,更何况国防军在撤退的时候,已经四下宣传鼓动让老百姓不要与日本人合作,因此,一旦破坏铁路后。原有附属的苦力队伍纷纷解散。一部分躲到了家里,还有一部分则跟随撤退的国防军北上,进了辽阳,悉数安插在辽阳实业工作,并全数听命于军方调度。

    能够在辽阳实业工作,几乎是全中国或者说北中国每个工人的梦想。这里,没有手执皮鞭、肆意作威作福地工头压迫,这里。没有盛气凌人、欺上压下的买办大班从中鱼rou。这里的工作条件是最好的,泛着蓝色的帆布工作装人手一套,每天的工作时间从最初的12个小时压缩到后来的9个小时,甚至于一个月还有3天地全天休息,休息都能拿钱,这都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伙食上也不含糊,一顿白面、米饭管够,时不时冒着猪rou米分条香味的工作餐吃过一顿能让人觉得天天都像是在过年。

    说到辽阳实业工作是每个工人的梦想并不为过。这种梦想在同时代的中国,就如同公务员考试的参考者梦想进入总统府秘书处、入伍当兵的梦想进入两个中央师一样真切可靠。之所以辽阳防线能如此迅速地构建起来,固然与辽阳实业提供的物资资源足够充分有关,但辽阳实业工人们迸发出来地爱国激情更让人感动。

    9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不!战争期间,除了留下睡觉的时间。那都是工作。

    休息天上工要算工钱?不!战争期间,所有的劳动,所有的血汗都是为民族、为自己地妻儿老小、为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所流的,谈什么工钱?工友的答复都很斩钉截铁:“别跟俺们说钱。国防军为了打鬼子连命都不要,咱们这点力气算得了啥?”

    辽阳作为战区太过危险?不!国防军呆得,我们偏呆不得?按照要求,进行疏散地时候,这些汉子们没有一个同意的,他们说:“婆姨走可以,儿子儿女走可以,我们便不行。各工厂、各公司管事的先生们没有走。我们为什么要走?”

    留在辽阳的汉子们,为了辽阳防线的建立,贡献了自己不可磨灭的力量。是的,辽阳的武装力量只有2万出头,但是,辽阳地工人们足有40万,在这个中国最具现代化特征,最具有工业水平和经济实力的城市里。她所蕴藏的力量决不容小觑。

    没有去辽阳的汉子们。为了辽阳防线的建立,也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对于日军抓工的行为。每个中国苦力想到的头一件事情便是逃避,便是抵抗,即便因为各种各样缘故不得不留下来地,也选择了消极怠工,从旅大到鞍山不过数百里地铁路,这些可亲可敬的苦力们足足“修”了一个多月,让日军地物资转运、兵力调度和机动作战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

    在民族主义高涨的年代,在遭受小鬼子两次祸害的辽东大地上,到处潜伏着风起云涌的抵抗。中国人民从来不缺乏血性,缺乏血性的通常只是政府。现在,这个政府已经下定了抵抗的决心,已经迸发出决战的勇气,作为麾下的一员,人民感到了无穷的力量和无比的温暖——这是用民心和士气构筑起来的,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在天放拂晓的时候,下田联队就要对这道铜墙铁壁发起进攻了……

    第五师团炮兵联队长姓名是以立花开头,据说是日本战国名将立花道雪之后,虽然大家都知道立花道雪死后只留下一个独生女,冠有立花名字的无非是他收养的养子罢了,但在注重历史传承、注重宗法教条的日本武士心目中,能不能有一个闻名遐迩的祖宗着实弥足珍贵。立花联队长是同届士官生中第一个担任联队长的,按照冠冕堂皇的说法是因为他的炮科出身——炮兵和骑兵是日本陆军中具有优越地位的军种,但实际上的因素,谁知道呢?

