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文人聚素琴馆雅集
骅幼慈和冯立程颓然的离开了机场大厅,来到他的汽车前,忽听头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架刚起飞的班机从头顶掠过。骅幼慈呆呆的望着那已经远上云霄的飞机,眼中不禁滚下泪来。 上了车,冯立程手握着方向盘,却许久也没有启动车子。骅幼慈坐在一旁默默的垂泪,只听又一架飞机轰隆隆的从头顶掠过,两人一同望着那直上云霄的大铁鸟,却听冯立程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我们截住她,她也还是会去美国。我们俩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骅幼慈吸了吸鼻子,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想她一定会对我说:善恶本无别,一切的恐惧都是自己内心的投射。因为她一直相信用‘爱和宽恕’就能化解一切……” 冯立程侧头看着她,不禁哑然失笑……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高架路上,骅幼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也认为易龙涛不会放过宋恣怡是吗?” 冯立程却反问道:“还有谁这样认为?” 骅幼慈老实的道:“昨晚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涛,是他说的。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她不可能从这两个男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若是我早些想到这一层的话……” 话音未落,却听冯立程道:“世事无常,而且也无自性,谁都不能预料未来的事儿。昨天即便你想到了,你这么给她说,她也不会相信。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她只相信用灵性的方式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相信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完美的。那些不完美不过都是心的投射……” 骅幼慈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易龙涛会怎么对待宋恣怡?” 冯立程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易龙涛……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只知道,这将是宋恣怡一生中最糟糕的一次决定……” 这日,又逢周六,骅幼慈早起特地为陆涛熬了一锅小米红枣燕窝粥。李妈又煎了两枚荷包蛋,拌了一碗木耳,另蒸了一盏蚕豆羹,一碗水果色拉。 刚上桌,陆涛便笑道:“今儿我怎么这么好的待遇?” 李妈立在一旁,一面给两人盛粥一面笑道:“你媳妇儿心疼你,昨儿晚上就跟我说让我早上备好燕窝,今天要亲自熬红枣燕窝粥给你补补身子。”陆涛笑道:“多谢媳妇儿!” 骅幼慈笑道:“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加班啊?这都连续两个周末了,最近怎么这么忙啊?” 陆涛道:“最近审计公司天天查帐,每个部门都被弄得紧张兮兮的,祁总那边正在和新的投资方接触,大家都等着这次审计的结果。前几个月是我们内部审计,已经弄得人仰马翻了,这次是资方联合总公司外聘的会计事务所,比内部审计严格得多。” 骅幼慈点头道:“哦。你那天给我说的你们公司有一个大项目资金告急的事儿现在解决了吗?” 陆涛摇摇头,道:“就是因为缺口太大,祁总才要新的融资,如果能成功就没问题,如果审计结果不理想,资金不能及时到位的话,恐怕祁总还得另想办法。” 骅幼慈默默的喝了一口粥,又道:“那我就想不通了,祁铭寓当初挑起德馨这个项目,不就是考虑融资便利吗?怎么现在有需要了,反倒从德馨撤股了?” 陆涛冷笑道:“那要看是跟谁合作了。德馨恐怕一贯只能做‘锦上添花’的生意,你几时见他做过‘雪中送炭’的买卖了?” 