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好酒
随着皇帝负伤消息传出,神羽军战意一落千丈,几番交战皆被杀得人仰马翻,无奈,左相只好下令暂避锋芒。 神羽军后撤。 以荒城为首的三方联军,当机立断,长驱直入,接管那些被舍弃的城池,并逐步蚕食消化神羽朝的滔天国运。 战局生反转。 一方江河日下,一方气势如虹,此消彼长之间,三方联军的声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死死压制着神羽军。 后者一再退。 一些门阀士族,因此生出异心,开始秘密派人接触联军,扮演起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在他们眼里。 今朝的神羽朝,就像风前烛,雨里灯,随时都有土崩瓦解的可能,与其愚忠,负隅顽抗,不如趁早另拜山头。 当年,被东云月踏碎山门时,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 一年后。 神羽残军尽数撤入太安城,苟安一隅,无胆再战。 大雪封境,城门紧闭,九千八百里狼烟遮云蔽月,马蹄声掀动尘土飞扬,军阵如黑潮,困锁京师,兵围太安。 “隆!” 战鼓齐擂,八九道伟岸身影屹立虚空,战前叫阵: “女帝东云氏,可敢现身,与我等一战!” 清风徐徐,城头多出一尊凤椅,东云月倚坐斜睨。 “远荒城主九阙。” “小明王朱天阴。” “大明王朱天阳。” “日月教主朱天策。” “封妖殿主薛奉道。” “封妖副殿郭子明。” “洞天岛主向螟子。” “青鬼部青面鬼王。” 她如数家珍般念出眼前斩凡境的名字,眉宇间平静的像一汪幽潭,浩瀚深邃,任他飓风过境,我自波澜不惊。 “不算清风观那位,天底下的斩凡境都来了,啧,看来诸位同道今日是铁了心要置朕于死地啊…好,很好!” 气氛,剑拔弩张。 “神羽女帝。” 荒城城主淡淡道: “说实话。” “我以前挺佩服你的,觉得你是个人物,直到你非常愚蠢地将传国玉玺,托付给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你以为赠他传国玉玺他就能帮你?呵,天真,眼下你们神羽国难当头,覆灭在即,他人呢?嗯?人在哪?” 薛奉道立马接茬: “估计早溜之大吉咯,九大斩凡境齐聚,此等阵仗纵观整个四溟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家,谁见了不心惊肉跳?” “哈哈,什么狗屁桃花剑神,根本徒有虚名罢了。” 朱天策跟着讥讽: “遥想当年,此子硬撼整片佛原,强杀佛主,后又逼得清风遁世,恐怕早耗尽了底蕴,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哼,他尚有一战之力又能如何?” “昏君无道,大势已去,我等兴兵伐羽,乃是天意所为,天要亡神羽,时代洪流之下,任何存在皆为蝼蚁!” “不错,我等一言一行,暗合无上天意,即使那所谓的剑神亲临,我等亦无需畏惧,他敢逆大势而行不成?” 东云月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他们装逼。 忽然。 青鬼王将矛头指向她,满脸阴邪淫笑: “小皇帝,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人仰慕你多年,只要你答应做我们的双修鼎炉,老夫可做主,保你不死。” “哦?” 东云月顿时来了兴致,挺直胸脯问道: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考虑一下。” 女皇帝低下头,装模作样,沉思一阵,展柳眉,嘴角上扬,笑容嘲弄:“抱歉,朕拒绝,朕,有主人了呢~” 说罢。 她犹如一头高傲的凤鸟,仰着下巴,大大方方露出拴在雪颈上的项圈:“哝,这是主人赏给朕的,好看吧?”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袒露自己与陈衣的关系。 以前怕流言蜚语影响到对方,现在不怕了:因为今日之后,这将不再是耻辱,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光! 她对她的主人,有信心。 不过仅限于她。 战场上,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听到了啥? 东云月,神羽王朝的开国帝君,这个号称举世间,最尊贵自负的女人,私下居然是某人奴隶?她还戴着项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不理解、匪夷所思、惊疑不定、难以接受…无数道心思各异的目光,聚焦在东云月身上,令她浑身燥热不已。 “陛下昨晚喝了?” “没吧。” “那咋净说胡话?” “话说。” “陛下口中的主人是谁啊?” “还能是谁?宫里那位呗。” 东云月冲左紫凝眨了眨眼:“左相不必羡慕,此间事了,朕就去求主人,把你也收了,咱们化君臣为姐妹。” 左紫凝:? 头好痒。 