    因此,立花联队长和其余几个联队长之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因素渗透期间,这种微妙的因素,虽不像下田这样明显,但却更加根深蒂固。当肥前和渡边把进攻不利的责任推卸到立花头上时,他没有向下田那样直接选择反唇相讥,反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两人无话可说。

    配属炮兵联队的除了师团本身隶属的山炮和野炮中队外,还额外配置了攻城炮兵中队——2门280毫米的臼炮,这是基于日俄战争的经验。但是在争夺203高地时,日军一共用了18门280毫米臼炮对旅顺展开地毯式炮击,后来又用于对付俄国太平洋舰队,现在故伎重演,企图用这样的重炮在辽阳防线上打开缺口。

    280毫米臼炮地威力虽然大,但是缺点也非常明显,第一是射程近,它的射程一般都在对方加农炮和榴弹炮射程内。第二是命中精度不高,而且校对弹道异常困难;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十分沉重,机动能力忒差。可是,日军只图其威力大的特点,这些心知肚明的弊端一时三刻也就顾不上。

    立花联队长为了这两门臼炮伤透了脑筋,师团长下了死命令。拂晓必须发起攻击,下田也三番五次地跑来催促,要求他一定要在子夜时分完成炮兵阵地的构筑,为进攻部队提供足够火力掩护。

    这真是见了鬼了,堂堂正正的大日本帝国皇军什么时候在面对支那人时都要强调火力了?七生报国的rou弹精神到哪里去了?立花在心中不无鄙夷地想道。难怪神尾师团在山东吃败仗一点都不冤枉,这样地精神,这样的作风,哪里还有半点武士道的勇猛?

    不要说立花心中的郁闷。担任防御的国防军2师4团3营也是郁闷不止。按照李杜的要求,这处阵地作为辽阳防线南翼的阻击阵地,安排了一个加强营共1000人扼守,李杜交代的命令很简单,撤退可以,但必须坚守阵地72小时。

    第一天地进攻,原本以为气势汹汹、卯足了劲头的鬼子会用多大的劲头进攻,部队上下一概做好了拼死相搏的准备。担纲守卫的韩营长甚至还安排了一个连地敢死队,准备关键时刻用于发起反冲击,结果令人大跌眼镜,鬼子虽然动用了两个联队进攻,但并没有见到多少真章,空让部队有力气无处使。不惟本来抱有一丝担心的部队官兵放松了心态,便连各连的主官都显得轻松异常,认为按照这种打法。不要说48小时。就是给鬼子148个小时都未必打得过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韩营长没有掉以轻心。在他的脑海里,依旧浮现着李杜在出发前地告诫:“鬼子是极其凶残狡诈的,要有打恶战、打混战的准备。”因此,虽然入夜很深,他依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堡垒中,白天打了胜仗的国防军将士也是跃跃欲试,兴奋不已,同样了无睡意,在漫天飞扬的雪夜里,他们愉快而轻松地交谈着。

    “老周,昨天打死几个鬼子?”

    “别提了,一个都没有,好容易击中了一个,这小子溜得快,让他缩回去了。”老周看上去满脸的遗憾,咕咚咕咚一仰头,灌下半瓶子水,随即又道,“可惜不是酒,不然喝下去就带劲了。”——关东汉子,向来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rou的。

    刚才打开话头的小李子不由得窃笑,突然,他脸上地笑容收紧了,身子站得笔直。

    老周正奇怪于对方的表现,猛然间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谁说要喝酒的?”

    “营长?”老周瞪大了眼睛,这么晚了,营长还要来查哨?他讪讪地,不知如何开口,足足捱了三秒,才道:“营长,俺只是说说,可不敢破戒,眼瞅着快过年了,俺肚里的酒虫就开始动了。”

    “你呀……”韩营长走过来一个爆栗,吓得老周连连吐舌头。

    “打完了这一仗,回头我们好好喝去。”韩营长也是意犹未尽,“只要能打赢,师座说了,上好的辽阳造、关东烧,一律管够,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那感情好。”一旁沉默不语的小李子也插上了话,惹得其余两人哈哈大笑。

    “不过营长,这次的任务我看完成要玄。”

    “怎么?”韩营长不满地瞪了老周一眼,“这才打了一天,你就没胆儿了?”

    “不是!俺是说,恐怕师座地命令就完不成了。”老周解释道,“出发地时候,师座交代了。咱们每个人要打死3个鬼子才够本。可今天打了半天,我连一个鬼子都没打死,勉强打中还不知道伤势严重不严重,这3个人头,恐怕……”

    这就问到了今天这事情的核心,韩营长心里隐隐有种担心,生怕部队因为第一天地轻松而滋长骄傲情绪——在山东半岛歼灭神尾师团后,部队已经有这种不良倾向出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又不能和这些士兵讲大道理,说什么“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种寓意深刻,实则很难理解的高深之言——那是给军官准备地,不是讲给大头兵听得。

    还是师座讲得比较有道理,打死3个才够本,不打死3个鬼子。谁都不许死!——李杜的讲话虽然当场就是一通哄堂大笑,可现在看来,要求也罢,命令也罢,都已经蕴含其中了。

    他笑道:“瞧你这话说得。鬼子又没跑,机会有的是,今天不行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反正,不打死3个鬼子,谁也不要想溜。”

    小李子的心情很好,正想附和几句,忽然,他在周围一片呼呼的风声中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这是什么?