骅幼慈轻叹一口气道:“那祁铭寓最近是不是心情不佳?有空你多安慰安慰他……” 陆涛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祁铭寓你还不了解他吗?恐怕就算公司破产了他都还照样可以跟你谈笑风生,哪里用得着我去安慰他……” 骅幼慈听罢,浅浅一笑,不语。 下午两点,骅幼慈背着琴,如约来到倪奕鹤家上课。 刚进门,却见倪奕鹤已经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道:“怎么?这是要出门吗?今天咱们不上课了?” 倪奕鹤笑道:“你这琴也学了快半年了,今儿我带你出去练练胆去。” 骅幼慈笑道:“去哪里练胆?” 倪奕鹤道:“朋友开的一家琴茶居,今天他们组织了一次雅集,咱们也去瞧瞧!” 骅幼慈道:“啊?你意思是要让我当众表演吗?” 倪奕鹤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道:“怎么?害怕了?” 骅幼慈脸一红,笑道:“师父说行咱就上,谁怕谁啊!” 倪奕鹤驾车,约摸半小时车程便到达了浦东一处国际花园小区。进入小区,又足足开了十来分钟方才在临街的一排铺面门口的停车位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来,骅幼慈一面打量着四周的建筑一面道:“这个小区倒是挺大的。这儿居然还有一条商业风情街,有点儿欧洲的感觉,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真不错!” 倪奕鹤道:“是啊,这儿的铺面租金也不贵,比外面当街的铺子便宜多了。大多也是小区里的居民自己开的店,这方圆十里的小区住户都能覆盖。这样的经营模式,恐怕也是上海独有的吧!” 骅幼慈一面点头,一面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条百米来长的街道,只见两侧的铺面均装修得别致而又充满了小资情调。有咖啡厅、时装店、精品店、茗茶居,也有时尚餐厅,养生馆,甚至小型图书馆等。人虽不多,看上去自是一派闲适雅致,却也令人流连。 倪奕鹤带着她走到对面一家店门口,骅幼慈抬头一看,只见门脸招牌是一色素白石面漆打底,上面四个黑色的草书雕刻字:素琴·茗居。招牌下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屋内似已聚集了十来位宾客。 两人刚踏上台阶,便见一位身着汉服、气质脱俗的女子推开玻璃门笑盈盈的招呼道:“奕鹤,怎么才来!快进来吧,如意、临风他们几个今儿都在,刚才都已经弹过一轮了。” 骅幼慈跟在倪奕鹤身后,一块进了门。刚进屋内,只见北面一架黄花梨雕花屏风下设了一张琴位。琴桌之上是一张暗红色黑皮纹的断纹琴,前方一鼎纹龙吐珠铜炉中轻烟缭绕,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倪奕鹤笑着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这家店的老板娘,我的师妹,我俩一起学的古琴。我们都叫她‘素娥’,现在是一名专职的古琴兼茶道老师。” 骅幼慈微笑着伸出手来与这素娥轻轻一握,倪奕鹤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也是我的初中同学,骅幼慈。” 却听那素娥笑道:“哟,你不是说你不收学生吗!终于还是收徒弟了?恭喜恭喜哦!” 倪奕鹤笑道:“不是我不肯收徒弟,是天分差的教起来太费劲,不收也罢!” 素娥笑道:“那看来骅小姐定是天资聪慧,不同凡响喽!今天可得好好露一手哦!” 骅幼慈不禁红了红脸,连忙笑道:“在你们这些前辈面前,不敢露怯啊!”素娥笑着摆手道:“不妨、不妨!” 素娥带着两人在临窗的一张长条桌左边仅余的两张空位坐下。 落座时,倪奕鹤与列席的几位熟人微笑着点头招呼,骅幼慈则轻轻打量着这屋内的陈设。 却见这间三十来平米的铺子分为前后两个区域,后面两个嵌着落地窗的小间显然是授课室。 西面的墙壁上则是一排落地的原色实木格子架,各色茗茶、茶具、茶碗、茶宠、小型插花瓶等错落有致的铺陈了一整个墙面。 东面的墙壁上则高高的悬挂了十来张古琴。南面临窗的这张仿古原木桌长约三米、宽约一米五。桌面上铺设了茶席。只见一条米色棉麻席布铺於底部,两侧垂地,上面是一张窄过桌面的枣红色棉麻旗布,其上又叠了一张更窄一些的长条竹织茶席。案几中央,置一顶圆形青色汝窑香炉,阵阵檀香缭绕而上,沁人心脾,嗅之忘忧。 素娥往主泡的位子上坐定,面前一组柴烧茶器,粗犷的质地,拙朴的器形,却也显得别有意韵。左手边的席面上则搭配了一只柴烧花器,花器内一只枯藤向右侧弯折出不规则的弧度,一条刚发出嫩芽的新鲜枝条则向左侧伸展着,这一长一短、一枯一荣仿佛静静的诉说着生死无常的真谛。 只见她左手轻柔地捋起那青绿色汉服的阔袖,右手三指轻盈的捻住公道杯柄,将刚沏好的茶汤从左至右分入十来个品茗杯中,轻拂慢巡之间,竟一滴未漏。
