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井上将军
黑暗的舰长休息室，趴窝着几个日军士兵的尸体，可能有卫兵，也有副官，在夜视仪的浅绿色视野下，尸体的脑袋或者咽喉旁边，流淌着大滩的棕黑色的液体，好像一些强力粘合剂，将这些矮小壮实的日本人凝固扭曲在地板上了。 刚才被林炯一枪爆头的日本士兵，因为近距离枪弹冲击力，翻滚着，虾米一样躬身撞击到舱壁上，又慢慢滑落下去，残存的生物电脉冲，让他身体蹊跷地战栗着。 刚才，一把军刀猛然往外面捅去，雪花闪烁的始作俑者，一个穿着日本海军服，努力撇着一撮儿黑须，脸腮狰狞扭曲的老头子士兵，肩章和胸前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勋标，绶带，显示出，他的特殊身份，日本帝国海军舰队中将军衔。 将级军刀，果然把把都是宝刀，在这么黑暗的环境里，没有丝毫泛光，隐蔽性极佳，被老头子日军双手把握，横在胸前，稍微倾斜的角度，有种娴熟，了然，进退自如的练达。 “你是什么人？”威严，恐慌中竭力做作出来的勇猛，日军中将用颤抖的声音问。 林炯长长舒了一口气，用熟练的日语回答：“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战狼大队第一分队A组海狼军团长林炯，你呢？” 舰长休息室的黑暗中，停顿了好一会儿，日本鬼子的中将才疑惑地说：“支那有国民党军，中央军，晋绥军，桂系军，湘军，西北军，东北奉军，粤军，川军，还有共产党红军，没有解放军的编制吧？” 林炯噗嗤一声笑了，这日本老鬼子真逗，认真研究的劲头儿令人欣赏啊。 “不说这个，请问，你是日本海军外海舰队司令官井上成美中将吗？” 林炯对中国宿敌的历史军事熟悉，也涉及了这个日本海军将领，印象特别深刻。 因为，淞沪会战中，这个老鬼子还挺有良心的，坚守准则，反对向上海轰击，他的理由是，军舰是用来对付军舰的，二，上海人口稠密，如果动用海军舰炮轰击，恐怕伤及无辜，此非军人所为！ 淞沪会战以后，日本陆军勃然大怒，向军务省告状，说四万日军伤亡中，有至少三万是井上的固执造成的，要求惩办井上，要不是海军将领们护短，也许，井上会被严厉追究！ 即便有海军同僚的包庇，井上将军依然受到严厉压制，付出了沉重的政治代价。他被日本军界讥讽为日本的赵括。 这个井上将军，还是一个坚决的反战派。 滑稽吗？不滑稽，他的确是日本帝国内部，少数的几个清醒派，和当时活跃的海军大将米内光政，海军中将山本五十六中将，一起构成了反战铁三角，主张日本应该与中国和其他邻国和平共存，竭力反对九一八满蒙事变，反对满洲国成立，反对酝酿中的德意日三国轴心同盟。 他们备受主战派的排挤打击，遭遇多次暗杀活动，井上还写过几封遗书。 1936年日本226兵变，正是他们海军铁三角的坚决行动，才造成反兵变的陆军力量集结起来，镇压了兵变，否则，日军可能马上就全面侵华了。 几经宦海沉浮，井上成美将军又在日本讨论加入三国轴心的时候，促使海军投下了宝贵的反对票，他和山本五十六一起，坚决反对对美国开战，后来，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山本却被天皇命令，负责主持对美开战。 太平洋战争后期，井上成美中将和东条英机等战争狂人唇枪舌剑抗争，再次写遗书痛斥疯狂军人和政客。 他被好朋友米内光政大将暗地里晋升海军大将，成为日本帝国海军的末代最后一个大将，“贬职”到海军大学保护起来。 日本战败投降，远东军事法庭审核确认，井上成美大将无罪！ 战后，他以无比追悔的心情，以中小学英语教师的身份，度过了此后三十年的孤独时光…… 正因为林炯知道井上成美中将是一个特殊的，有正义感和理性的军官，才会这么磨磨唧唧的，没有一枪毙掉。 “是的，我是日本海军支那派遣军第四舰队的司令官，井上成美中将，请问，你们是？难道你们是军统别动队的？”井上质问。 林炯迟疑了一下：“不谈这个，我现在正式命令你，立刻指挥你的舰队向我们中国方面投降，放下武器，” 井上成美马上大声说：“不可能，作为帝国军官，绝对不会投降，相反，我劝告你们，放下武器，向我投降，我会让你们从容离开，因为，我敬重你们这种英勇的士兵。” 林炯知道，井上将军不管如何反战，都不可能脱离日本军队的序列，也不可能去掉大日本帝国将领的骄横习气，更不可能向自己投降，所以，他强调道：“将军，我敬重你的理智，以及你对日本未来军事政治的态度，所以，我才警告你，立刻投降，放下武器，我绝对不会伤害您。” 井上中将的脸皮急剧地抽搐着，自尊心让他无比痛苦，最后，他说：“这样吧，你们中国人离开战舰，我禁止官兵追杀，行吗？” 林炯坚决地摇头。 这不是笑话吗？ “好吧，让我们用军人的方式解决目前的纠纷吧，想不到，在中国的军队中，有你们如此骁勇善战的海军士兵，能够潜伏偷袭我们帝国最强大的战列舰，还能够取得优势，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必须装死才能够逃避一次打击，还想不到，中国的士兵这么优秀，对我的了解这么透彻，又这么尊重，看来，中国的确很伟大！” 井上成美说着，挥舞战刀，向林炯冲过去。 井上将军今年，只有四十九岁，当林炯完全看清楚以后才发现，他正当年富力强，冲击的时候，速度快，力道足，骁勇犀利，尤其那一把军刀，霍霍生风。 林炯倒退三步，算是对这个日本另类的“好”军官的敬意，当军刀已经劈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再次躲避，用两把手枪同时射击。 一颗子弹被军刀阻挡，爆出一团星光，另一颗子弹击中了井上将军的眉心，将他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