    透过碉堡的缝隙看出去,外面一片漆黑黑的。根本就看不见什么,眼看小李子怔怔地望着外面出神,老周生怕营长不高兴,连忙打了他一下:“你小子想什么呢?站岗都梦见娶媳妇?”

    “不是,不是……”小李子连忙应道,“我听到有声音。”

    “我怎么没听见?”老周侧着耳朵一听,“还以为有啥动静,别是你小子听差了吧。”

    “可能……”再仔细一听。又听不见什么异常了。小李子不敢多嘴,只好老老实实站直了身子。

    营长没听见两人地嘀咕。在碉堡里转了一圈,眼看没有其他异常,便准备巡视下一个据点,刚刚走到门口,忽然又听到一声:“咦……”

    “小李子,你疑神疑鬼的究竟在搞什么?”老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你胆子小,可也不用怕成这样啊,夜这么深了,又是大风大雪的,鬼子哪里会来?”

    一句“鬼子哪里会来”触动了营长敏锐的神经,他本能地回过头来,对着小李子,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营长,俺……俺……”

    “没事,尽管说。”

    “俺听到有声音。”

    “什么声音。”营长竖起耳朵,结果只有风声传入耳朵。

    “俺感觉有人在雪地上爬!”

    “爬?!”老周和营长都愣住了。

    “你怎么听见的?”

    小李子已经带着哭腔了:“俺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心里头感觉有人在爬,而且,耳朵里都是这个声音。”

    “你不是鬼上身了吧?”老周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去。”营长扑到瞭望口,外面黑漆漆的,啥也没有。

    “照明弹!”营长沉着下令,经验提醒他,不可放弃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啪……啪……”一连4发升上了天空,将原本漆黑的夜空照得惨白,沸沸扬扬的雪花已经停止了,突如其来地光亮和地面上的雪光反射汇聚后形成奇特的景色。

    现在,不仅是这3人,整个碉堡的守卫全部被惊动了,众人全部趴在自己的岗位上,观察着外界地动静,带着降落伞的照明弹可以在空中足足支撑70秒之久,足够观察了。

    营长瞪大了眼睛,用辽阳造的高倍望远镜由远及近慢慢扫过来,嗯,左前方正常,中间正常,右前方,嗯?

    不对,怎么隐隐约约有黑影?

    现在,不惟营长,便连其他人都看出有些不对劲了,右前方那里的黑影不仅是一片片、一串串地,而且,还在活动。

    什么活动?

    正在关键时刻,天突然又黑了,照明弹全部都落了下来。

    “再打4发!”可是,照明弹还是国防军中罕有物资,这个碉堡中一共一个排地守卫兵力,只配了4发照明弹。

    “快!”这个时候,不独营长心里在叫快,在对面阵地上,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进展的下田也在叫快。

    当国防军第一轮照明弹打出来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了风险正在逼近,但还是心存侥幸,认为对面的支那人不会注意到如此隐蔽的匍匐前进,可是,等过了10分钟,第二轮照明弹升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如同这冰封的辽东大地一般,坠入了谷底!

    “营长?要不要机枪火力试探?”

    “不要!”韩营长摇了摇头,“还没看清楚,不要贸然射击,否则各工事引起连锁反应,反而造成不必要地麻烦。”

    “那么,怎么办呢?”

    “不要慌,第三轮照明弹,直接打那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牛鬼蛇神半夜还要溜出来!”

    当第三轮照明弹出现的时候,原本以为得计的下田终于忍不住了,毫不犹豫地下达了“鸭血给给”的命令。

    进攻前哨阵地的战斗,在天还没有到拂晓之前就拉开了帷幕,韩营长看得真切,在突如其来的喊声后,雪地里的黑影突然都直起身子,开始杀将过来。

    鬼子来了!

    机枪准备!

    迎接他们的,是连绵不断地火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