分完了茶,大家略品了一回过后,方听那素娥笑道:“今天这里有好些朋友互相都没见过,我就帮大家做个简单介绍吧。我右边这两位美眉,是我这里新收的古琴学生,这位叫晓风,这位叫琦琦。旁边的这两位小帅哥,这个是香道玩家子涵,这位是他的师兄,吹洞箫的子默。他俩在苏州合办了一家香道馆,名叫‘潇湘居’,江湖人称‘潇湘二侠’!” 二人朝众人一拱手,众人哈哈一笑,却听素娥笑着继续介绍道:“后面这位美女叫素卿,跟我习琴两年了,你们应该都认识她。旁边那位是她的师弟,唐轩。学琴一年,茶道半年。” 介绍完了右手边的朋友,素娥回头看了看左手边的几位,却笑道:“这边的几位大侠就不用我介绍了吧,除了奕鹤今天带来的新人,其他都是老熟人了。算了,还是顺便一起介绍了吧。” 众人一阵笑,却听她望着上首的两位道:“这位是如意师姐和临风二师兄,跟我和奕鹤一块拜的师,当时我们四个号称‘风尘四侠’……” 话音未落,却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却听那如意笑道:“我说素娥,你就别再提当年了,这‘风尘四侠’的称号早已尘封江湖了!” 临风身边带黑边眼镜颇为儒雅的一名男子却接话道:“那是因为临风终于收编了如意,这风尘四侠也就不‘风尘’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却听素娥指着他笑道:“这位是我们这儿的大诗人,自封为‘茅山居士’我们都叫他‘小茅’。” 那小茅向众人一拱手,笑道:“幸会幸会。只因鄙人原籍老家於半山之腰,恰有一偏‘草居’,我的第一本诗集就是在那里完成的,故自封为‘茅山居士’。鄙人本姓鲁,名樯。以后大家可叫我小茅,也可叫我小鲁,可万万不能称呼我为‘小樯’,拜托了……” 一语未了,却早已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一时笑罢,方听倪奕鹤道:“小茅啊,你这是故意打趣我们吗?本来人家还没想到的,被你这么一强调,人人都记住你这个‘别号’了。” 素娥道:“这位倪奕鹤更不必我介绍了,出版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咱们这个圈子的恐怕没几个不知道他的名号……” 骅幼慈听罢,不禁侧头看了看他,心下暗思却不知他竟然在圈子里有这么大的名气。 却听那素娥继续道:“咱们这个圈子人人都要给自己取一个雅号,可偏偏就是人家倪奕鹤特立独行,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那胸襟确实是咱比不了的……” 倪奕鹤笑道:“喂喂,素娥,我好像最近没得罪你罢……” 众人又是一阵笑,素娥清了清嗓,道:“开玩笑了。今天还有一位特别嘉宾,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居然是咱们大师兄倪奕鹤的开山大弟子,骅……幼慈是吧?”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骅幼慈,只见骅幼慈连忙笑着点头道:“是的,我是奕鹤的初中同学,跟他习琴半年,可能也是看在这老同学的情面上他才肯收我这徒弟的吧!” 素娥道:“那你有号吗?我们要怎么称呼你呢?” 骅幼慈想了想道:“我有号,叫慧熙慈。你们叫我熙慈也可以。” 素娥一听,便笑道:“慧熙慈?这……是你的法号吧?你也信佛吗?” 骅幼慈点头笑道:“正是我的上师赐的法号。我信佛。” 素娥道:“好了,介绍完毕。接下来我继续泡茶,你们各路大侠该出手的就出手,别客气啊!谁先来?” 众人皆笑而不语,见没人出动,素娥笑道:“大家别矜持啊,要不然我先抛砖引玉一下?”众人听罢,皆鼓起掌来。 素娥道:“好,那咱先把上场的顺序指定一下,就按这个座次,从我的右手边起一个一个按顺序上场如何?” 众人皆道好,素娥便道:“如意,你来帮我泡茶,我就先给大家抚一曲《流水》,流水会知音,在座的都是我的知音!”说罢,便起身款款行至琴桌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坐了下来。