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万象归宗
睡梦中，那只猫咪变得身材硕大，如同猛虎一般。 夜千重伏在它的后背之上，缓缓来到一方斗室前。房间的正上方，悬挂着古拙朴素的两个字：“混兮”！ 这地方似曾相识。夜千重轻轻驱动猫咪，径直步入了房间。 房间之中四壁光明，似乎有无数只泛着荧光的巨大虫子罗列而成。在房间的正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只紫色的方形盒子，盒子的正中处两扇雕花的木门紧紧关闭。 夜千重端坐在猫背上轻轻一拉门扇上朱玉的门环，两扇门便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方盒内一张紫檀做就的小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微小，却精致生动的小人。奇怪的是这小人的身上不断变换着色彩，看起来甚是诡异。 小人并没有入睡，一双似有还无的眼睛明显是睁着，小小的身体在那张小床之上辗转不已。 夜千重看在眼中，胸臆内的气息一沉，身体里的痛楚与不安立刻便有出现了。 小人的身体扭动的更加厉害，继而又翻身做了起来，迷离着一双模糊的眼睛怔怔的望着不速之客夜千重。 夜千重将手轻轻的伸向了它，那小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朝着夜千重伸出了手。手臂极短，手也是极小，变幻着七彩的光晕。 那只猫喵呜一声，身体轻轻一倾，夜千重便轻飘飘地跌落了下去。两只手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了一起。 指尖触碰的一刹那，在滋滋滋地波动声中迸发出幽蓝、殷红、绚紫、碧绿、乌黑、赤橙、玄黄色的光芒，这些光芒一个追逐着一个交替绽放，竟如烟花一般璀璨！ 夜千重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急遽加速，血脉如滔滔江水一般狂野奔涌，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似是有一股无可匹敌的磅礴大力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击着自己的七筋八脉。 那小人也更加不安起来，双脚跳跃，浑身抽搐，肚腹处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声响， “混兮”之外响声大作，似是有千军万马或是滔天的惊涛骇浪正气咻咻地包抄而至，地动山摇、杀声震天。 一股红得触目惊心的血气已经漫过了入口处的雾幔一点点渗透了进来。小小的斗室之中血腥刺鼻、杀气迫人。 血海倒灌、识海将崩，极乐洞天岌岌可危！ 夜千重抓紧了小人那冷热不定的手指，惊惧而又无措。 小猫轻轻吁了一口气，发出一串极为慵懒的“喵呜”声，继而缓缓张开了乌黑光亮的三瓣嘴巴，一团伴着沉香气息的墨色气团被吹入了那方盒之中。 方盒之中陡然变暗，夜千重瞬间失去了视力，甚至连指尖那些夺目的光彩也看不见了。而那馥郁的沉香气息，却令他原本激越彷徨的内心突然有了皈依，一切都慢了下来，平静了下来。 识海深入，一点白光渐渐打开，一点点扩大，待它飞至眼前时却是一幅闭合的卷轴， 夜千重情不自禁伸出手朝它轻轻一挥，卷轴锵然开启。只见开篇处摇曳着两个墨黑的大字：“冰川”。 夜千重不知这“冰川”之意味何在，便又朝着它挥了挥手，前一页遽然消释，一些墨黑如蝌蚪的文字、符号宛如闹市间行走的车马、行人一般，挤挤挨挨次第出现。 “盖人之见地，知天、识地，决阴阳、索未来，似有无不可为之能。实是大谬也。彼人之所知、所识，承若无限冰川之一角，视之庞然可观，然则余者深藏不见天日者十之八九也。此诚为人之大无可奈何也。故为此《冰川诀》，引子下视宇宙、人生之本真……” 这段文字令夜千重好不诧异，欲待继续研读，却止剩下暗昧不明的符号与古怪文字。他不免心中大为惶急，不由得将那小人的手指捏得更加紧迫，指尖的光华终于突破了弥漫的黑雾印入了眼帘。 就在光芒入目的一刹那，那虚空展开卷轴上的诡异文字、符号竟如得了号令一般排成了蜿蜒曲折的一条长龙，呼啸着直逼夜千重的面门而来。 夜千重哪里知道此事有何古怪，不由得大惊，扭头便欲躲避，偏偏那长龙似长了眼睛一般紧盯着他的天门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黑龙携裹的风雷之势轻易易举便洞开了夜千重的天门户牖，随着一串铿锵的碰撞声，一没而入。 夜千重的周身骤紧，死死抓住了小人的手指，只见一条逼仄的乌光，自他的颈项急遽穿行，沿着他伸出的手臂，跨过他的指尖瞬间进入了小人的身体。 那道乌光一旦进入了小人的身体变在它小小的掌心处迅速的聚集，渐渐成为一个深沉幽暗的墨点。