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四十一章 不是自杀是谋杀
王抗日并没有说太久,但还是简明扼要地阐明了当前巡视组所面临的形势,首次碰头会的时间控制得很短,因为会后王抗日马上要跟李云道一起赶到胡文玉的家里——组织部副部长兼人事局局长的胡文玉上吊自杀,是抑郁还是谋杀呢?这对刚刚入驻浙北省城的王抗日来说宛如乌云密布在头顶,在浙北所面临的形势前所未有地严峻。一路上王抗日都没有说话,一直望着外面的阴霾得看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年要重提从严治党吗?” 李云道严肃地点了点头:“已经站在生死存亡的边缘了,现在还算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再过些年,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王抗日长叹了口气,看着窗外:“干了大半辈子的纪检工作,这几年是最累的,但也是最充实的。你姑父说我越来越不近人情,事实上,做我们纪检工作的,哪个没有家庭?哪个没有人情世故?GDP再高,但骨髓坏了,最后一样功亏一篑,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你姑父父就不明白呢?” 李云道苦笑,他知道大姑王抗日为了纪检工作日夜辛劳,跟大姑父方如山现在一个月也见不上几面,几十年老夫老妻下来,感情基础肯定是牢固的,但是却没有时间沟通。绝大多数离婚夫妇都是因为缺乏沟通,大姑和大姑父虽不甚至闹离婚,但两人的冷战的确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大姑,大姑父那边也有他的难处,毕竟是副市长,不看GDP看什么呢?你也别怪大姑父唯GDP论,你说他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不是人家的夫人嘛,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些事情就算你不同意,但也起码让他开个口,不同意大家还可以商量嘛,不是吗?”李云道也清楚王抗日是王家长女,自幼继承了老爷子的强硬作风,很少会低头服软,面对外人是这样,面对自己的丈夫也是这样。其实李云道相信,哪怕大姑说话的语气稍微柔和一些,两口子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到如今分居的地步。 “开口?徇私枉法的事情,他还好意思跟我开口商量?云道,大姑告诉你,不管是你大姑父也好,还是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想要你大姑我突破底线,绝对不可能!”王抗日说得斩钉截铁,李云道眼看战火马上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连忙话风一转,扯开话题。 “大姑,除了胡文玉这条线索外,我们就没有别的线索可以跟了吗?” 王抗日果然被这个话题引吸了,摇头道:“汤林阳的两只手套,一红一白,一死一失踪,接下来想要打开局面,就要费一番心思了。”王抗日叹了口气,她身上的压力不比任何人轻,无论是来自浙北的,还是来自京城的,在很多看不见的地方,此时此刻力量都在博弈着,时间不等人,如果三个月之内真的查不出什么结果,那她唯有带队打道回京城了,如果真的空手而归,董书记的脸色可想而知。王抗日倒不是畏惧董书记的怒火,而是出于一个纪检人对党组织和人民群众负责任的态度,如果真的无法将为祸一方汤系势力连根拔起的话,受到伤害的最后还是组织和百姓。 “大姑,你们的办案思路都是从苍蝇开始,拍完苍蝇带出老虎?”李云道笑着问道,“有没有试过直接打老虎呢?” 王抗日愣了一下,皱眉寻思了片刻,摇头道:“一般考虑到地方上的稳定性,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们是不会直接打老虎的。” 李云道笑道:“那老虎自己送上来给你打呢?” 王抗日笑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送上门让纪检部门查?” 李云道摇头,郑重道:“大姑,难道你没有看到,老虎真的自己送上门了吗?” 王抗日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胡文玉的死相很难看,事实上每一个上吊的人,死相都不会好看到哪儿去。王抗日分兵派出的两名纪检同志和两名军人模样的汉子把守着现场,见到王抗日时连忙迎了上来,刚要汇报情况,却发现王抗日身边还有几张陌生面孔。 “都是自己人,这位是西湖公安局的李局长,另外两位也是李局长从公安局抽调来的精兵强将,把情况介绍一下。” 