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年会（五）
志涛退出房间的时候，步伐还算平缓，一出来，就加快了脚步，向着洗手间方向奔了过去。 在洗手间，志涛扶着墙，对着大便池子就吐了起来，嘴巴就好似绝了口的大堤，酒水夹杂着饭菜统统的进入到池子里，直到肚子里的东西全掏空，志涛才觉得舒服些，浑身清爽了许多，又有了再战一场的资本。 志涛来到洗手池边，把嘴上的饭渣洗掉，又接着用清水洗脸，墙上的大镜子映出他日渐健壮的身形。 从旁边的纸盒中抽出一张三十公分见方的纸，志涛低着头擦起了手，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黑影从身后快速的接近。 “别动！”背后的人厉声道，一只胳膊勉强将一只长长的匕首架在了志涛的脖子上。 志涛并不恐惧，他听声音也已经猜出了来者是谁，由于身高的差距，这个人的动作很吃力，不是用匕首刃贴在志涛的脖子上，而是整个刀面压在了脖子上，志涛只感觉凉凉的。 “矬子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不动就用刀说话呢。”志涛将擦手的纸扔进了身下的纸筒，语气平缓的说道。 “少TM废话，我这是有仇报仇。”小矬子仰着头盯着志涛的后脑勺，因为个子实在是矮，匕首架在志涛脖子上，还得踮着脚尖，自己真的挺吃力。 志涛感觉到身后的小矬子因为长时间踮脚尖无法保持平衡，身体不停地颤着。 “我跟你有什么仇。”志涛明知故问道，他跟小矬子的恩怨无疑是围绕着城南大哥结下来的，城南大哥已经跑路了，这种恩怨应该是一笔勾销的了。 “我得为大哥报仇。”小矬子话语中不带任何善意。 “矬子兄，你好歹曾经是大哥的军师，可以说是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呢？”志涛连恭维带劝说，并没有跟小矬子硬碰硬。 以志涛的身高，和这几个月来他辛苦锻炼身体和学习擒拿散打的功夫，对付身后的这个小矬子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他没这样做，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小矬子用力将匕首往志涛脖子上狠狠地逼了一下，弄得志涛喉咙直痛，小矬子知道志涛能说会道，根本不能掉以轻心，可是看志涛现在的穿着，肯定是混的还可以，还成为了李全请来的宾客，这几个月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你倒说说看我哪里糊涂，圆不了谎的话，我就给你放放血。”小矬子使劲说道，因为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对付志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说话，只要一让他说话，事情的发展方向就难以把握了。 “到现在了你还为大哥报什么仇，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李老板的手下，你想想，跟大哥混的时候，你是怎么过的，居无定所，时不时的住个烂尾楼，吃饭也是找个小宜宾饭店就打发了，再看看现在，你过的不比过去好？”志涛实事求是的说道，小矬子现在的生活肯定比过去要好，如果他还跟着那个城南大哥混，根本就踏不进这个大酒店半步。 志涛那时在酒店大堂，见到“熟人”的时候，就判断出李全肯定吸收了城南大哥的人，而城南大哥身边的重要人物小矬子，志涛却没想到李全也招至麾下，败军之将，李全也敢收，可见还是很有魄力的。 小矬子听着志涛所说，并没有说话，志涛只能又说道：“你现在是李老板的手下，却想着为你的前任大哥报仇，李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忠诚是一个大哥对手下最基本的要求，你觉得你忠诚？你对那个大哥，你倒是很忠诚，可你在李老板眼里，可不是这样了。” 说完了这些，志涛脖子上的匕首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他握紧了拳头，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就在志涛准备动手的时候，脖子上的匕首突然被撤了下来，志涛对着镜子看见小矬子垂头丧气的靠在墙上，一种疲惫感侵袭着他。 看来自己说的还是发挥了些作用，志涛看着无精打采的小矬子，心里觉得他挺可怜的。如果当初那个城南大哥按小矬子说的做，不仅不会有现在的自己，那个大哥也不会沦落到跑路的下场，作为一个谋士，小矬子做的已经很到位了，只是他跟错了主人。 志涛摸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身看着小矬子，心突然软了下来，过去扶了扶有些精疲力竭的小矬子。 小矬子双手握着匕首，仰着头，警惕地说道：“你要干什么！” 志涛微微一笑，说道：“来，咱们好歹也一块共过事，也是兄弟，请你抽支烟总可以吧。” “你别想耍花招，只要我一喊，洗手间外守着的兄弟就会冲进来。”小矬子警告道。 志涛暗骂了一声，我说怎么这么久了，连个进洗手间的人也没有，原来是你已经安排了人，真TM的猥琐。他心中骂着，但还是堆着笑脸给小矬子，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更不用害怕什么了。” 