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别走
“小冰河时期，根据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研究，这段时期是指从约1350年到约1850年，当时多处地区包括中国的年平均气温都比现在要低，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不光河北，连上海、江苏、福建、广东等地都狂降暴雪。中国明末清初人叶梦珠撰写的《阅世编》、清朝中后期陈其元撰写的《庸闲斋笔记》，以及《明史·五行志》、《清史稿·灾异志》等等文献中都提到了这种奇特气象。” 昏昏沉沉的李浩仪，不知道怎么脑袋里回响起研究明史时在百度百科查到的这么一段话，潜意识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冰冷的天气对他身体造成的影响。虽然是现代人的体格，但是对于严寒的耐受能力并没有提高多少，反而南方人洗完澡穿个内裤就出来的习惯让他在零下的温度里暴露了太久，风寒入骨，眼见得是渐趋沉重了。 “浩儿啊！娘白天还见到你生龙活虎的，怎么晚上就成这幅模样了？哪个该死行瘟的丧门星害了我家浩儿啊！救苦救难的菩萨，可得救我家浩回来啊！”李浩仪他亲妈一看到李浩仪这副模样眼泪就下来了，哭天抢地的，完全停不下来。 “你小点声，三儿体格一直不错，怎么今天突然染了这么严重的风寒？”李天巡视了周围一眼，整个房里已经站满了人，但是都是后面来的，所有人进来时，看到的只有王雪薇立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床上一脸惨白的李浩仪。李天虽然没有指定问的是她，但是语气里带有必须回答的强硬。 “我……他……”王雪薇局促的低着头，她想按着李浩仪编的故事讲，可是这么严肃的场面她又说不了谎话，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我自己……跌到花……花园池子里……雪薇救我……上来的。”李浩仪虚弱地伸了伸手，实在没有力气伸出去吧俏丫鬟拉过来，病来如山倒啊，李浩仪心里苦笑。 “浩儿，浩儿，你没事吧，娘已经给你叫大夫了，马上就来了啊，你再忍忍。”李浩仪的mama泪流满面，一边抹眼泪一边摸着李浩仪的额头，把他弄了半天的发型摸得稀烂，李浩仪看到这位年轻的妇人，与自己的mama一样美丽，一样漂亮，一样伟大的爱着自己，心里一股暖流上涌，轻轻地说：“娘，我没事，你回去吧，天冷。”他尽快说完了这句话，怕咳嗽打断自己，末了又强撑着加了一句话，“别怪任何人，我自己摔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小兰已经吱吱呜呜的哭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少爷得病了，那还不得打这个骂那个，归李浩仪管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站在边上等着认罚，结果李浩仪病成那样，还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由得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横行霸道的三少爷，并开始相信三少爷变好了的传言。因为李浩仪闭眼的时候，看到惶恐的下人们，看到了愤怒的李天，看到了担心的二夫人，他和等级分明一样感情的古人不一样，他懂得别人的痛苦。 “老爷，大夫来了。”一个下人在门口通传。 “快请进来。”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病成这样，一向沉静威肃的李天也沉不住气了，听到大夫了，马上让人请进来。 “李老爷……”大夫进来还没行完礼，就被李天打断了，“吴大夫，我儿子跌进水池里着寒了，你快给看看。” “好好好，勿慌，贵公子在……”吴大夫倒颇有些冷静，反而劝起李天来。 众人赶快让开一条路，只有王雪薇杵在那里看着李浩仪发愣，吴大夫走过去，小声的说：“姑娘。” 王雪薇这才如梦方醒，退到一边，“哦，大夫，您请。”李天有些怪异地看着王雪薇，却更担心李浩仪，把自己的怀疑压下去了。 “脉象浮紧，毫毛毕直，闭而为热。这是风……”吴大夫刚想说这是受风所寒，不像是落水入寒，却见病榻上的李浩仪虚弱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吴大夫看了旁边站着的王雪薇，和房里战战兢兢的下人，心领神会。“这是风凉水寒，寒气入体所致，当祛风散寒。” “大夫，你这么说我们也不懂，您就说怎么能救我们家浩儿吧。”二夫人近乎哀求的对吴大夫说。 “三公子这次受寒，实在是太厉害，外热内冷，寒热交加，我开个方子，一日三次，再莫让三公子见风着凉，三公子体质好，应该能熬过这个年，那就没事了。”吴大夫锁着眉写下了方子。 “医者仁心，大夫慢……走”李浩仪尽力努嘴努出一个微笑。 “三公子安心养病，老朽回医馆再寻良方，告辞。”吴大夫出的李家来，咂咂嘴想着刚刚那个谦谨有礼的李三，还是自己看着从小没事偷医馆药材吃的捣蛋鬼李三么，那个眼神，没有点点桀骜不驯的戾气，反而充满的期盼与温暖，那句医者仁心，让自己老脸通红，冬天患了风寒不好治啊，李少爷，你可得熬过来，吴大夫心里默默念叨。 这边李浩仪想昏过去算了，可是一会冷一会热，又有太多人在眼前晃，硬是无法进入睡眠，轻轻唤了一声，“爹。” “唉，浩儿，爹在。”李天握住李浩仪的手，“爹，让大家都散了吧，你们也都回去吧，我没事，刚刚喝了药，感觉舒服……咳咳……多了。” 李浩仪的娘亲还要说什么，李天摇了摇头，“都散了吧，回去睡觉，明天起来还有事做。”李天威严地遣散了下人们。 下人们看了看虚弱的三少爷，一脸感激的走了，屋子里霎时空出了许多，“白玉，白兰。你们留下来服侍三少爷。”李天回头对身后两个容貌姣好丫鬟说。 “是。”两个丫鬟行了个礼，走向床边，王雪薇立在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浩儿，我们走了，不在这烦你，明天来看你。”李天拉着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的二夫人回房，王雪薇咬了咬牙转身也要走，走出第一步的时候，感觉自己向后摆动的手一凉，她颤抖着回头一看，感觉全世界的星光都照在她身上，李浩仪慢慢伸出的手准确的拉住了她的手，目若朗星地看着她，喉咙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持李浩仪发出一句话了，而他的嘴唇，缓慢却分明清楚地吐露了两个字：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