俄而墨点又仿若蜘蛛吐丝一般旁逸出无数条丝丝络络的触手，周布于小人的全身。 突然一声炸裂地响声之后，那些细小的触手陡然止歇，小人身上的七种颜色却已经停止了变幻，而是同时出现在了小人的身上。 此时的小人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画布。 片刻之后，小人掌心的墨点开始收缩，带动着那些束缚着各种色彩的细丝一起收缩，越收越紧、越收越快，渐渐的所有的色彩便重叠交叉在了一起，终于将原本雪白亮丽小人晕染成了浑身漆黑铮亮的非洲哥儿们。 而周遭的一切响声也骤然消释，整个世界归于平和宁静。 那个非洲小哥儿们的面庞上居然生出了一双炯炯放光、神采飞扬的大眼睛！ 小人显然是对自己的肤色不甚满意，低头将自己全身看了个遍，又是摇头又是跺脚。 小猫望着二人，龇了龇牙，口中却又吐出了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小人一接触到这白雾，便连滚带爬地上了床，脑袋一歪便又进入了梦想。 夜千重看着它肆意汪洋的睡态，竟然也是睡意来袭。 一觉醒来，夜千重看到父亲夜椿关切的目光，在夜椿的身后是一脸期盼的大白。 见他醒来，夜椿满脸的欢喜，连连说道：“重儿醒了，重儿醒了！醒来便好、醒来甚好！” 大白却一扫往日的痴气，颇为庄严地望着夜千重说道：“我本以为龙十三、雪山鸡婆那些人要对你不利，不想你却因祸得福，一夜之间跨过了忘身玄境！看来我方才的担心与不安都是多余的了！” 夜千重闻言心中一动，心念暗动，便觉居泊所在风雷涌动，似有随时喷薄爆发之势！ 低头看两条露在外面的手腕处均隐隐现出三层乳白色的光环，这些光环的亮度由上至下逐渐增强，手臂上的肌肤在这些光环的映照之下，呈现出神圣光洁的色泽。 道冲护体，谷神不死！ 修炼之人一旦迈过忘身之境，周身便会遍布道冲之体，周身的百骸便与天地山川建立了绵绵不绝的联接，从此真正成为天人交感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可以说一夜之间，夜千重已经是脱胎换骨，再生为人。 一夜之间连过两境之事可以说是亘古未见，甚至连已经进入疯癫状态的大白在此事的强烈刺激下都恢复了正常。 大白伸手搭在夜千重的巨池处，拧着眉头感受了良久，方缓缓说道：“道为气之基，气道之始，你虽然已经突破了至关重要的忘身之境，可是在武技方面的积累几乎为零，这就好像你有一肚子的锦绣文章，只可惜手不能提笔，口不能言语，终究是徒劳的，我要要传授你逍遥岛不传之绝学‘万法归宗’！” 言罢，突然一扶他的肩膀，如鲲鹏展翅一般拔地而起，朝着西北方夜色苍茫之处绝尘而去。只留下夜椿一人在当地长吁短叹、心中好不熬煎。 且说大白携着夜千重在夜色中划过一条黑色的闪电，直奔苍茫的岱山而去。 岱山之巅，摩天崖顶，有一处开阔的绿地，月光如洗，照得这块绿地如同白昼一般。 大白携着夜千重在这崖顶处落定，清风吹拂，月光轻柔，二人的心中甚是惬意。 夜千重第一次登上如此的绝壁，只觉得耳边风声赫赫，周身的三道光环光华陡盛，一股难以遏抑的强大气息自神府、天门等处倾泻而入。 大白看着这情形，猛地一挥手，在夜千重的周身形成一圈淡紫色的光晕，夜千重顿感那些气流的倾入不再似方才那般的急遽。 大白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今你业已打通与天地日月间的肯綮，天地间的真炁自会源源不断地通过这肯綮与你融汇。可是这世间最朴素的道理是盈则亏、满则溢，否则你的身体终将会因为不堪重荷而毁灭成尘！” 说罢，他并不理会夜千重的反应，五指在空中一振，便见皎洁的月光下出现了一方碧绿色的玉圭。那玉圭上有一排小人，如舞蹈、如行走、如念做一般坐着各种行动，他们的动作虽然简单，却透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诡秘气息。夜千重初时只是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却再也无力将视线从那些小人的身上挪开，整个人痴痴呆呆地望着夜空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夜千重乍然惊觉，才发现两条腿已经麻木的几乎不能站立。天空中已经微微现出鱼肚白，玉圭和小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他望着微笑不语的大白。 大白仍然微笑着，朝他的右臂处指了指。 夜千重低头一望，这才察觉在那块玉圭竟然已经镶入了他右臂的臂弯之处。 “从今往后，天下万千武技尽皆为你所用！” 夜千重闻听，轻轻挥动右臂，顿觉风雷赫赫，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