小矬子这才将匕首收回，门外都是自己的人，志涛就算再有本事也不敢乱来。 志涛和小矬子来到洗手间，两个人靠在洗手间深处的通风窗那边，像是两个久未相见的故人在一起叙旧。 志涛掏出中华烟，递给了小矬子一支，并拿出了打火机，要给小矬子点上。 小矬子一看，志涛一出手就是中华烟，又是高档打火机，暗道，志涛到底混成什么样了，和曾经真的不能同日而语了。 更让小矬子眼睛放光的是，志涛伸手给他点烟的时候，那亮闪闪的高档腕表露了出来，小矬子可是识货之人，心知这腕表的价格。小矬子看看自己，再看看志涛，心中那个羡慕嫉妒恨呀。 志涛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对着小矬子说道：“良禽择木而息，矬子兄你该高兴，李老板不比那个大哥好，你跟这那个大哥，其实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了。”志涛给小矬子戴着高帽，他不想破坏了现在的好气氛。 小矬子听着志涛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没有恶意，心情放松了很多，也没有了警惕，想想当初自己那样对志涛，还真是过分了。论因果，要不是志涛，自己根本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兄弟，你以为我想跟着那个大哥，我们这样的人，生活在那样的社会里，还真是身不由己，可不像那些正经人找工作，说跳槽就跳槽的，你当初是想离开这个圈子的，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矬子也说出了实话。志涛当初想走，可是没人愿意放他走，尽管他不是多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志涛面对着窗，看着外面的璀璨灯光，他突然觉得滨西市其实是个很美的城市，尽管有丑恶，但是瑕不掩瑜。 “矬子兄，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就不应该因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跟着李老板混，你总不会吃亏，而且比过去要好。”志涛说道。 说实在的，志涛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会是什么样的，今天遇到了小矬子，明天还不知道会遇上谁，生活就如铺路，小矬子过去就是他的一堵墙，趁这个机会，志涛希望和他冰释前嫌，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条路，这完全是志涛为了自己着想而做出的选择。 “矬子兄，我们根本没有解不开积怨，这一切都是那个大哥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会成为好兄弟，你说不是吗？”志涛向小矬子投出了橄榄枝。 小矬子抽了一口烟，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想，后又将烟蒂往地上一扔，伸出了手。志涛也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样的结果，志涛很是满意。 “走，矬子兄，让我也去见见你的兄弟们，那些人也曾经是我的兄弟，我应该去敬杯酒。”志涛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小矬子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既然出现了，那就改变想法，先不去找丁哥，直接跟着小矬子去他那里。 “好，咱们走。” 志涛搭着小矬子的肩膀走出了洗手间，守在洗手间门外的两个小矬子的兄弟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出来了，心中纳闷，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让兄弟们别在洗手间守着了，味道也不好，一起走吧。” “兄弟说的对。” 小矬子给两个旁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兄弟就跟在了小矬子和志涛的身后，眼中充满了疑惑。 到了小矬子所在房间的门口，小矬子将门打开，要让志涛先进去，说道：“兄弟先进去。” 志涛推着小矬子说道：“矬子兄，这里你是老大，我怎么能先进，你先进，然后我跟着进去。”说着，志涛就借着臂力，将小矬子推了进去，他跟在身后。 这个房间狭长，放着两个大餐桌，共坐着二十多个人。屋里很嘈杂，这么多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看到小矬子进来，也没有停止。当他们看到跟在小矬子身后的志涛，顿时鸦雀无声，脸上尽是些惊讶的表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大家都不说话了，小矬子心想正好，大声说道：“这是志涛，大家肯定都认识，虽然以前之间有过不快，但是现在这种不快已经没有了，以后都要兄弟相称。” 房间里死寂了几秒钟，接着就是一阵掌声，这不是由衷的掌声，而是看在小矬子的面子上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