感觉要长反骨了,要不反了吧?跟着她倒霉一辈子! 想到自己盯上的果实,被另一个男人捷足先登,青面鬼王登时妒火中烧,目眦欲裂,几欲杀人,低声嘶吼道: “东云月,你找死?” “你急了?” 东云月挑衅似的舔了舔嘴唇,半眯眼,如痴如醉,摩挲着项圈:“那一夜,堪称朕人生当中最难忘,主人…” 闻言。 青鬼王下意识浮想联翩:冷艳的东云女帝,前一秒还在金銮殿怒斥群臣,后一秒却出现在密室里,苦苦哀求… 不。 大概,连求饶都做不到:那个狗东西,怎么可能放过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儿,迎接她的,只有惨绝人寰的折磨… “啊!!!” 青鬼王仰天咆哮,一双竖瞳血丝密布,凶光迸射,生生从满嘴獠牙缝隙挤出一句:“东云月,你欺人太甚!” “就受不了了?” “这才哪到哪?依朕看,你干脆自宫吧,这样的话朕兴许还能发发慈悲,特许你跪在殿外,聆听朕的仙音…” “呵忒,真贱。” 东云月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水,左紫凝忙上前替她擦拭嘴角血渍:她的伤势可不是演的,真受了重伤。 见状。 封妖殿主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青鬼王,轻轻摇头,旋即朝不近女色的九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大手一挥: “攻城!” 能谈最好,谈不拢,那就打! 大地震动。 八十万虎狼之师,呐喊嚎叫,手持各式兵戈,向太安城杀去,东云月脚尖点地,流光转,太安护城大阵开启。 弓弩手、火炮手亦登上城头。 下方城门,步兵、骑兵合御,丹田法力不要命地往阵眼灌入,杀阵扬威,笼罩方圆数千里,借风雪雨势杀人。 然,兀有九道神霞落至阵中。 九道从天而降的身影势如破竹,几乎同时撞击阵门。 妖力、剑气、道法、诡神通… 一轮攻伐后,杀阵转换守阵,种种手段皆遭反制,泼天威压震荡而出,九人血逆涌,各退数步,却绝不换气。 反而以比先前更加迅猛之势,再度撞击原来的阵点。 第二次撞击,城内守军被殃及池鱼,人仰马翻,九人依然倒退,依然提势,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 九道神霞。 一次次轰然相撞,一次次快过上次势头,不知多少守军因此而血肉模糊,但死了一批,另一批又会紧接补上。 在这九条直线上,任你是金丹还是元婴期的高手,阻了对方的道,定然转瞬即死,那些人,当真在以命守城。 不知有多少步卒骑兵,不知有多少百夫长千夫长,不知有多少京师大营的勋贵将帅,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接下来那次声势更为惊人的碰撞,连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凡人,都能够肉眼可及瞧见弥漫空气中的气机波纹。 可这一次。 他们还未至城门前,距城门尚有半余里地的时候,寸步难近,九道怒吼与神威皆如雷声大震:“何人拦路!” 城门开了。 城里驶来一驾宝辇,驾辇的是位女子,身穿青衣,玲珑狐眼,相貌绝代,形如才长成的狐媚子,妖娆的可怕。 宝辇就直直停在太安城和八十万大军中间。 先下来两位少女,左侧白衣佩剑,右侧黑裙别刀,银带束发,英姿飒爽,分立于宝辇台阶处,伸手掀开帘幕。 再有一袭红衣下辇,恭敬弯着腰,脑袋埋得很低,双手虚托,一只比她还白皙细腻的手,浅浅搭上她的手背。 一位神情淡漠的年轻公子,穿着闲散王爷的装束。 他抬头望了一眼,跟中了定身术的七仙女没太大区别的九人,微微一笑,与身旁的红妆侍女一同向大军走去。 接着。 两人像在自家小院散步一样,缓步走过一位位虎背熊腰的军卒,众人的目光始终放在托着公子手的侍女身上。 因为谁都不敢去看年轻公子。 走过一半军卒的时候,年轻公子突然负手与后,扭头看着红衣侍女:“红麝,你说杀那么多人会遭天谴吗?” 红衣侍女轻声反问:“主子怕则个?” “你觉得呢?” “那主子只管杀,真要有天谴报应,算红麝的。” 年轻公子嘴上说着我造的杀业,哪能算你头上,然后很不客气地把侍女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盘好的头发揉乱。 侍女也不阻拦,只是叹气。 年轻公子哈哈大笑。 侍女早就习以为常,一脸淡然,递出一把剑。 那一日,太安城外。 三宗联军孤注一掷,八十万铁骑压境,被神羽朝女皇帝称为天皇帝的年轻公子携侍女出城,谈笑间出了一剑。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半点霜寒十三州,半边红霞深似血。 身前是高高垒起的尸山,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血海,密密麻麻的碎肉如雨点般落下,他和侍女的衣袍一尘不染。 “有点冷。” 侍女取出一坛酒,温的。 他一饮而尽。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