其中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冲李云道笑了笑,随后便开口介绍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原本打算直接先把胡文玉带回落脚点,你也吩咐过,打开胡文玉这个缺口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们一下飞机定位了胡文玉的手机,发现定位是家里,于是想来拿人,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到挂在半空里的胡文玉,舌头伸得老长……” 李云道突然插话道:“等等,你说你们是直接推门进去的?” “嗯,我们到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国军他们已经查看了屋里的每个房间,家里只有胡文玉。” “他老婆孩子呢?”李云道不禁好奇道。 那中年男子苦笑,王抗日却替他回答道:“胡文玉应该是个裸官,他一对儿女都在美国,老婆今年上半年也突然消失了,据我们推测,应该已经到美国跟儿女团聚了。” 李云道皱了皱眉,开始从别墅的门口开始检查。别墅门外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种了不少花草,但多数已经枯死,木栅栏是常年敞开着的。院子里李云道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估计这些花草是胡文玉老婆经常伺候的,他老婆一离开,花花草草也就没人打理了,才成了如今这般凌乱不堪的场景。 别墅大门的门锁李云道也检查了,并没有明显被撬动的痕迹,就在李云道观察锁眼的时候,木兰花靠了过来,低声道:“头儿,有发现。” 李云道跟木兰花走了过去,尸体并没有解下来,而是仍旧悬在半空,看上去有些诡异。 “头儿,这家伙是被人勒死的。”木兰花直接下了结论。 李云道点了点头,搬了张凳子,踩上去观察脖子上的勒痕和石斑,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是被人先勒死后再挂上去的。” 正在商讨下一步工作的王抗日和纪检工作人员均听到了李云道的话,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李局长,要不要尸检后再作判断?”纪检工作人员眼底里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战风雨没好气道:“现场一个是我们浙北最好的法医,一个是咱们破过多起大案要案的李局,你觉得还要尸检吗?” “是是是,我们只是有些不太放心,如果不是自杀,而是谋杀,那就好办多了。”另一名纪检工作人员笑着道。 王抗日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追问道:“认定是谋杀的依据是什么?” 李云道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姑,一般自缢而亡的人,一般索沟在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着力处两侧斜行向上提拉,出血点不会太多,而且舌头不会拉得这么长这么恐怖,而胡文玉的勒痕明显是环绕颈部,而且在甲状软骨之下,刚才我摸了摸,他有环状软骨纵向骨折的现象,不是被谋杀的话,我把木兰的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 木兰花一脸委屈:为啥是我的脑袋? 王抗日也踩着李云道刚刚用的那把椅子,在尸体上查看了一阵子,点了点头:“符合云道刚刚的描述,是谋杀。看来,有人狗急跳墙了!窝里开始反了,这是好事儿!” 战风雨不解,偷偷看李云道,李云道笑着道:“汤老头现在连亲儿子都不认,哪还是管什么秘书啊!” 王抗日被李云道扶着从椅子上下来,点了点头:“手段残忍啊,对自己人都能这样,可以想象,他曾经是怎么对自己的敌人的。” 李云道想了想:“汤林阳在浙北为非作歹这么些年,铁定有仇家,既然从他们自己人的身上我们下不了手,可以试试找找他的敌人。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 李云道给华山打了个电话,既然是谋杀案,照程序还是得交给当地警方来负责,由刑侦接手,如果能顺藤摸瓜地整出些线索就更好了。 在胡家小院里,王抗日看着一院子败落的花草,摇头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贪赃枉法,说这是报应也不为过吧。”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冷不宁地,李云道在这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唱起了里跛足道人唱的那道歌,在这不足十米处便挂着一具尸体的凄凉的夜晚,便也似乎格外应景。 一轮冷月挂在天际,寒风吹过,吹得人心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