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忠贞

    “似你这样的，还怕捱不过这个冬天吗？”许常有些疑惑。

    “贵人您是不知我等这些小民的生活，景地乃是西北苦寒之地，冬日里风雪极大，要早早的准备好粮食和御寒的物品。还要检查下房子，若是被大雪压塌了，那就只能在冰天雪地里哀嚎了！”

    马夫长叹了口气，指着路边的流浪者道：“小的还算是好的，可是这些人十有八九都会被冻死，这些人卖儿卖女活到了今日，还不知能不能再熬下去。”马夫的语气有些伤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年年都是这样，不知道哪一年就轮到我了！”

    许常看着这些在路边晃荡的流浪者，借着灯光可以瞧见他们大多是男子和老人。听马夫所言，女人和小孩都被卖了。许常见有些老人就这样在路边躺下去睡了，秋日的夜间冷，他们便捡来一些枯叶和树枝垫在了身下，这样的情景让许常有些难受。

    这时马车晃悠到了城墙边，许常从车帘中看见前将军费由此时还在城墙上巡视，许常见此，心中一暖，便下了车架，给马夫又递了一些银钱，让他不用等了，可以回去了。马夫对着许常又是一顿千恩万谢。

    沈括在一旁道：“大王是否需要将费将军喊来见您？”

    许常摇了摇头，抬脚向前走去。准备自己去叫他，未上城墙，有军士将他拦住。“你等是什么人，城门重地还不速速离去！”

    沈括正欲开骂，许常踹了他一脚。向着军士道：“这位大哥，我等乃是费由将军的朋友，见将军在此巡视城墙，无意中撞见，便想邀来一叙，劳烦你前去通禀一声！”

    军士见许常衣着华丽，谈吐不凡，不敢怠慢。便让他们在此等候，自己前去禀报。

    沈括在旁不悦的道：“大王您是什么身份，何必跟这些人客气！”

    “这些人才是孤的子民，所以孤才会耐心对待，站在这些人的身边，孤会感到安心。若是站在朝堂上那些卿士大夫的身边，孤总是会觉得胆颤心惊，莫名的烦躁。你已经是领兵的大将了，可不能这么冲动了，有时间当多读些书，如此才能稳重！”

    两人正在谈话间，费由便匆匆的赶来了，见了许常，费由有些惊讶，正欲行礼，却被许常拦了下来。费由以为许常是来巡视城门守备的，便领着他上了城墙。为其一一介绍解说起来。

    许常知其误会了自己，便制止住了费由的讲解，笑着道：“孤在宫中呆了许久，觉得有些烦闷，这才出宫来转转，无意间就来到了城墙边，见将军还在巡视，有些好奇，所以前来，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将军为何还在此忙碌？”

    费由向许常行了一礼，道：“大王您今日要抽调军士以剿贼寇，晋城守备一下子被抽调了三分之一，恐人手不足，所以臣前来看看该怎么安排调度！”

    “将军为国劳心劳力，尽忠职守！”许常驻足在城墙上，感叹道。

    晋城城墙极高，许常站在上面往晋城中眺望，一览无余。忽而他有些奇怪，只见南城中灯火辉煌，宛若游龙一般。而其余地方的灯火寥寥无几，宛若鬼域一般，两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常有些好奇，唤来了费由，指着那一片辉煌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费由顺着许常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回道：“大王，那是南城，朝中卿士大夫皆居住在那片区域，大王您的王宫也在那边！”

    许常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看了一会道：“不知将军的城防了巡查完毕了，若无事，陪孤过去看一看吧！”

    费由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军士交代了几句，便领着许常上了自家的车架，往南城驶去。马车在晋城中行驶，此时天色已暗，车厢外黑漆漆的一片，万籁俱静，偶尔会有几人人影从夜幕中闪过，想起了几声犬吠，这才让许常觉得有了些生气！

    车架到了南城，周遭的景象立马变得不同了起来。点着烛火的灯笼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悬挂着，让街道看起来宛如白昼一般。阵阵的丝竹知音从耳边响起。街上的酒楼，茶馆林立。不断的有显贵们往来进出，谈笑声络绎不绝。再往前去尽是一些朱门豪宅，里面的情景，想必也是极其热闹的。

    苏喻看着车厢外的景象有些沉默，他指着方才路过的府邸对费由问道：“刚才路过的是苏喻苏大夫的府邸吗？”

    费由点了点头。“正是苏大夫的府邸，此宅原先是我费家的，因急需用钱，所以转手卖了出去，苏大夫给了个很好的价钱！”费由看着车厢外不时闪过的灯火，心中有些难过。

    许常惊异的看着费由，“急需用钱可以向孤说啊，又何必卖了宅院！”

    “此事乃是臣大哥做的决断，家中用钱的地方颇多，大哥想必是拉不下脸向您开口！”

    许常听言沉默了良久，叹息了一声道：“孤的大将军在外为国戎边，孤却不知他的家中发生了变故，未能为其解忧，此事是孤的过错啊！”

    费由听了许常之言，摇了摇头道：“非是家中发生了变故，而是，而是......”说到此处，费由有些来不了口了。

    “是什么？”许常问道，若是家中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又何需卖了宅院凑钱。

    费由本不愿说下去，奈何许常发问，他只好咬了咬牙道：“大哥领军在外戎边，军中每年伤亡，残疾者数不胜数。朝中拨出的抚恤分发到每个人的头上则远远不够。大哥久在军中，与将士们朝夕相处，不忍心看这些伤兵残兵没有保障，便自己掏钱安置他们，每年都是这样，大哥虽是朝中上卿，位列大司马。可生活却不是那么富裕，为了这些年的抚恤，大哥将家产变卖的一干二净，如今将这最后的宅院也变卖了！”

    “大将军真乃忠贞之士啊！”听了费由之言，许常沉默了良久，感慨道，。

    马车在南城转悠了许久，费由出言道：“大王，南城已经逛了一圈了，您看，臣是不是送您回宫！”

    许常看着这宛如人间仙境般的南城，又看了看漆黑如鬼域的南城之外，心中不是滋味。“带孤到大将军府去看看吧！”

    许常对身边的费由道。

    费由闻言一愣。“大哥家中简陋，恐辱没大王您的身份，再加上天色已晚，臣还是送你回宫吧！”

    “你说什么？”许常心中不知怎的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他指着这辉煌的南城对费由怒道：“你看那些人，身为当朝显贵，不想着为国事尽心，每日间只会贪图享乐。拿着百姓的银钱，拿着孤的俸禄，在此奢侈无度。百姓们卖儿卖女，只期望能够活下去，而他们呢？如此豪奢。国家正值困难时刻，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存活，他们呢，每日间醉生梦死，他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费由忙劝慰着许常。

    许常犹自难以平息心中的怒火，但也知道对费由发怒是不应该的。他镇定了下自己的心神，开口对费由道：“走吧，打大将军府，孤要看看孤的大将军过着怎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